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8章
一个年轻的小伙子,掏出一个长条本子,非常潦草地写了几行字,然后,哗啦一声撕下来,递到爷爷的手上:“老爷子,这是收据,后天,拿著这张收据,到采购站取猪rou钱。” “谢谢,”爷爷诚慌诚恐地接过纸条子:“谢谢,谢谢政府的照顾,谢谢党的关怀!” “老爷子!”制服男人冷冰冰地说道:“我们就不处罚你们啦,我们知道你们家生活困难,儿女很多,你又常年有病,这件事,特殊照顾照顾你们!如果按照上面的政策规定,私下杀猪,猪rou全部没收,不但分文不给,还得处以经济罚款!” “谢谢!谢谢!”爷爷点头如捣蒜。 “好啦,小李,去找辆马车,赶快把猪rou拉走!” “唉,”被称谓小李的,刚才给爷爷开收据的年轻闻言,不禁皱起了眉头:“这,大半夜的,上哪弄车去呢?” 那几个人嘀嘀咕咕地走出屋子,顶著朦朦的夜幕,去找马车拉猪rou,三叔抓过爷爷手中的纸条子,他粗略地瞅了瞅:“哎哟,他妈的,就给这几个钱啊,这,还不够饲料钱呐,真他妈的能熊老百姓啊,可到是的!” “哼,”爸爸不甘心自家辛辛苦苦喂大的肥猪,就这么被镇政府以极其低廉的¤格“收购!”而去,他重新拎起屠刀,试图从猪rou拌上割块rou,爷爷见状,急忙制止:“大小子啊,你就别再给我捅篓子啦!” 爸爸只好放下屠刀,爷爷疲惫地闭上眼睛,叹息起来。见爷爷走回屋子里,重新爬回到土炕上,爸爸悄悄地拎起杀猪刀,偷偷地在猪脖子的部位割下一块rou,默默地递到三叔的手里,示意他赶快将猪rou藏匿起来。 抱病的爷爷数百天如一日地去辽河边打猪草,精心饲养大的肥猪,到头来,仅得到一块不足二市斤的猪rou,奶奶含著眼泪用这块仅有的猪rou给一家老小包了一顿 子。 “吃饭吧,”奶奶抹了一把伤心的泪水,催促著大家:“快吃饭吧,趁热吃吧!” 大家无精打采地坐到饭桌旁,mama拉著我的手也坐到饭桌前,奶奶将碗筷推到mama的面前,mama却极其冷漠地摇了摇头:“不,我不用这个!”说著,mama从她的皮包里,掏出两支精致的瓷碗以及两对亮闪闪的筷子:“老张,给我涮一涮!” 爸爸接过mama的碗筷,走到厨间,舀来清水,卖力地洗涤起来,当爸爸将洗好的碗筷送还到mama手上时,mama又掏出洁白的小手绢,反覆地擦拭著,然后,放到我的面前:“儿子,吃饭要讲卫生,不然,会得病的!” “哼哼,”二叔向mama投去不屑的目光:“我嫂子啥时候学得这么讲究啦,进城了,住楼了,就变成贵人喽!” “是啊,”三叔附合道:“咱老农民,大老粗,什么也不懂,可是,该怎么吃,就怎么吃,不干不净,吃了没病!” “嘘,”老姑悄声嘀咕道:“有啥不了起的啊,不就是在城里多呆几天,想当初,你不也是从俺们这疙瘩出去的么!嘘嘘嘘,” 对于叔叔们的讥讽和嘲弄,mama则视而不见,若无其事地品尝著香喷喷、热滚滚的猪rou蒸 ,一边咀嚼著,还一边认真地品评著:“这rou馅太淡了,油放少了!” “嘿嘿,”老叔冷笑道:“还嫌少,有油放就算不错喽!” 吃完 子,mama亲自下厨洗涤自己的碗筷,然后,小心奕奕地塞回到皮包里,接著,她又拎著换下来的脏衣服,走到灶台前:“哎哟,”望著黑乎乎的大铁锅,mama皱起了眉头:“这,尽是油,烧出来的热水,能洗衣服啊!” mama转过身去,看到一支洗脸盆,她舀满一盆清水,放到大黑锅上,然后,便准备点火烧水,可是,mama什么也寻找不到,在灶台前漫无目标地转来转去:“嗯,火柴呐?” “哦,”奶奶闻言,急忙走过来,掏出一盒火柴:“你要取灯哟,在这呐!” “嘿嘿,”听到奶奶的话,我顿时笑出了声:“取灯,取灯,奶奶,火柴为什么叫取灯啊?” “哦,”奶奶心不在焉地答道:“不知道,俺们这疙瘩,都这么叫,”看到mama笨手笨脚地划擦著火柴,奶奶接了过去:“来吧,我给你烧水吧,” 望著叠放在铁锅上的水盆,奶奶嘀咕道:“这,哪有这么烧水的啊,这,得多少柴禾啊!”奶奶一边嘀咕著,一边拽过大锅盖准备扣在铁锅上,mama急忙阻拦道:“别,别,别扣啊!这锅盖上尽是油,烧水的时候,都得流到清水里,别,别扣,” “唉,”听到mama的话,奶奶叹息一声,极不情愿地往灶膛里充塞著珍贵的柴草,我非常清楚,这些柴草,是奶奶和老叔拎著铁镐,顶风冒雪,在茫茫的荒原上,一镐一镐地刨开冰硬的垄沟,取出里面的玉米根茎,再摔打掉上面的附土, 干之后,用于烧水、煮饭、取暖。平日里,奶奶用柴禾很是节 ,每顿饭烧掉多少玉米根茎,都要仔细地盘算一番,而今天,我敢打赌,mama洗涤一件衣服便能轻而一举地耗费掉奶奶一家人,一天所 的柴禾。 放在铁锅上面的水盆终于冒出滚滚热气,mama心满意足地将其舀空,然后,又续上凉水,于是,奶奶必须继续往灶膛里没完没了填柴禾。 “啪啦!” mama再次舀空洗脸盆里的热水之后,又续满凉水,然后,顺手将自己的脏内裤扔进刚刚水盆里:“妈——,”我第一次听到mama这样称呼奶奶:“这回,得多加柴禾,一定要把水烧得滚开滚开的,这样,才能消毒、杀菌!” “唉,”奶奶愁苦著脸,叹息起来:“我活了这么大年纪,真没见过这样的事,在煮饭的锅里,煮裤衩子,唉,……” 夜晚,mama突然想要大便,她推开房门,立刻被刺骨的冷风,吹回到屋子里,她气鼓鼓地推搡著爸爸:“这,这,这么冷的天,我可怎么上厕所啊!” “那,你说怎么办啊?”爸爸反问道。 “哼,”听到爸爸的话,mama没有言语,她转过身去,再走出屋子,来到厨间,我听到哗啦一声,过了片刻,mama终于满意地走回屋子里,喘著均匀的、幸福的气息,她再次推了推爸爸:“去,把便盆倒掉!” “啊!”听到mama的话,爸爸惊讶地望著mama:“怎么,你在厨房里大便?” “哼,”mama不以为然地爬进被窝:“不在厨房,又能在哪,去外面,能把屁股冻 喽!” “唉,你啊,你啊!”爸爸愁眉苦脸地叹息起来:“你可丢尽人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