暴君败给了小皇后 第6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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戚延快步走向她,不惧什么虫子,迅速捻走,单手拎起她放到石桌上。 “不等我,跑来玩毛毛虫?” 温夏很委屈:“虫子咬我了……” “孤不是给你抓掉了。” 她伸出胳膊,挽起海棠色袖摆,露出细白如玉的小短胳膊,上头全是红红的疙瘩,还带着指甲挠过的红痕。 戚延长臂将她捞到腰际,吩咐身后宫人:“传太医来东宫。” 温夏张牙舞爪喊:“虞jiejie!” 他脚步微顿,吩咐宫人护送虞遥回府。 那个时候的戚延似乎从来不会欺负,打压她在乎的朋友。 那个时候,她也总是这样被他捞在腰际,他似乎总爱将她夹在腰间走。 而她张牙舞爪抓不到东西,只能抱住他腰,任他将她拎回他的领地。 胳膊和腿上被蚊虫叮咬的疙瘩消退得很快,可脖子上那毛毛虫停留过的地方,却红了一大片,蔓延到她整个脖子与心口。 温夏又疼又痒,还不能挠,被戚延抓着稚嫩手腕,只能哭。 戚延总是不喜欢她掉眼泪,下令侍卫将那树砍了。 翌日,又吩咐太医院配药,洒扫到各宫各处角落,势必要毒死每一只毛毛虫。 温夏却在知晓后跑去东宫找他,心疼得快哭了:“太子哥哥,不能伤害毛毛虫……” 那是五岁的温夏,娇惯到甚至矫情的温夏。对可爱的一切友善与保护,也对戚延喜欢与保护。 在他每一次与皇后争吵时,都如小太阳般陪在他身侧,从怀里掏出一方小手帕说“猜猜这是什么呀”,又掏出一个“再猜猜这里面是什么呀”,就像变戏法似的,带来他爱吃的和他爱玩的小动物,不让被罚的他饿肚子,只想要他开心。 天际阴云密布,那夜下了很大一场雨。 戚延又被皇后罚跪。 他不舍得温夏陪他罚跪,在她靠着他肩膀睡着时,唤了宫人抱她先在东宫歇息。 面对皇后,他总有一身反骨。 也许是心疼温夏陪他受累,也许是这积累已久的情愫总该爆发。他竟不顾皇后与皇上的命令,自顾自起身要去找圣上与皇后理论。 他就是在那一回知道她的名字,温夏。 温立璋唯一的女儿,这大盛百姓心中更胜公主的,最娇贵的明珠。 温夏是被他从睡梦里吵醒的。 戚延爱学功夫,有她夸过无数回的好力气。 他用力攥着她胳膊,硬生生将她拽下东宫的床。 “滚出去——” 温夏迷糊地揉着惺忪睡眼,见他陌生、暴怒、发红的眼眶,张开手臂去抱他。 “太子哥哥,抱,不难过你不难过。你不凶哦,皇后娘娘明天就不会生你气啦。” 戚延扯开她手臂,那力道也许他也没预料,她直接跌倒在背后梨木凳上,磕得大哭。 他下意识伸手要来拉她,却生生握成拳头,收回迈出的脚步,只红着一双眼死死看她。任她泪如雨下,任她稚嫩的童音喊着“太太哥哥,我疼”。 他一动不动,眼眶憋到泛红。 烛光之下,那双眼里似有晶莹泪光一霎而过。 皇后在这时出现在东宫,搀扶起温夏,命许嬷去传太医,怒目睨向戚延。 温夏明明什么都不懂,却在那一刻好像明白,只要踏出这房门,也许太子哥哥就再也不是她的哥哥了。 她挣脱许嬷,跌跌撞撞抱住戚延双膝。 埋头哽咽地喊他太子哥哥。 他一点点掰开她小手指头,自后退离。 温夏昂起泪眼,难受与不解。 皇后斥道:“她才五岁,她懂什么?” “那为什么要用一个五岁的小屁孩来设计孤?” “谁设计你?母后与你父皇做的一切都是为你。不管是你自己选的也好,是国师卦上所证也罢,她都是你的太子妃。命中该有……” 戚延冷嗤打断皇后,睨着不停哭泣的温夏。许嬷递的奶壶她不接,再也无法用牛奶这招哄好她。 她只想来抱他,抽抽嗒嗒上前,他却以长长的圆桌与她冷绝相隔。 “就凭一个娃娃还想管住我?” 毫无尊卑礼节,也不顾皇后训斥,他摔门离开东宫。 自那后,温夏仍是圣旨上的太子妃,可再也不是戚延承认的太子妃。 她也仍是住在东宫的唯一的女眷,而东宫的主人却再也没有住过东宫。 天空淅淅沥沥下起雨,五岁的她只觉得是自己犯了错,也许是在戚延罚跪时,她手帕里偷偷包给他的鸡爪太瘦啦? 她小心藏好一只肥肥的鸡爪,满心欢喜去找戚延,不顾下雨,乖乖等在他为她修建的纳凉亭中。 戚延散学出来,与她隔着雨帘相望,无动于衷收回视线,下令:“把碍眼的亭子拆掉。” 温夏追向他,可是一双小短腿怎么赶得上少年身轻如燕。 她被石阶绊倒,摔掉了小心珍藏的大鸡爪子,难过地哭。 “太子哥哥……” 兀的一阵惊雷炸响,温夏从这浑浑噩噩的梦里惊醒。 迷惘地睁眼,刺痛瞬间袭上双目,她连忙闭眼。 浓厚的药气围在鼻端,双目上缠着药汁浸过的绢布。 是了,她现在看不见。 她该不会再也看不见了吧…… 强撑着坐起身,温夏才听到方才的声响是白蔻训斥打翻东西的小宫女。这冬日里哪有什么雷声,是她糊涂了。 她也糊涂到做了这么长的梦。 这梦竟如此清晰,就像将她带回五岁之时。那时的许多事她早已忘记很多,而今却全涌入脑海。 喉中一阵发痒,温夏忍不住咳出声。 白蔻与香砂连忙进殿。 “娘娘,您醒了。” 香砂端来热茶。 温夏看不见,伸手没接稳,全洒到了被子上。 茶水浸透衾被,一团温热隔着寝衣在皮肤上晕开。 香砂忙请罪。 温夏很少因为这些小事怪罪宫人,可此刻竟说不出半分宽赦的话来。 看不见的她竟这般无用了吗,连杯茶水都端不好。 重新换了套寝衣,香砂与白蔻小心翼翼请示她。 “娘娘,您白日里想吃的烤rou已经备上了,许嬷说您感染风寒,那桂花米酿暂且先不饮了。奴婢们服侍您下床用晚膳吧。” “晚膳……” “正是,您自睡下后就未曾进食,现下已是子时了。” 原来做了这么长的梦,竟才是子时。 她连窗外是白天黑夜都看不到了。 有rou片被碳烤香的气味从殿外传入寝宫。 温夏虽蒙着眼,却仿佛能看到那肥rou相间的rou片在白瓷上被炉中的炭火烤得滋滋冒油;最嫩的牛腰侧里脊烤至八分熟,上下包上两片切得薄薄的青梅果片,入口酸嫩,最香了。 可惜她现在没心思再食这朝思暮想的一顿烤rou。 她的后位,是戚延千方百计想废掉,太后与满朝力争扶上的。戚延当然会费尽心思寻她的错处。 身为皇后,他要求她德行配位,恪守皇后的规矩。不会允许她贪食,更不会赞成她吃牛rou,牛生来该是民生劳作的好伙伴,哪怕他这个皇帝从来不曾注重过民生。 她其实很喜欢饮米酿的清酒,甜滋滋的,饮上一小口能高兴一整日。 太后从不干涉她饮酒,默许她饮。可她却不敢光明正大放肆吃喝。 戚延知道了,必定会以“皇后怎么能饮酒”为由刁难她。 她不想让娘亲与哥哥们再替她担心。 “撤下去吧,我不吃。” 白蔻犹豫一阵:“那奴婢去换成几道小菜?” 温夏摇摇头。 “那娘娘想吃什么,奴婢们这就去弄来。” “吃不下,夜深了,你们都去歇着吧。” 白蔻与香砂未有动静。 是了,她现在双目瞎着,她们自是不敢轻易离去。 满目漆黑,心间只有苦涩。 温夏摸索着想靠自己走向窗边,跌跌撞撞,还是被宫人左右搀住。 冬日的子夜,窗口的风冷得冻骨头。 她打了个寒颤,竟想起了那梦里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