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往昔

    孟良朋和张谷兰没有几件像样的衣服，每当孟贺晴劝说他们去买点新衣服穿时，他们总是说“缝缝补补又三年“，衣服还能穿，就不用再买新的了，孟贺晴也拗不过他们，但是她的新衣服却一件也没少。

    打开衣柜，熟悉的气味钻进孟贺晴的鼻子里，在停尸间看到她们残损的身体没哭，看到入殓师给他们修复遗体的时候没哭，但是一回到家，这里到处都充满了专属于他们的气味，连带着回忆，一起冲进她的脑海里，她的鼻头一酸，终于憋不住了，在房间里放声大哭。

    在这个世界上以后就只剩下她一个人，她再也见不到爸爸mama了，她成为一个孤儿了。

    她把孟良朋和张谷兰的衣服一件件的从衣柜里抽出来，把她们按着春夏秋冬四季整理到一起，孟贺晴给孟良朋拿的是一件烟灰色的衬衫和一件长裤，衬衫是孟贺晴去年拿着压岁钱给孟良朋买的，当时孟良朋收到自己女儿送的衣服，一边笑得合不拢嘴，一边嘱咐她以后不要乱花钱。

    这件衣服孟良朋只穿过一次，逢人便说，这是我女儿给我买的衣服，后来舍不得穿，便一直压在了柜子里。

    她给张谷兰拿了一件深红色的裙子，那件裙子是孟良朋和张谷兰结婚敬酒时穿的衣服，随着年龄年年上涨，张谷兰觉得再穿红色就有些艳，后来也没有买过艳丽的衣服，衣柜中除了这件衣服，就是清一色的黑白灰。

    孟贺晴把所有衣服都拿了出来之后，柜子的最底下的最深处，藏着一个箱子，孟贺晴怕里面有什么重要的东西，就把它拖了出来。

    箱子许久未动，盖子上布满了灰尘，尘土随着孟贺晴的移动，在空中四散飘动，呛得孟贺晴连连咳嗽。

    箱子没有上锁，她掀开盖子，一股发霉的味道冲了出来，里面只有一块泛黄的布，不上面写着的，是一个她不熟悉的名字和她的生日。

    孟贺晴有一个秘密，这个秘密只有她和自己的好闺蜜齐书语知道。

    小时候每到逢年过节，村子里就变得热闹了起来，家家户户会走街串巷去串门，节日期间是八卦最容易盛行的时候。

    二叔三姑这些亲戚们来家里时，总会把孟良朋和张谷兰单独叫到一个屋子里说悄悄话，孟贺晴要跟着去的时候，孟良朋总是让哥哥jiejie带着她出去放花炮，大人说话小孩子不能听，她也就听不见他们交谈的内容。

    “良朋哥啊，说一句不中听的话，我知道你和嫂子想要孩子，要一个健康的也行啊，你看看这个孩子还是个瘸子，人家亲生父母都不愿意养，你倒是菩萨心肠。”

    “我听老二说，你们还想给她治病呢，要我说，女孩子瘸了就瘸了，花那么些钱有什么用，我看书也别读了，以后嫁人就行了。”三姑孟春翠是一个地地道道的农民，大字不识几个，在她的观念里，女孩子只用学会做家务伺候男人就行了，孟贺晴现在这样的生活，完全就是在吸她哥哥的血。

    孟良朋可没有他们那么多的心思，孟贺晴这个孩子虽说是有些不足，但是从小到大都很听话，读书努力，还会帮家里干家务，有时候孟良朋和张谷兰私下里还说，他们积攒了多少福气才换来这么一个听话懂事的女儿。

    “翠儿啊，晴晴跟我们有缘，我们也当她是亲生孩子，这话我不希望让晴晴听见。”孟良朋气冲冲的就走了。

    更有甚者，想要孟良朋再去领养一个儿子，说孟良朋没有儿子就绝了种，都被孟良朋打了回去。

    他和张谷兰都觉得，只有晴晴一个就够了。

    人多口杂，纸包不住火，露馅是迟早的事。

    在孟贺晴左小腿肌rou萎缩的治疗初有成果的那一年，孟春翠知道自己哥哥花了很多钱给这个孩子治病的消息，气得她连夜来了孟良朋的家中，拉着自己的哥哥去到里屋关上门，就开始大着嗓门冲孟良朋大喊大叫。

    孟良朋的父母去世得早，孟良朋属于又当爹又当妈把孟春翠一手养大，孟春翠也没有什么恶意，她只是想让自己的哥哥过得好一点，关心越了界，就会变了味道。

    两个人吵架的声音太大，把孟贺晴招了过来。

    孟贺晴拿着洋娃娃，蹲在里屋门外地上听着里面的人吵架。

    ”“哥，你还真去治了，这么个丫头片子以后去外面读书了谁还记得你们是谁啊？人家亲爸妈都不管她，轮到你们掏钱了？”

    只是这次没等到孟良朋回怼回去，里屋的门吱呀一声便打开了。

    那年她八岁，已经上了小学，对于”亲爸妈“这个词，已经有了初步的理解。

    孟良朋抱起来自家闺女，看着可怜巴巴的孟贺晴心肝疼的一颤一颤的，“我给我闺女花钱我乐意，春翠你以后要再这么说，以后也别来哥家了。”

    孟良朋把孟贺晴抱到了主卧，在孟贺晴的面前蹲下来，温柔的说，“你别听你姑姑瞎说，她们就是羡慕晴晴有洋娃娃，爸爸mama就是你的爸爸mama，这点永远不会改变的知道吗？”

    说者无意，听者有心。

    中考，孟贺晴考上了县里的重点高中，孟良朋不放心自己闺女，就给她买了一部当下最时兴的诺基亚手机带到学校，嘱咐她路上注意安全，在学校有什么事情给他打电话。

    女孩子的友谊可能是从一起上洗手间开始的。

    入学第一天，齐书语在校园里急急忙忙寻找洗手间解决个人问题时，孟贺晴给她指了路，把她带到洗手间，齐书语解决完毕之后，两个人一起看榜，发现同在一个班级，一来二去，两个人就成为了闺蜜。

    高一那年，网络小说刚开始流行，一大堆总裁文横空出世，齐书语也沉浸在其中。

    孟贺晴心里一直惦记着小时候的事情，但周围没有人能够让她诉说，好不容易来了个齐书语，孟贺晴趁着周日一天假，便给齐书语讲了个七七八八。

    “按着总裁文的套路，你现在应该去检验个DNA，不过只能证明你和你爸妈没有血缘关系，其他的一点用也没有。”

    即使没有用，她也想亲眼见证，而不是听着别人的空口白话，闲言碎语。

    晚上睡觉时孟贺晴拿出来手机，在网络上搜索“DNA检验需要什么样本。”

    底下给的回复是：头发、血液、血渍都可以。

    她想着，放月假时一定要拿到孟良朋或者张谷兰的头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