第102章
“唉,”奶奶叹了口气,搬来了饭桌:“真拿你没办法!” 说完,八爷拿起小酒盅,斟满呛人的白酒,然后啪地一声放在我的面前,同时,脸上带著慈祥的微笑:“来,大孙子,少喝一口,透透,就好受多了!” “奶奶,”我拽著奶奶的大手掌,问道:“奶奶,八爷为什么叫老软大啊,这名字太可笑了!” “哦,”奶奶耐心地解释道:“你八爷很随和,没有脾气,跟谁都大大咧咧、嘻嘻哈哈,软软乎乎的,所以,人们都叫他老软大!” “嘿嘿,”听到奶奶的介绍,八爷冲我微笑道:“嘿嘿,大孙子,喝吧,喝吧,再喝点吧!” 在八爷慈详的目光中,我端起小酒盅,淡淡地呷了一口,哇——,滴滴白酒进肚,在二姑结婚宴席上,第一次饮酒时那种无比痛苦的烧灼感,一瞬间,便消失得无影无踪,随之而来的,是一种不可言表的、不可名状的兴奋感和欢快感,那浓烈的酒香,在我的口腔里长久地缭绕著,我转动起血红的舌头,饶有兴致地吸舔著、回味著,同时,伸出手去再次将斟满白酒的小酒盅端了起来。 “大侄啊,少喝点,别见酒就没命!”老姑以长辈的口吻,煞有介事地训斥我道:“哼,真是老猫炕上睡,一辈留一辈,老张家的小子,个保个都是大酒包!” “没事,”我胸有成竹地回答道:“没事,这算什么啊,往肚子里一倒,不就完啦!” “哈哈,”听到我的话,八爷得意地竖起了大姆指:“对,不就是往下灌吗,下坡,” “小力子啊,”爷爷裹著棉被,坐在桌旁,他指著痛饮著的八爷,向我介绍道:“大孙子,你八爷,是我的亲兄弟!” 爷爷简要地讲述道:“早头哇,你的大太爷、二太爷,亲哥们两个,从关内一路逃荒,最后,定居在辽河边的这片大平原上,开荒种地,娶妻生子,安家立业,可是,你的大太爷娶了你大太奶后,却久久不能生养,急得大太爷望眼欲穿。而你的二太爷,亦就是我爹,则生了八个儿子,你的爷爷我位列第五。没有办法,你的大太爷只好又娶了个二房,亦就是你新大太奶,可是你的这个新大太奶依然无子也无女,看来,这不是你两个太奶的过错,责任完全在你的大太爷身上。没有办法,你的大太爷就跟你二太爷商量,过继吧。” “过继?”我打断爷爷的话:“爷爷,什么叫过继啊?” “就是,就是,”爷爷解释道:“就是你大太爷向你二太爷讨要一个儿子,为自己养老送终,这就是过继。哥哥向兄弟要个儿子,哪有不给之理,何况我爹有八个儿子呐,可是,好儿子我爹又舍不得,干脆,借这个过继的机会,顺水推舟,将不务正业、好吃赖作的八儿子过继给了你大太爷。” “嘿嘿,”听到爷爷的话,八爷嘿嘿笑了起来:“嘿嘿,我不听话,我不学好,我爹不喜欢我,把我推给了大伯!” “哼,”奶奶羡慕道:“老软大,这更好,过继给你大伯,你一个人独享老张家的一半家产,而我老公公的七个儿子,却只能均分另一半家产。老软大,你的命可真好啊!” “嘿嘿,”八爷双手一摊:“一半家产,啥用哇,我现在,连块砖都没有了!” “老八啊,你呀,怎么说你啊,才好呐!”爷爷感叹道:“大孙子,你大太爷故去后,没人管了,你八爷可就成了精,吃喝嫖赌,什么都干,把房子、地,都祸害光喽。” “嘿嘿,”八爷不无自豪地说道:“祸祸光了,这才好呐,否则,解放了,也得分掉,还得戴上一顶地主的帽子,挨批挨斗,没准,还得挨打呐,嘿嘿,解放的时候,我刚好输光了所有的房子和地,嘿嘿,” “大孙子,”爷爷拍了拍八爷的肩膀:“解放前,八路刚来的时候,你八爷就偷偷地参加了共产党,在城里开了一个饭店,给八路通风报信,” “嘿嘿,”八爷笑道:“五哥,这可是脑袋别在裤腰带上的买卖啊,有一年,我的同伴冒充一个商人的儿子,结果让国军识破,被大卸八块,脑袋挂在城门上示众,胳膊、腿扔到护城河里,真惨啊,……” “老软大,”奶奶说道:“现在,你行了,当干部了,每月的 钱都不打捆啊!” “嘿嘿,”八爷指著肥脑袋说道:“五嫂,这,可都是用脑袋换来的啊!” “老软大,”奶奶不屑地说道:“你啊,有多少钱也是白扯,你这一辈子,总也长不大啊,每月把 钱 到手的时候,便邀来一群狐朋狗友,喝大酒,不到喝醉的时候,是不能放下酒盅的,喝醉之后,就晕晕糊糊地跟人家耍大钱,唉,老软大啊,好钱,你是没少输啊。 “嘿嘿,”八爷摊开双手,做出抓牌及打牌的样子,然后,双手一并:“嘿嘿,我就是喜欢玩麻将,啊——,十三张牌往眼前一摆,那心里,别提有多敞亮喽,嘿嘿,” “哎哟,”三叔走进屋来,看到已经微醉的八爷,笑嘻嘻地说道:“八叔,喜欢玩,三侄陪你玩玩!” “嘿嘿,好啊,可是,”八爷有些失望地说道:“哪有麻将牌啊!” “八叔,”三叔掏出一副扑克牌:“八叔,没有麻将牌,咱们就玩会扑克吧,老疙瘩啊!”三叔冲著正在院子里劈柴禾的老叔喊道:“先别干啦,来,歇一歇,陪八叔玩一会!” 我产生了尿意,咕咚一声,跳到炕下,匆匆跑出屋子,站在房山处,掏出了小鸡鸡,三叔与老叔站在我的附近,我隐隐约约地听到三叔对老叔说道:“老疙瘩啊,八叔又喝得差不多了,咱们好好地合计合计,把他的钱骗到手!”于是,三叔与老叔嘀嘀咕咕地咬起了耳朵。 “八叔,”三叔与老叔一同返回屋子里,将扑克牌往桌上一放:“八叔,来,切磋,切磋!” “嘿嘿,”八爷放下酒盅,开始抓牌,三叔一边抓牌,一边与老叔眉来眼去,我呆呆地坐在桌前,热切地目睹著两个叔叔如何将八爷的 钱骗到手。可是,让我捧腹的是,几番交手,两个叔叔却被八爷杀得丢盔卸甲,溃不成军。 “哼,”八爷握著花花绿绿的钞票,得意洋洋地笑道:“小子,别以为你八叔又喝醉了,跟你八叔玩这个,你们还是嫩了点,嘿嘿,服不服?”两个叔叔输得两手空空,灰溜溜地走出屋子,八爷再次转向我:“大孙子,接著喝,嘿嘿,八爷最喜欢的事情,还是喝酒!” “喝,喝,”奶奶嘟哝道:“老软大,老软大,你啊,你啊,见酒比见老婆都亲,一喝上酒,不管谁到你家,你都得把人家拽上酒桌,不喝个烂醉,绝不放人家走,这不,见到小毛孩子,你也是一样,没完没了地喝、喝、喝!” “嘿嘿,”八爷乐合合地端起了酒盅:“大孙子,嘿嘿,来,喝,喝!” 就这样,爱酒如命的八爷,一通神喝胡灌之后,非常得意地将我这个乳臭未干的小毛孩子,灌到另外一个世界。 “唉,这个三冤家!”奶奶背著我,一边走一边嘀咕道:“这个三冤家啊,这趟出去,一走,就是半个多月,眼瞅著天气一天比一天地凉下来了,可是,他还是不回来,也不知道现在哪里,唉,有一个孩子,就得cao一份心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