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市文学 - 经典小说 - 【女尊/gb】一隅在线阅读 - 二十四.执着

二十四.执着

    

二十四.执着



    “皇姐,您有没有觉得,近来一个月,meimei我来您府上的次数,有点太多了。”

    “我是说,有没有一种可能,我只是个还在长身体的未成年,这种皮外伤您能不能优先找太医去?”

    刚准备干饭就被长鸢火急火燎地“请”来了靖王府,萧诛琅还以为出了什么大事呢,结果一看为什么又是给男人看诊,而且为什么又是这种看着不太正经的伤?

    老房子着火就这么恐怖的吗?这还是大白天呢!

    “未成年怎么了,本王未成年的时候已经上过战场了呢。”萧知遥拿折扇敲敲她头,“别贫嘴,他怎么样,身上会不会留疤?”

    “你们这可真喜欢压榨童工……”萧诛琅小声嘟囔了一句,趁萧知遥没听清继续道,“不打紧,施刑的人手很稳,也留了力道,没伤到筋骨,就是手吊久了有点脱臼,我给他接回去了。留疤不好说,有几道鞭痕太深了,最好是到宫里要点玉霞膏。不过要我说也无所谓吧,一点身上的疤而已,皇姐您什么时候这么肤浅了,还会嫌弃人家不成?”

    “本王只是怕阿幽难过,他向来爱美,要是留了疤,不知道得多伤心呢。”萧知遥坐在床边凝视着沉睡的少年。

    “好吧。也不用太担心,这伤看着狰狞,但他内功不差,恢复力肯定比表哥好。”萧诛琅一边写方子一边道,“也不知道是谁这么有能耐,居然能把琉璃少君打成这样,西暝侯还不得跟她拼了?”

    开玩笑归开玩笑,萧诛琅还是知道这不可能是她皇姐干的,而西暝侯护短护的人尽皆知,不然哪能把这小少君养出这么个刁蛮霸道的性格来,要是让她知道自家儿子在外面被人动了私刑……

    萧知遥道:“就是燃欺打的。”

    “……”萧诛琅笔一顿,她是被长鸢直接抓来靖王府的,还不知道上午发生的事,转过头语气艰难地道:“啊?那、那为什么少君会在这?”

    “因为……从今以后,他就不再是西暝的少君了。”睡着的少年一如他的封号,像一尊精致的琉璃人偶,华贵又绚丽。手指轻轻抚过他的脸庞,萧知遥轻笑了一声:“既然燃欺想尽办法要把他送进靖王府,连他的清誉都不顾了,那本王便遂了她的意。”

    此后祀幽与西暝再无关联,他只是她的弟弟,是她一人的少君。

    嚣张跋扈也好,肆意妄为也罢,都有她宠着,也只由她来管教,绝不会再发生今天这种事。

    “这……”萧诛琅偷偷打量了一下jiejie的神色,见她完全没有开玩笑的意思,悄悄咽了咽口水,感觉自己错过了很了不得的瓜,“说来,姐,你啥时候跟琉璃少君有一腿的啊?”

    先是和姜相,现在又是和琉璃少君,她姐到底还有多少她不知道的小惊喜?

    “在北疆云游历练的时候,本王曾救过他和他父君,当时他们隐藏了身份,只说自己死了妻主被迫流浪,本王就收留了他们一阵子。”萧知遥没计较她的用词,简略地概括了她和祀幽的初遇。

    “噢。呃……死、死了妻主。”萧诛琅可算是知道这小少君的性子是怎么来的了,西暝侯君也不是个省油的灯啊,这些西暝人可真是……“难怪有传言说西暝侯和她夫郎关系不佳呢,之前我都是当乐子听的,毕竟谁都知道西暝侯把夫郎宝贝的跟眼珠子似的,现在看来也不是空xue来风嘛。”

    “又是从你外祖那听来的?”

    “诶嘿。”萧诛琅吐吐舌头,“听说西暝侯君是被西暝侯强抢来的呢,当时他都已经嫁人了,宁死也不愿跟西暝侯走,西暝侯一怒之下……把他妻家和他去探亲的jiejie全杀了。”

    说着萧诛琅紧张兮兮地瞅了床上的祀幽一眼,确认他没醒后才凑到萧知遥边上,小声道:“我还听说,就是因为侯君嫁过人,西暝侯其实一直都怀疑琉璃少君不是自己的亲骨rou,所以才对他忽冷忽热,毫不管教。”

    “这事传出去影响不太好,西暝那边很是忌讳,姐,你可千万别告诉别人啊。”

    萧知遥又敲敲她头:“你当谁都跟你一样呢?”

    不过她倒是确实不知,西暝府还有这么一段秘辛。难怪那时候幽郎一提起“死去的妻主”就满脸恨意与道不明的情绪,怎么看都不像他所谓的伤心过度,但她年岁尚小,不懂这些,也懒得深究。

    “跟我一样怎么啦!吃瓜是人之本能!”萧诛琅捂着头抗议道,“那您打算让他以什么身份留下啊?要娶了他吗?”

    萧知遥神色一顿,又凝视了祀幽良久,才道:“本王只把他当弟弟。”

    怎么还演上了,说的跟真的一样,骗姐妹可以别把自己也骗了吧。萧诛琅暗暗腹诽,面上嗯嗯了两声。

    “就算您想娶他,父后那关只怕也难过,表哥那事差点没把父后气死,就刚刚用膳前还在跟母皇说要教训少君呢,估计最多也就只能纳他做个侍,正君肯定别想咯。”

    “……算了。”萧知遥放弃解释,很想赶人。

    正巧,熟睡的少年缓缓转醒,他睁开眼,映入眼帘的是陌生的摆设与熟悉的香味,神情还有些茫然,直到侧头时扯到身上的伤,才回想起发生了什么。

    “阿幽,你醒了。”萧知遥连忙去试他的额温,又以手背贴了贴他的脸,“有没有哪不舒服?”

    红色短暂的覆住了眼睛,祀幽乖乖躺着给她摸,声音又软又轻:“疼……”

    “是jiejie不好,jiejie来晚了。”萧知遥登时心疼地抚摸他的头。

    “没有,都是阿幽自作自受。”少年眸色黯淡,低落地喃语,“jiejie,阿娘好像不要我了……我没有家了……”

    萧知遥立刻执着他的手,认真地道:“是她有眼无珠!阿幽还有jiejie,怎么会没有家呢,以后靖王府就是你的家,jiejie会保护好你的,我保证。”

    萧诛琅看她重弟轻妹的jiejie眼里已经完全没有自己了,隐蔽地撇了撇嘴。她懂,她就是那个大佬身边呼之即来的私人医生。

    很有工具人自觉的九皇女轻手轻脚地绕过屏风,把空间留给她俩。

    “jiejie……”祀幽眼中渐渐有水汽氤氲,“可我对沈哥哥做了那么过分的事……”

    “所以等你养好伤要去跟他好好道歉。”萧知遥替他拭泪,“以后就是一家人了,他也算是你兄长,可不能再这么使性子了。”

    祀幽闻言,藏在被子中的手紧握成拳,没有应声。

    萧知遥不知道他的心思,只当他仍对沈兰浅抱有偏见,不好意思低头,放柔声音问:“可以告诉jiejie你为什么这么针对他吗?”

    祀幽抿着唇,还是不愿意开口,萧知遥也不催他,耐心地等着他解释。大概是那目光太过温柔缱绻,他想要躲闪但又舍不得,最后还是超小声地道:“因为……因为jiejie被他抢走了……”

    萧知遥一怔,随即失笑:“又说什么傻话呢,我永远都是你的jiejie,怎么会被人抢走呢。”

    “不一样的。”祀幽执拗地道,“阿遥jiejie,我不想只做您的弟弟。”

    “你上次还说只想做本王的弟弟,不想做少君呢。”萧知遥不懂小孩在闹什么别扭,捏捏他的脸,“现在你梦想成真啦,怎么,又不想做本王的弟弟了?”

    祀幽直勾勾地盯着她,泪珠在眼中打转,似乎随时会滴落:“jiejie,您真的……不明白吗?”

    “……”萧知遥一僵,触电般收回手,错开视线,“阿幽,别闹了。”

    “我没闹,我是认真的!殿下,我知道我身子脏了,不该再肖想站在您身边,可……沈兰浅是世家嫡子,我也是,就算、就算母侯不要我了,我也还是宗室承认的嫡长子!我还比他更了解您的喜好,比他更年轻,比他更喜欢您!他能做到的,我也能做到!”

    少年不顾身上的伤,侧身撑着身子握住萧知遥的手,啜泣着道:“阿幽今生已不敢奢求殿下娶我为夫,惟愿常伴您身侧,为奴为侍也好,阿幽都无怨无悔。”

    “……祀幽!”萧知遥本想直接把手抽回来,但祀幽抓得太紧,她怕伤到他,不敢使力,只能任由他抓着自己,“本王可以照顾你,宠着你,随你胡作非为,但不是让你这样轻贱自己的!”

    “别胡思乱想了,你不脏,你只是犯了点错,已经受到了惩罚,今日之事宿殃也带人去处理了,以后你安心住在靖王府,谁也不会看轻你,本王向你保证。”萧知遥渐渐放轻声音,“jiejie今晚便进宫,恳请女皇认你做义子,等你再大点,无论看上谁,jiejie都一定替你绑来,给你做驸马,好不好?”

    又是这样……总把他当什么都不懂的小孩子来哄,总对他的心意视而不见,哪怕他已经说得这么明白了……祀幽眼中闪过不甘与决然,干脆直接撑手,趁萧知遥没反应过来勾住她的脖子强吻上去。

    少年受了重刑,身上伤痕遍布,穿不了太紧的衣服,只套了宽松的薄衫作遮挡,他早就借着被子的掩盖故意弄散了衣带,一起身衣物便随之滑落。

    大概是太过惊愕以至于忘了反抗,萧知遥竟被眼前娇小的少年压倒在床上。他跨坐在萧知遥身上,试图加深这个吻,舌尖撬开唇瓣,青涩地探进齿间,与其中的柔软纠缠。

    jiejie……我最爱的,绝对无法容忍失去的jiejie……

    血腥味在喉间蔓延,祀幽发疯般吮吸啃咬着萧知遥的唇,手在她身上胡乱摸索,似乎想破罐子破摔。

    女子的力气天生便胜于男子,就算萧知遥不会对弟弟下狠手,也能轻松挣脱,她扣住他在自己身上乱摸的手以制止他想解开自己衣物的动作,将他反推倒,怒道:“祀幽!你这是干什么!”

    祀幽被她按着,满脸是泪,嘴角还溢着血丝,混着湿咸的腥甜吞入腹中,却怎么也压不住心中的苦涩。他近乎崩溃地大哭:“既然jiejie不愿纳我,为何不能留给阿幽一个念想?予我春梦一场,梦醒了,阿幽自然不会再纠缠jiejie……我会自请削发为僧,守着这场梦,以余生为jiejie祈福。”

    “所以求您了……要了阿幽吧……”

    萧知遥眉头狠皱,气得扬起手,却没能挥下去。她注视着泣不成声的弟弟良久,最终还是一声长叹,将人拉起来搂在怀里。

    “阿幽,我非你良缘,你这又是何苦?”

    祀幽却固执地道:“jiejie又怎知您不是我的良缘?阿幽此生非jiejie不嫁,若jiejie不要我,我活着也没什么意思了。”

    “jiejie两度救我于水火,我的心里早就已经装满了jiejie,容不下其他了。”

    “……等一下。”萧知遥打断他,“什么两度?”

    “您果然不记得了……”祀幽苦笑,“其实jiejie与我初见并非在北疆,而是十一年前的海岩郡。”

    “jiejie可还记得,那时您随女皇凤后微服私访,到了西暝,于海岩群岛救过一个……小女孩?”

    十一年前……海岩群岛……萧知遥眉头紧锁,试图找到祀幽所说的这段记忆。

    她小时候确实曾随母皇父后暗中访查过西域两府。那是她在雪山跟着师尊修行的第二年,母皇带着父后出宫散心,打算把十一府都转一圈,到了瀛州的时候想起她也在这,就跟师尊商量着把她带上了,下一站正好就是西暝。而海岩群岛,在她为数不多的记忆里,那是西暝府的最出名的一支军队,『黑鲨群』的驻地。

    西暝培养亲兵喜欢从小抓起,她们收养孤儿,将捡来的孤儿扔进军营,把这支由小孩组成的队伍称为『幼鲨营』。幼鲨们会接受非人的残酷训练,年年都有人死在训练中,但她们自幼生活在一起,同吃同住,默契非比寻常,战斗力也远超常人。

    除了孤儿,西暝有些贵族也喜欢把自家小孩丢到幼鲨营锻炼一二,这些娇贵的小娘子大多看不上孤儿们,故而幼鲨营也分为两个派系,权贵与孤儿各自抱团,相互之间算不上敌对,也没有多和睦,孤儿们私下还将那些贵族称作『金鱼』,嘲笑她们都是花瓶。

    贵族之女终究只是来镀金的,一般待满两年就会回家,最后上战场的还是那些游走于生死间的幼鲨。

    祀幽说她救了他两次,又说她在海岩群岛救过人,还救的是小女孩……总不能……

    “那个小女孩,其实是我。”祀幽直白地道。

    萧知遥:“……”

    “小时候娘亲不喜欢我哭,总嫌我弱小,又怀疑我的血统,所以对我不管不问,那段时间她和爹因为一些事关系很僵,就把我扔去了幼鲨营。但黑鲨群不收男人,她就命人替我乔装,又隐瞒了我的身份,只吩咐教官不许让我死了。那时候的我性格懦弱,身体也不太好,背负着秘密,生怕会被人发现性别,根本跟不上训练,几次都差点丧命。”

    “没有人喜欢累赘,尤其是一个不合群的累赘。金鱼们不喜欢,幼鲨们也不喜欢,人人排挤我,欺负我,她们烧掉我的书,偷走我的衣服,打翻我的饭碗逼我下跪舔食,而我除了哭以外,无能为力。”

    “我不敢反抗,我知道这没有意义,只会换来更多的凌虐,直到有一天,那些金鱼不知从哪听到的风声,怀疑起我的性别,竟然想……想……”

    祀幽闭上眼,不想让萧知遥看见自己眼中的痛苦和恨,他深吸了口气,勉强笑着道:“如果不是jiejie,早在那个时候,我就已经不干净了吧。”

    ……她想起来了。

    萧知遥神色有些复杂,她记得这件事。当时正好是上巳节,幼鲨营这天开放探亲,她父后对此兴致勃勃,母皇就想办法带着她们俩混进了探亲的队伍,然后正好撞上了一群小混蛋欺负一个漂亮小孩。

    ——萧知遥理所当然的出手教训了那帮纨绔,一堆花拳绣腿怎么可能是她的对手。赶走了那些人后,她问漂亮小孩发生了什么,那小姑娘却不吭声,也不喊疼,只一直擦眼泪,看着又乖又可怜,尚且年幼的小皇女立刻同情心大泛滥,牵起她的手,强行把人带回了母父那,想给她上点药。

    她的记忆就到此为止了,如果不是祀幽突然提起来,她可能这辈子都不会再想起这件事,更别说把那个可怜的小meimei和自家弟弟联系起来。

    ……这简直和姜醉离就是惑心一样惊悚。

    但是偏偏这两件事都这么发生了。

    这都是什么孽缘啊……

    “现在想来,大概是陛下告诉了娘我的处境吧,因为那之后我就被接回了侯府,娘对我也不再像以前那样苛刻。jiejie,虽然您不记得我了,可我永远不会忘记。”

    那是刻进骨髓的红玫瑰……天知道在北疆再次见到那抹明艳的红色时他有多么惊喜。毕竟他根本不知道那日救下他的红衣少女的身份,没想到上天眷顾,竟就这么把她送回了他的身边。

    萧知遥久久失语,这下是真拿祀幽没办法了。

    她最后又叹了口气,揉揉祀幽的头,无奈地道:“阿幽,你可想好了?如果你只是想报恩,那这些年的陪伴已经足够了,我会当做什么都没听到,你还是我最疼爱的宝贝弟弟,日后我一定送你风风光光的出嫁。可你要是宁愿委屈自己也要嫁给我……”

    “怎么会委屈,能嫁给jiejie,阿幽高兴还来不及,更不是为了报恩!阿幽是真的心悦您!”祀幽立刻辩解道。

    “即便只能做侍,你也不后悔吗?”

    祀幽坚定地摇头:“绝不后悔!”

    “好。”萧知遥替他把衣物穿好,又扶着他躺下,为他拈好被角,“但你不能从行宫以西暝少君的身份出嫁,本王会去请母皇给你一个新身份。你先好好休息吧,毕竟,侧君的册封礼……可不是那么好受的。”

    既然小家伙下定了决心,那她也不会因为心疼而免去他该受的规矩和礼仪,那是对他信念的玷污,是在践踏他的感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