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盗窃

    

盗窃



    终于到了酒吧。

    老板李和鸣看着第一天上工的贝篱篱,点了点头,他对贝篱篱说:“你就随便弹几首歌吧,反正这个点也没什么人。”

    贝篱篱点点头,将带的架子鼓和吉他都拿了出来。

    将架子鼓的所有部件按个数一个个摆好,贝篱篱发现了有点不对。

    ——她的架子鼓少了两个节奏镲。

    她猛地站了起来,重新在包里翻找,但那两个节奏镲还是无影无踪。

    “怎么了?”李和鸣问。

    “我东西丢了。”贝篱篱看着空空如也的背包,“一定是在旅店被偷了!”

    原本节奏镲就是薄薄的两片,装在包里从来没被拿出来过,如今她只不过来了一趟酒吧就不见了,唯一的可能性就是在原先那个破旧的旅店被人偷了。

    贝篱篱说:“不好意思,我先回旅店一趟,找到东西再来给您演唱。”

    李和鸣点了点头。

    贝篱篱火速出了门,打车去了原先的旅店。

    这个架子鼓对她来说珍贵异常,是她高中时她的音乐老师送给她的,当时他嘱咐她千万不能放弃自己的音乐梦想,无论如何都要坚持下去。

    贝篱篱不会丢掉里面的任何一样东西。

    回到旅店,前台小哥窝在桌前打游戏,手边放着一个饭盒。

    “我要重新进一下509房间,我的东西被偷了。”贝篱篱气都没喘匀。

    小哥正沉浸在游戏里,看了她一眼,有点不耐烦:“怎么可能?你是说在旅店丢的吗?这里没人偷你的东西。”

    贝篱篱坚持:“东西就是在那里丢的,我要进去找,如果找不到,就请您调一下这里的监控。”

    或许是因为和贝篱篱说话分心,小哥一个没小心被敌方蹲了个正着,过一会儿,手游屏幕上显示出了大大的“defeat”。

    他轻骂了一声,直接把钥匙摔在了她眼前:“要进去自己去找。”

    贝篱篱没功夫跟他废话,她进去找了一圈,连床头柜的最角落都找了,却依然没找到她的节奏镲。

    “我要看监控。”贝篱篱回来,跟小哥说。

    “看监控?旅店的监控不能随便给人看的。”小哥不耐烦地摆摆手,“你快走吧。”

    贝篱篱不走:“如果不让我看监控,我只能报警。”

    小哥看她执着的样子,倒是一怔,哼了一声,嘴里骂着将电脑转过来:“行,给你看,自己看吧!”

    说着“啪”地把鼠标往前一搁:“这是你退房之前的监控记录。”

    小哥往转椅上一仰,双手抱头,显然是不肯帮忙的样子,贝篱篱就按照文件夹里的“10月1号-10月2号”的监控记录开始看了,她看了很久,甚至仔仔细细地核对着右上角的时间,保证分秒不落,看到最后,天都黑了。

    但监控里,509的门一直紧紧关着,从来没有人打开过。

    怎么会这样?

    小哥嘴角带着胜利的笑意,外地口音还让贝篱篱有些听不懂:“我说没人进你房间吧?快走吧,再不走我们这里也要来客人了。”

    贝篱篱盯了他几秒。

    抿了抿唇,干脆利落地拿出手机:“既然这样,那我就报警了。”

    “诶……”青年还没说完,贝篱篱已经拨了110。

    “喂?警察局吗?这里是xx旅店,我的东西被偷了……”

    说完情况后,贝篱篱干脆在旅店门口的座位上一坐,一副无所谓的样子。

    青年瞠目结舌地望着她,随即将鼠标狠狠甩在桌子上,骂了句她听不懂的方言。

    贝篱篱无动于衷。

    她握紧双拳,今天必须把节奏镲找回来。

    不多时,警察就来了。

    “哪位报的警?”当先一个年轻的警察问。

    贝篱篱上去说明情况:“我原本把行李留在这里自己出门,回来后却发现节奏镲不见了,我之前从来没有打开过那个背包,很可能是在这里被人偷走了。”

    “监控看了吗?”警察问。

    “我看了,没发现什么问题。”

    剩下那名警察让青年把监控再调出来,说要再查一遍。

    青年一脸不情愿:“都说了没问题。”

    “我们看了发现没问题,会还给您。”警察说。

    最终青年屈服,将监控重新给了警察看。

    贝篱篱看着那个青年站在警察身旁,在他们看不到的角度用眼神狠狠剜了贝篱篱一眼,贝篱篱装作没看见。

    然而,那个青年的手指终究蜷缩起来,他不停地喝水,清着嗓子。

    两个警察看了他一眼,继续查着监控。

    终于,贝篱篱看着墙上的钟表分分秒秒地走过,那个年轻一点的警察说,“监控有问题。”

    贝篱篱“蹭”地站起来:“怎么?”

    “你看。”警察很耐心地解释,“上午十点钟的阳光还射在门把手上,但下一秒,阳光的位置已经偏在了地上。”

    “按理说这一两秒钟的时间,阳光不可能移动得这么快。”他得出结论,“视频被剪辑过。”

    “是这样!”贝篱篱惊得站起来。

    “李茂。”他叫了那个青年的名字,“视频为什么是被剪辑的?”

    “我……”青年一噎,脸色涨红,半天说不出一具完整的话,好半天,他才猛地转过身,从柜台下面拿出两片节奏镲,用力放在桌上,“就在这里,拿走吧。”

    贝篱篱一个箭步冲上去,抱紧她的节奏镲,仔仔细细翻来覆去地查看着上面有没有破损,发现没问题后,才舒了口气。

    她狠狠瞪了青年一眼。

    “警官,您看……”

    青年的脸已经涨得通红。

    “是你的镲片吧?”警察跟贝篱篱确认。贝篱篱点点头后,警察说:“还是要跟我们走一趟,做个记录,旅店怎么说也是公共场所,这家店的信息我们需要记录一下,这位小姐,你也一起来吧。”

    贝篱篱没有想到还有这种麻烦事,但这是人家警察认真负责,她也就跟着去了。

    路上,青年一直用不怀好意的目光瞪着贝篱篱,尤其是他贫穷破旧的衣服,瘦削骨骼分明的面庞,让他的眼神看起来更加恐怖。

    贝篱篱忍不住往警车里缩了缩。

    即便她再天不怕地不怕,毕竟也是在这种人生地不熟的地方,遇见一个力气比她大的男性,她不能不防范。

    幸好警察在身边。

    终于进了警察局,青年李茂交代了实情。

    这几年,南岭这个小地方的很多人都外出打工了,人越来越少,旅店的生意也越来越不景气。

    按照李茂的说法,他一天只能吃一两包方便面或盒饭维持温饱。

    这次看到贝篱篱是从大城市来的,背着的乐器也像是很昂贵的样子,就忍不住起了歹念。

    等贝篱篱出去后,李茂就偷偷进入她的房间,翻了她的包。

    由于架子鼓本身很庞大,李茂就偷了两个很小的看上去又能卖几个钱的节奏镲,想着反正这东西很小,贝篱篱不会被发现。

    没想到贝篱篱这么快就找了回来。

    李茂赘述的时候,那阴狠愤恨又失落可怜的目光一直注视着她。

    贝篱篱忍不住打了个哆嗦。

    李茂盗窃确实不对,但归其缘由,这地方实在太穷也是一部分。

    这里太多人吃不起饭,找不到工作,他好不容易开个旅店,如今也穷得快关门了。

    贝篱篱心里忍不住有点酸涩。

    -

    做好笔录后,她出了警察局的大楼。

    如今已经是凌晨十二点了,四周空气静谧,远方的树林仿佛一团吸引人的漆黑迷雾。

    远方的马路上没有一辆车,这四周人烟稀少,即便天气温暖,贝篱篱也感到了些许冷意。

    她不太知道在这里该怎么生活下去。

    如今可以在酒吧暂时维持温饱,但以后呢?

    贝篱篱叹了声,裹紧了牛仔衣,继续往警察局门口走。

    星乐朗朗地照耀在头顶,警察局大门两侧的两个路灯散发着光芒,在如此伸手不见五指的黑夜里,那两个路灯的光芒也显得有些微弱,似乎已经是很老旧了。灯罩有些发雾,灯光的颜色也是有些微弱偏淡白的,周围能够清晰地看到有几只小飞虫围绕。

    贝篱篱忍不住垂下眼睫毛。

    但也就是在这个时候,宛若黑夜中升起的第一道黎明,又宛若彗星突然在眼前出现,那光芒浅浅地,在她心底如草蛇灰线般蔓延。

    如宿命般,她心底生出一种感觉,仿佛小小的、从地底深处迸发出来跃动的希望。

    她看见了警察局门口停着一辆劳斯莱斯。

    在这样偏僻的乡下,很少能见到劳斯莱斯这种车,贝篱篱下意识地往里望去,却直接愣住。

    劳斯莱斯里坐着一个人,银白短发,五官清俊硬朗,他眼光平和,正在看手机,但整个人就宛若古典油画中走出来的那样,带着静谧和优雅。

    贝篱篱停了好几秒。

    就好像有星星从地平线那端升起,她顿了一下,然后猛地奔向他,声音雀跃:

    “景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