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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七岁的小孩儿,成日不做好事,着不上调也就算了,怎么还能这样了?形容做“疯子”,“疯子”都要惭愧。“还真是低估你了。”晏江何仰头躺在沙发上顺气儿。他把晏美瞳搁在胸前,腿卷起了被子。问题少年不仅长得歪扭,还长得刚硬,长得尖锐。他是一颗冥顽不灵的臭石头,棱角的模样异常丑陋,令人愤怒。而晏江何又想起了张淙的那个素描本。张淙笔下的画与他本人大相径庭,画面干净,笔触非常精细,晏江何甚至还能想起来那红玫瑰上的倒刺。那么细小的东西,张淙都没忽视。晏江何不禁又琢磨,石头能敲开的话,又是什么样?琢磨着他就发现很难想象。一个分裂的,病态的少年。活着是为了把自己折腾死,将每一天的日子都过成了活埋。“老头啊老头,我看你是失策了。”晏江何搓了一把猫头,引来晏美瞳一阵腻歪,“他哪是抓你这根稻草,他是想法设法要把自己弄死。”晏江何翻了个身儿,脸朝向沙发靠背,闭上了眼睛。“家暴”现场张淙醒来的时候天已经大亮了。晏江何这屋子朝阳,但窗帘子够厚,阳光打在上面并没有透进来多少,屋里还是很暗。只有窗帘染上了毛绒绒的光明,像暖黄色的一层薄皮焦糖。张淙掀开眼皮,盯着棚顶的吸顶灯愣了能有一分钟,终于动了动脖子。他全身软得同一滩化开了的脏水一样,骨头似乎被腐蚀了,皮rou也被蛀了个稀烂,整个人一丝的力气都榨不出来。张淙的喉结动了动,他嗓子干得不行,喉咙或许已经龟裂了。这是哪儿?张淙不知道自己昨晚是什么时候晕过去的。他就记得他在烧烤店顶着天打雷劈,晕头转向揍了亲爹,好不威风。然后,他又看见了该死的晏江何。又是晏江何。张淙现在脑子里还是浆糊一片,他冥思苦想了挺久,才想起来晏江何是把他带上了车。接着好像是晏江何要带他去医院,他不肯,想跳车。跳成了吗?那大概是没跳成,不然他现在估摸得躺在大道上。张淙应该是晕断片儿了,或者就是纯粹脑子完蛋了,反正后面的他都不怎么记得,一片空白,光是琢磨两下就头疼欲裂。就在张淙头疼的这会儿,他的脚心突然被一个毛绒绒的玩意儿蹭了蹭。这东西还是热乎的,张淙被吓了一跳。他本想把脚飞快挪走,但他全身没劲儿,最后也只是脚腕象征性地抽搐了一下。张淙感觉被子边上鼓了个小包,有什么东西正快速往上爬。他垂下眼睛,正巧被子被掀开了,晏美瞳的脑袋钻了出来。看到晏美瞳那张猫脸的时候,张淙是震惊的。他见了鬼一样,撑着床慢慢坐了起来,干瞪着晏美瞳那对瞎眼缝儿。肯定不会错,这就是在他家楼下的那只瞎眼猫!尽管它现在不再灰拉吧唧,变成了白的,雪白的。但张淙肯定他不会认错,这就是那只小畜生。认出了晏美瞳,张淙下意识往一边挪了挪屁股,他这一惊一乍的样子,倒好像怕了它似的,明明才一巴掌就能拍死。晏美瞳或许感觉到了张淙的抵触,它没再往前轱蛹,倒是抻长脖子,朝张淙张开嘴,万分委屈地“喵”了一声。张淙:“……”就在这一人一猫胶着的时候,门被推开了,晏江何手里拿着一杯水走了进来。张淙缓缓把视线移到了晏江何的脸上,这一瞬间他仿佛被雷霆万钧劈成两半,怎么也活不过来。“你……”张淙瞪着晏江何,试图找回自己的声音,开口却像在拿卷刃的柴刀杀猪。宴江何皱了下眉头,把水杯放在床头柜上,他拎起床上的被子,扔到张淙身上:“刚退烧就蹬被子,你到底几岁?我表外甥女都不踢被子了。”张淙:“……”埋汰完了张淙,晏江何又开始教训倒霉的晏美瞳:“晏美瞳,我跟你说过了吧?把你放床上,你就老实点,别去折腾他,他难受。你听不懂人话是吧?”晏美瞳简直更委屈了,呼噜呼噜地埋怨晏江何蛮不讲理。他总是很强猫所难,竟然要它听懂人话。晏江何说着伸长胳膊,揪上晏美瞳的皮毛,把它薅下床,扔到了一边的懒人沙发上,并伸手指点:“晏美瞳,趴好。”晏美瞳并无猫权,只得乖乖趴着不能吭声。“你叫它什么?”张淙瞪着对面的一人一猫,感觉世界开始玄幻。“晏美瞳。就在你家楼下捡的,不,不是捡,是被碰瓷儿。”晏江何重新拿起了桌上的水杯塞给张淙,“喝口水,听听你那动静,不知道的还以为我在家里拿电锯宰畜生。”“……”张淙仍处于稀里糊涂当中,晏江何塞给他水他就喝了,喝完才觉得身上有了点活人气儿。他深深倒了口气,缓了缓,又问,“它一个瞎子,你叫它晏美瞳?”姓晏就算了,一个瞎子,叫人家美瞳?这实在大可不必,神经病都不这样。晏江何眯缝了一下眼睛,说:“你怎么这么在意它,醒了到现在一共没说几个字,说的全是它。”晏江何有的时候的确是精明,尤其在对付张淙上分外有天分,便听他又道:“这玩意儿挺会装可怜的,怎么,你见过它?”他想起了张淙素描本上那只神似晏美瞳的小猫,只不过张淙下笔的时候挺重,感觉那猫画的不是白猫,毛皮该是什么深一些的颜色。“没。”张淙快速垂下眼睛,哑嗓子道,“我就是觉得你有病,管一个瞎子叫美瞳。”晏江何笑了:“瞎子怎么了?”他观察着张淙的反应:“谁规定的,瞎子就不能叫美瞳?你不能因为它是个瞎子,就剥夺它叫美瞳的权利。”张淙顿时牙根儿都要扭了。晏江何轻轻哼了一声:“当然,你这种王八蛋,四五六不懂,肯定不明白这道理。”张淙把手里的杯子放回床头柜上,同时看了晏江何一眼,被晏江何嘴角的笑扎了一下。他赶紧收回视线,余光却扫见了床脚堆起的几件衣服。那是他的。张淙愣了愣,掀开被子看了下自己,然后不可置信地问晏江何:“你脱我衣服?”“少胡说八道。我是给你换衣服。”晏江何冷笑,“就你那打架打了一身灰的衣服,也想到我床上滚?”晏江何:“你也不用端着那张脸,拧巴给谁看?我不仅扒了你衣服,我还用酒精给你擦了个遍,不然你早就烧进大医输液间了。怎么着,你是什么黄花大闺女,还要立个牌坊吗?”“……”张淙半个字都吐不出来,他憋得嗓子更疼了,疼到他现在想亲手把自己脖子拧断。张淙掀开被子准备下床:“我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