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锦衣裁缝铺 第12节

    第十六章

    ◎笔录◎

    被救护车送到医院那天,武方和先进了急救室,李丹艳到医院后先醒了一会儿,被医生判断只是脑震荡后就送去空余的病房观察。

    之后付生玉就没见过李丹艳了,这次来,不管是同情还是私心,她都想看一下。

    然而到了李丹艳病房的楼层,却被通知李丹艳昏迷还没醒,已经上营养液了,如果她一直不醒,医生要考虑她是否有成为植物人的可能。

    付生玉在病房外看到躺在病床上形容枯槁的李丹艳,收回目光问医生:“有通知她的父母吗?”

    “警察去通知了,不过她父母挺远的一个城市,过来不太方便,现在还没到。”医生无奈地说。

    现在李丹艳住院的钱是她自己付的,送来那天她醒了一会儿就是为了交钱,一次性就刷够了住一个月的钱,当时所有人都以为她只是怕用药贵所以多交。

    人没醒,付生玉问不了什么,只好先回家去。

    云城的雨一直下,好像天漏了一样。

    从小付生玉就跟吴福春住在老城区的一个院子里,靠街的一面开了门做裁缝铺,挂着巨大的牌匾跟幡子。

    裁缝铺的名字叫锦衣,很多老一辈的人开服装店都会起这个名字,并没什么稀奇的。

    原本两个人的家,不过是上了个大学回来,突然就剩一个人了。

    付生玉走到裁缝铺门口,刚想喊“奶奶我回来了”,就看看到被锁住的门——裁缝铺只有她一个人了,不会再有人从店里走出来,跟她打招呼。

    叹了口气,付生玉掏出钥匙打开门锁,进屋后也没关门,抹黑开了灯,坐到制作台后面,开始日常的查账、算结工日期、继续做衣服。

    交付的婚服账目那一行后面,盖上结单的章,证明这一单就这么结束了。

    虽然,她并没有拿到尾款。

    那个村子几乎不存在了,大雨导致的山体滑坡很严重,大半个村子被埋,从目前给出的消息通报看,村子里的人死了不少,活下来的好像也没几个神智正常。

    这种情况下好像只有警方还记得她过去为这个村子里的某对特殊男女做了一件婚服。

    付生玉回想着李丹艳两次提到的、根本没法贴合上的故事,还有李丹美与李丹艳相似度极高的名字。

    在医院的时候,警察一直试图让付生玉说起跟这个村子更多的联系,在这个时间点上,只有她、李丹艳跟杨哥很突兀地到了这个完全陌生的村子。

    如果武方和给出的消息并不是他的幻觉,那村子里发生的一切,必然是个布置精密的局,

    精密到可以用一场泥石流来掩盖所有的真相。

    目前警方应该已经控制杨哥,他那么胆小,估计还没仔细询问就会把自己偷盗尸体的事情说出来以求减刑。

    那剩下的就只有身为孤儿的付生玉和家乡远在千里之外的李丹艳了。

    不管怎么看,都是身为孤儿的付生玉看起来更可疑,因为吴福春并没有儿子女儿,她仿佛是突然冒出来的孙女,很难不让人怀疑她是吴福春在那个村子里捡来的。

    当假设她自己就是那个村子里被丢弃的女孩儿,那她完全有动机去制造这样一场混乱,令人产生幻觉的东西很多,到山里随便弄点鲜艳的蘑菇,吃下去立马见小人。

    付生玉猜测,警方不能确定到底谁跟这场意外的联系更大,干脆就先找了醒着的人询问,还没正式确定她就是嫌疑人,大概确实没有决定性的证据。

    在医院的时候,付生玉一切都如实说了,只有李丹美的名字没说出来,不是她不想说,而是她想给李丹艳一个机会。

    再者说,如果她明确说出了名字,说不定她反而成嫌疑人了。

    以防万一,不如不说,反正这种鬼怪的事情警方根本没法当作证据,顶多就是非正式的询问。

    付生玉怕每天都去找李丹艳太刻意,接下来两天都特地在家赶工别的衣服,结果第三天,警察又来了,这次是请她去做笔录的。

    到了警察局,询问付生玉的是一个看起来和蔼的女警官。

    “能介绍一下自己的情况吗?”女警官进门后温和询问。

    付生玉点点头,将自己的情况说了一下:“我原本是孤儿,我奶奶收养我的,她说我是生下来后被抛弃的孩子,她孤身一个人,干脆就捡我回去养着,好给她养老送终。”

    “那你有没有猜测过自己的身世?比方说,或许你的父母就在那个赵家村里?”女警官追问。

    赵家村就是这次发生意外的村子,已经被埋了大半。

    付生玉摇了摇头:“我没有找父母的想法,不会去设想这种可能,我跟我奶奶两个人过就够了。”

    “那你的名字怎么回事?吴福春姓吴,她并没有结婚,怎么会想到用‘付’来给你当姓氏呢?”女警官点了点笔录上的名字问。

    也就是因为付生玉跟李丹艳都不姓赵,让警方无法确定到底是谁跟赵家村有关系,而且两人都显示没有改过名字,这样就更难确定下来。

    付生玉回道:“我奶奶说,我母亲姓付,生玉两个字则是她找算命先生算的,所以给我起了这样的名字。”

    关于自身资料的问询没有持续很长时间,毕竟付生玉的生平简单,都是一眼可见的过去,问来问去都是那些。

    而接下来的笔录问题,就让付生玉渐渐发觉不对。

    女警官太围绕“七年前命案”这个话题了,问的细节也全是这方面相关的,比在武方和病房里那个中年警官问得更详细。

    付生玉在交代完自己知道的一切后忍不住问:“警察jiejie,你们是不是抓到凶手了?我听村里人说的,好像他们都觉得,是被拐卖女人的错。”

    “你不清楚细节吗?”女警官诧异地看向她,“就算是大雨,应该也听到点动静吧?”

    “什么细节?”付生玉一瞬间都怀疑自己是不是漏掉了什么,可仔细回想一遍,她确定自己没漏掉任何东西。

    女警官看着手中的笔录,犹豫了一下,试探着说:“你跟着送婚的时候,有听见什么动静吗?”

    付生玉倒是记得这个:“当然啊,我已经说过了,我听见了什么东西滚下山的声音,还有惨叫声,好像叫得很凄厉,不过我觉得,那应该是人摔下山的正常反应。”

    只要不是哪里有点问题的,人在突然坠落的时候都难免会产生心慌、尖叫的反应,这是条件反射,不可能克制住的。

    然而女警官接着说了一句:“有人带着棺材从山上摔了下来,摔到营救区的时候,他跟一具很小的尸骨抱在一起,害怕得差点就失禁了,而且那具尸体上,穿着付小姐你做的婚服。”

    付生玉沉默一瞬,纠正道:“严谨点,不是我做的,我只是改了尺寸,婚服实际上应该算是我奶奶做的。”

    作者有话说:

    【此章完】

    阿玉:别瞎说,我可是做正经生意的!

    第十七章

    ◎试探◎

    女警官忍不住笑出声来:“是,这只是你改动的,可是那个人好像很害怕,而且奇怪的是,那件衣服,被裹上后很难解下来,能解释一下为什么吗?”

    “任何两米长的裙摆沾了泥水,都会很难解开,这跟是什么衣服没关系。”付生玉解释说。

    大概是这个解释还算靠谱,女警官没有继续在婚服上做文章,继而让付生玉说一下对李丹艳的印象,现在李丹艳人还昏迷着,只能通过别人的描述来侧写这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

    付生玉想了想,从自己的箱子里掏出一张名片递过去:“我对她的了解,仅限于这张名片,我们之间待在一起的时间太短了,根本不够互相了解。”

    “但是根据小武同志的说法,你们一来就互相喊得很亲昵,一般来讲,两个陌生人,在路上偶然相遇,就算双方都十分热情,也很难在短时间内完全建立友谊关系,所以你们是什么情况呢?”女警官再次抓住了漏洞。

    “因为她跟我说八卦。”

    “什么?”女警官愣住了。

    付生玉犹豫了一下,干笑着说:“她是记者啊,很多东西虽然不能报出来,但不代表不能说,她跟我说了一路八卦,这简直就是瓜农亲自把瓜送猹嘴里,这谁顶得住呢?”

    八卦是天性,谁都无法抗拒一个行走的小道消息传播机,尤其这里面很多还可能是真的。

    女警官扫了一眼付生玉的年龄,二十二岁,正是有精力也爱吃瓜的时候,难怪就是搭个顺风车而已,立马喊人家姐。

    问了一圈问题,疑问再次来到了李丹艳身上,付生玉在忙活的时候她几乎都处于失踪状态,然后在付生玉需要的时刻莫名冒出头来。

    最奇怪的是没人确切看到她到底是怎么被村长那些人抓住的。

    根据武方和跟付生玉的复述,李丹艳说自己是去找给他们领路的高个子男人询问婚服下单人后被敲了闷棍。

    可是,对李丹艳动手的人已经失踪了,是在泥石流里没找到的人之一,这样一来,明确知道李丹艳到底怎么被抓的人,只剩她自己。

    就连付生玉都只是听她说,送婚服那天下午,她并没有跟李丹艳在一起。

    女警官按照时间线整理了笔录,然后对付生玉说:“感谢您的配合,这次情况特殊,又牵扯到七年前的一场命案,所以我们只能慎重再慎重。”

    付生玉一听,诸多疑问萦绕心头,忍不住问:“我听丹艳姐说,七年前的命案重启是因为再次接到了报警,而且有证据,那报警人是谁?”

    “对不起,这些还不能公布,付小姐你可以关注官方号,如果有结果 ,我们会发公示的。”女警官礼貌拒绝了回答。

    这也正常,付生玉表示理解,在笔录上签字后离开了警察局。

    从云城警察局出来后付生玉看时间还早,打算再去一趟医院,看看武方和怎么样了,还有李丹艳。

    这次付生玉没买水果,在医院门口买了两束花就去了住院部。

    武方和经过两天的休养,看起来精神反倒差了点。

    付生玉有些担忧:“武先生,你怎么看起来好像比前两天更苍白了?没事吧?”

    “没事,我是伤口疼,又怕止痛药打多了影响神经灵敏度,只能咬牙忍着。”武方和苦笑着说。

    “辛苦你了,本来是去找线索的,谁想到还有这一遭?”付生玉叹了口气,将其中一束花摆在了床头柜上。

    武方和看了一眼两束花,状似不经意地问:“那束花,是给丹艳姐的吗?”

    闻言,付生玉点点头:“对,不知道丹艳姐醒了没,我前两天顺道去看她的时候,她一个人孤零零在病房,怪可怜的,送点花过去,至少有点颜色,不至于太寂寞。”

    “也是,她就自己在云城,怪可怜的。”武方和发出跟付生玉一样的感慨。

    共同在村子里度过生死,两人的话题几乎都是围绕村子里的,说到后面,武方和提到了突然下的大雨。

    “我听警局的兄弟说,那天你报警直接报的是云城市里的电话,等他们想就近调人才发现赵家村附近的山都发生了山体滑坡,所以才一直没能过去救我们。”武方和无奈地说。

    实际上那天的情况是,谁都没想到会突然发生山体滑坡。

    就像大雨年年有,在发生洪灾之前,大家都觉得就是普通下雨而已,不会怎么样的,就没提前做防范措施。

    付生玉报警的时间也很巧,几乎是云城出警后半个小时左右,赵家村附近的路就慢慢被水淹没,一再阻拦了警察的速度。

    等到他们艰难到达赵家村附近,却在刹那间就发生了山体滑坡,但凡警察速度再快一点,一半人都得连带着埋山底下。

    救灾完成后警察们都心有余悸,那通电话太巧了,好像掐好了时间让警察过来目睹曾经的命案现场。

    这也是警察始终怀疑付生玉跟赵家村有联系的原因之一,报警人是她,时间掐得还这么准,警察根本没法相信这样的巧合。

    付生玉听了武方和的话,皱起眉头:“可是我报警的时间是不可控的啊,我在询问完那个女人后下了山到了有信号的地方才报警,那座山根本没有可以走的大路,我找到信号的这段时间,完全没法控制吧?”

    “付小姐,我没有质问你的意思,只是我想问一下,你当时走的路是跟着那个女人带的路线走,还是你自己随便往山下走的?”武方和努力坐起来一些问。

    听了对方的话付生玉才注意到这个细节。

    实际上人有“原路返回”的意识,也就是说,在已经被带过一次的路上,人就更容易原路返回,记忆力越好的人越难逃脱这个下意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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