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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乡给妇人带回来一个消息,说是在京城看见了她的丈夫许祖光,而且对方还骑着高头大马,穿着绿色官袍,应该是飞黄腾达了。妇人获悉消息十分兴奋,当即便拿出十两银子酬谢同乡,回到家便收拾行李准备上京城去寻亲。她的儿女非但没有异议,反倒欣喜若狂,盖因十几年来,只要家中一遇见难事,他们的母亲就会告诉他们——没关系,等爹爹当了大官,一切都能好起来。于是有一个当大官的爹爹竟成了孩子们的执念,如今执念成真,他们如何还能保有理智?林淡曾多次告诫妇人不要总把“当官的爹”这四个字挂在嘴边,要教导孩子们自立自强,但妇人什么都愿意听她的,唯独在涉及到丈夫的事情时会格外偏执。在她的观念里,她不是这个家的顶梁柱,唯有丈夫才是,即便这个人缺席了整整十几年。“此事当从长计议,”林淡严肃道:“一晃十几年过去了,他不可能还是孤身一人,既已当了官,家里有妻妾儿女都属正常,你若贸贸然去了,得知他已另立门户,又该如何自处?要我说,你且花钱雇一名行商帮你打探消息,稍后再言其他。你在此处已扎了根,有声望、有人脉、有家财,不到万不得已还是不要离开为好。在这里,你是人人敬重的林娘子,去了京城,谁知道你是哪个?”“你这话却是说错了,相公在哪儿,哪儿就是我和孩子们扎根的地方,所谓嫁鸡随鸡嫁狗随狗,便是如此。你不了解我家相公,他最是正直,又对我情深义重,断不会另娶妻妾。他不回来定然有他的难处,莫不如我带着孩子们去找他,给他一个惊喜。”妇人言之凿凿地道。林淡心知妇人已被那许秀才迷晕了头,听不进劝说,便闭口不言了。妇人下了狠心,这回誓要找到相公,否则绝不归乡,便把房屋和田地都卖掉了,没给自己和儿女留下一点后路。林淡劝了几次无果,只能冷眼旁观,临出发前才提点道:“别的都可以不带,但你公公婆婆的牌位,你和你丈夫的婚书,朝廷的嘉奖令,这三样东西必不能丢。路上艰险,你一个弱女子,保护不了一双儿女,不若花点银子雇一支商队送你们一程。”妇人似乎厌烦了林淡的说教,并无回应,却还是默默照做了。见她把婚书随意放进包裹,林淡又道:“婚书和嘉奖令你藏好一些,我记得这两块牌位下面有活板,便藏在那处吧。没了婚书,你此去的前程且是个未知数,没了嘉奖令,立足也难,还是小心一点为好。”妇人不耐烦地撇嘴,却还是把公公婆婆牌位的底座抽开,把嘉奖令和婚书藏进夹层里。第447章逆转人生3历时一个多月,妇人带着两个孩子终于抵达了京城,先是找了一个便宜的客栈住下,完了四处打听丈夫许祖光的消息。林淡好心提点:“你同乡说他穿着绿色官袍,应该是六七品的官员,你就着重让人打听这个范围。四处找人询问不是办法,反而容易招惹麻烦,你使几个铜板,请街边的小乞儿帮你打听打听,他们的消息最是灵通。”妇人并不应声,却默默照做了。她感觉得到,林淡很看不起自己的丈夫,只这一点就足以构成她们之间不可调和的矛盾。林淡的法子果然管用,乞丐们整日里在城中游荡,听得多、看得多、知晓得也多,三品往上的官员他们不敢探听,一个六七品小官的消息却是手到擒来,况且这人有名有姓,许祖光,三十一二的年纪,长得清俊,又是从潭州来的,对号入座,人当天就找到了,连同送来的还有一个地址。“……他如今是正六品的国子司业,妻妾都有了,妻是御使大夫万忠良的庶女,名叫万秀儿。妾有三个,一个是潭州某员外的千金,早已病死;另两个是该千金的丫鬟,当年赶考的时候随许祖光一起入京,负责照顾他的起居,后被他纳了房。嫡子暂且没有,庶子也无,庶女倒是有一个,就是潭州那位千金留下的,如今八岁。”小乞丐细细禀报完,也不管妇人苍白的脸色,只管伸手讨要赏钱。妇人心中绞痛,魂不守舍。林淡提醒道:“给钱吧。”“哦。”妇人下意识从荷包里掏出几两碎银,递给小乞丐,等人走了才落下两串泪珠。她的两个孩子惶惶然地问道:“娘,咱们该怎么办?”爹爹是有了,官也当了,可身边的妻位却被人占去了,那他们的娘呢?“御使大夫是个什么官?”妇人在心里默默问道。“从二品,负监察百官之责,可递补相位,十分显耀。你那夫婿果然攀上高枝了。如果我是你,我便当许祖光已经死了,这便带着两个孩子归乡,过安生的日子,绝不蹚这潭浑水。许祖光如今不会认你,因为你已是他的……”林淡尚未说出“心腹大患”四个字,就被妇人急切打断了:“我为什么要回去?我才是相公明媒正娶的妻子,还给他生了一双儿女,他不可能不认我!我要找他问清楚!”说着说着便让孩子们收拾行李,准备登门。林淡还要再劝,却被妇人怒斥一声“闭嘴”,可见她已被林淡戳心的言论逼急了,根本不想再听。林淡言尽于此,便也随她去了。当天下午,妇人敲响了许家的门,却被门房三番四次撵走,只当她是个疯婆子。妇人带着两个孩子蹲守在不远处的巷子口,终于在傍晚时分看见了打马归来的许祖光,并当街大喊了一声“相公”。许祖光惊骇万分,忙把三人带走,安置在城郊的一处别院,又派几个身强体壮的老婆子和家丁看守,不让他们四处走动,又过几天竟使人送来一张休书外加五百两银子,连面都不露就想打发他们回去。妇人隐忍多日,内心已极尽煎熬,看见休书再也控制不住,嚎啕大哭道:“我为他养育儿女,孝顺公婆,cao持家务,如今娘家没人了,公婆也入土为安,三不去我占了三条,他凭什么休我?”所谓的三不去是指:有所取无所归,不去;与更三年丧,不去;前贫贱后富贵,不去。按照律令,不管妇人嫁给了谁,只这三条做全了,那人都没有资格休弃她,否则必然遭到旁人的非议,为官者更有可能被御史弹劾。前来送休书的仆役根本不搭理哭嚎的妇人和惊恐的孩子,只管把他们的行李翻找出来,一阵搜检。“婚书呢?你藏在哪儿了?快把婚书交出来!”一名仆役揪住妇人的衣领,凶神恶煞地逼问。他们找遍了各处,却唯独不敢碰两块牌位,再怎样,那也是他们家老爷的爹娘,还是得敬着点。妇人连连冷笑,眼角却挂着两行泪。她真是悔啊,悔当初不该不听残魂的话,否则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