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故事开始之前.4

    悲剧其实并不可怕，最多不过就是死亡，而死亡也没有那么可怕，它不过只是一场永远不会苏醒的、孤独的长眠。

    赤龙独自沉睡了将近千年，在那个阴暗逼仄、充满了死寂的洞xue，一切都是静止的，如同她死亡了千年。直到有个小女孩无心闯入那个地方，将她从死亡中唤醒。后来赤龙回忆自己漫长时光，总觉得那一天才是她真正意义上的新生。

    “在想什么呢？”

    白龙的声音将赤龙的思绪拉了回来，她五指为梳，慢慢梳理着白龙的长发，时不时用轻柔的力度抚摸着她的头，这样温柔细致的爱抚白龙她一直都很喜欢，舒服的眼睛都睁不开，躺在赤龙的腿上抱着她的腰不松手。

    “没什么，在想以前的你。”

    赤龙弯下了身子，笑着对上了那双异色的眼睛，这个距离很近，近到翘起来的睫毛清晰可数，一颤一颤忽闪忽闪，还是那么容易害羞。

    “想到以前你哭唧唧的，抱着小尾巴，奶声奶气的请求我吃掉你。”

    人的确吃了，虽然不是那一种吃法，不过和想象中一样美味。

    白龙臊红了脸，抬头用自己的唇来堵住赤龙的嘴，让她不能再说出那些让自己面红耳赤的话，她勾住了赤龙的脖颈，坐了起来，略带几分赌气的说。

    “明明你也求......”

    她还没来得及说完，稍稍分离的唇瓣又粘了上来，把那些不能为人知的秘密全部堵在了嗓子眼里，和白龙刚才如出一辙的做法，赤龙学得很快。

    一个缠绵的吻之后，她才捧着白龙的双颊，慢慢放开了她水润的唇。赤龙有些得意、但更多的是难以言说的羞恼，她恶狠狠的磨了磨牙，张口咬住了这人的下颌，些许的用了点力，在她白嫩的脸蛋上留下一个浅粉的印记。

    “我知道，我没忘。”

    “但你不许说出来。”

    “永远都不许说出来。”

    她总是这么强势又霸道，可偏偏白龙就喜欢她这个样子，喜欢她用凶巴巴的语气，顶着一张不好招惹的美人脸，做着最温柔的事，在她的耳边发出轻柔的呓语。

    年幼无知的她闯入了龙的洞xue，以为会葬身龙腹，却不想发现了宝物。那条赤色的龙比她身下的黄金和宝石还要珍贵、还要稀有。天上天下，也就这么一条赤龙；茫茫人海，也就这么一个她。

    白龙觉得自己捡到了最无价的珍宝，只有她一个人知道的珍宝。

    她要保护好她，不能让任何人把赤龙从她的身边抢走。

    两条年轻的龙很容易成为其他龙类的目标，为了躲避龙族的追杀，她们放弃了龙的形态，以人类的身份行走在这个世间。大部分的时间都是在孤山野林之中，偶尔路过人类的部落，却也不敢太过于靠近，她们的外形太过于显眼，很容易就会被认出来。

    这样躲躲藏藏了将近百年，赤白两龙还是不巧在某处遭遇到了龙族。那是一场艰难的厮杀，她们二对一险胜，白龙也是此时展现了异常高超的战斗天赋，她有着龙族的力量和压制力，同时拥有着人类的速度和敏锐，以及壮士断腕的决心和气魄。银龙多年的铁血教育在这个时候展现出来了成果，握着刀的那一刻，白龙化身成了毫无感情的杀戮机器。

    不是你死，就是我亡。

    白龙面无表情斩下龙头、鲜血淋漓的那个瞬间，就连赤龙，都忍不住感到一丝恐慌和担忧。龙族互相残杀，以此吞食彼此的力量和寿命，这种方式就像滚雪球，雪球越滚越大、越滚越快，到最后就算是想停下来，都做不到。

    她看着走过来的白龙，擦干净她脸上的血，不知道为何，赤龙心里突然涌现出一种预感，像是接收到了上天的神谕。

    这个曾经饱受龙族欺凌和嘲笑的女孩，会手握刀剑，以复仇者的姿态活到最后，屠灭龙族。

    后来的几百年时间，赤龙的这个预感在不停的应验，她们未尝败绩，哪怕是那只曾经和银龙并驾齐驱的金龙，都没有从白龙的刀下存活。她变得无比强大，同时也越来越难以控制自身的力量，和青龙的那一战中，白龙失手毁灭了一整个人类的部落，漫天的火光将整座山吞没，地上尸体横陈，血液渗透了这片土地，惨痛的哀嚎和幼儿的哭叫不绝于耳，场景惨烈的如同地狱。

    白龙想要冲进去，救那些还没有死的人出来，却被一个少年拿着长矛抵着不允许她靠近，他的眼里闪耀着愤怒和仇恨的光芒，每一个字都带着十足的恨意。

    “滚！你这个恶龙！给我滚！”

    “我记住了你的样子！我一定会杀了你！”

    “我发誓！我一定会杀了你！”

    白龙站在那里没有动，是赤龙将她拉走的，这场大火持续了三天三夜，直到上天降下了一场雨才熄灭，曾经热闹的村落被烧的什么都没有剩下了，一片死寂。干瘪焦黑的尸体哪里都是，密密麻麻的，在阳光下一晒，散发着熏人的恶臭。

    “我会下地狱。”

    白龙看着这幅景象，轻声说，她的脸上凝固着干涸的血。

    赤龙来到她的面前，她舔去那片血迹，让她的小白龙变得干干净净的，再将她搂入怀中。

    没关系，不用怕，没有什么好怕的，有我在呢。

    我会一直在你的身边。

    “我会陪你一起下地狱。”

    一年冬天，她们在某个山洞里找到了一个人身蛇尾的男孩，他差点冻死在那个风雪交加的夜晚，或许是想到了曾经的自己，白龙救活了他，带在了身边，取名为阿伏。

    两条龙都没有什么带孩子的经验，或许赤龙有一点，但她不乐意来养这个调皮捣蛋的小男孩。孩子嘛，就得像白龙小时候那样，乖巧软糯可可爱爱的才惹人疼。这种上蹦下跳的烦人精最头疼了，于是经常劝白龙扔掉他，让阿伏自生自灭算了，赤龙无法接受她的小白龙要去照顾其他不相干的人，哪怕那只是一个孩子。

    可那又不是她们的孩子，自从有了阿伏，她们缠绵的机会都少了好多，只能趁小家伙睡了才能温存一会儿，还得担心会不会被小家伙听见，太羞耻了。

    白龙一开始没同意，后来便说等阿伏大一点了，能够隐藏他那条蛇尾了，就放他离开，让他一个人生活。

    那是一段吵吵闹闹的快乐时光。阿伏调皮，总是喜欢惹赤龙生气，不是拿虫子烦她就是骗她吃老鼠rou，甚至制作陷阱想要让她上当，手段层出不穷，最后胆大包天的喊赤龙红红。在赤龙眼里这简直就是找死，她对付阿伏的方法很简单粗暴，一把火点燃他的蛇尾，烫的阿伏嗷嗷叫，在地上来回地打滚，哭着大喊我错了，然后下次还犯。

    简直乐此不疲，看的白龙在旁边笑，她知道阿伏也很喜欢赤龙，但是赤龙太高冷了，不爱多和他说话，所以小男孩就只能用这种愚蠢的方式吸引她的注意力。

    人类的寿命对于龙族来说，太过于短暂了，捡到这个阿伏仿佛还是昨天的事，今天他就已经长成一个阳光开朗的少年，蛇尾终于转化成了人类的两条腿，跑的飞快，身姿轻盈，像一只鸟在森林中穿梭。

    白龙对阿伏说，如果我死了，把我带回到她的身边，让她吃掉我。

    从此她们不再分离。

    阿伏红着眼眶看着她，“可是我不想让你死。”

    对于阿伏来说，白龙亦师亦母，他不想看着最重要的人就这么坦然去赴死，也不想曾经三个人幸福快乐的时光就这么被打破。

    可是这个世界没有什么是永恒的，一切都会有结束的那一天。

    曾经恶贯满盈的小白龙和黑龙共赴黄泉，阿伏抱着白龙的尸体不要命的往前跑，他答应了白龙的，要带着她的尸体去找赤龙，他就一定要做到。

    为此阿伏付出了自己的生命。

    可他不后悔，是白龙和赤龙给了他最好的时光。

    地上阿伏的尸体已经被她用风沙掩埋，赤龙抱起白龙的尸体，心里像是空了一大块。她其实一早就知道白龙的计划，白龙想让她成为活到最后的那一个，但她没有办法阻拦，没有能力阻拦，所以就只能弥补。

    她答应过白龙的，会陪她一起，就算是地狱也无所谓。

    她不想当孤独的神明。

    赤龙化为龙形，咬住白龙的尸体，失去了逆鳞的她飞得很慢，身体在空中摇摇欲坠，她们跨过高山和大海，最后回到了那个充满了回忆的洞xue里。

    这是赤龙为自己挑选好的墓葬地，再也没有比这里更适合她们长眠的地方了。

    赤龙将白龙的尸体放在黄金堆积的高台之上，她再度转化为龙，一口咬住了已经死去的白龙，完整的吞入腹中。

    她吃了她，不是想要活下去，而是为了产下属于她们的孩子。

    随着一颗古铜色的蛋掉落，洞xue的入口被坠落的石头封堵，火光也在此刻熄灭。

    龙类以整个种族消亡为代价，换来将来某个神明的新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