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雍若看着眼前的名刺盒,心情再度复杂起来。名刺盒子里,一张很漂亮的、雍若叫不出名字的雪白笺纸上,中间偏上的地方写着工工整整的“凤寥”二字,右侧写着一个地址,底端有一枝手绘的红梅花。雪白的底色上,那花色格外娇艳,那姿态格外……清冷孤傲!“这梅花是公子画的?”“是!我只恨自己画工平平,不能尽现红梅之风骨。”雍若沉默起来。穿过来以后,她没见过别人的名刺,但她前世在网上看到过历史上留存下来的清代名刺。从没见过谁在名刺上画花的!这是这个世界的风俗,还是这位凤公子别出心裁?抑或特别用心?她不是一个迟钝的人,所以她相信自己的感觉应该错不了,这位凤公子对自己有意思!郑重地权衡了一下,她决定早点把话跟凤公子说清楚。既然自己不愿给他做妾,而他也不可能娶自己为妻,这份感情就注定不会有结果。还不如趁他感情还不深,还可以放下,早日做一个了断!这样对他、对自己,都比较好!但要怎么说呢?第一,要拒绝一个贵公子的心意,就要在他明确表白之前拒绝,否则贵公子的脸面往哪里搁?第二,拒绝的话要说得委婉,最好不要让贵公子察觉到自己知道了他的心意、在拒绝他,而要让他自己认识到两人之间的巨大鸿沟,自己打退堂鼓!这有一点难度!但雍若觉得:自己还是有机会做到的。“在想什么?不喜欢我在名刺上画梅花吗?”凤寥问她。“不是!”雍若看着梅花,有些勉强地笑了笑,“我只是想起了我娘。我娘的性子,就很像这红梅花,不惧冰霜,不折傲骨!”她扯了扯嘴角,问凤寥:“我记得我跟你说过吧?我曾想到大户人家去当婢女,我娘却不愿意我再屈膝为奴。”“说过。”凤寥说,“我不了解令堂。但我觉得,你的性子倒是颇有红梅品格——故作小红桃杏色,尚余孤瘦雪霜姿。”“故作小红桃杏色,尚余孤瘦雪霜姿。”雍若低低地把这两句诗念了一遍,忍不住淡淡一笑,心道:你倒是很了解我!“我娘就是这样的!”雍若用一种十分感怀的语气说,“她自小在大户人家为奴,见多了后宅之中的龌龊之事。别的丫头都有意无意地往少爷、老爷身边凑,想着做个姨娘什么的。我娘却恰恰相反,少爷和老爷身边的差事能躲就躲,实在躲不过了就尽量不引人注目。旁人都说我娘傻,也不知道为将来打算,我娘总是一笑置之。后来,我娘终于找到了机会,求了恩典赎身出来,嫁给了我爹。”她脸上带着淡淡的笑:“我曾经问过我娘:为什么不愿意做姨娘啊?哪怕是做妾,那也是大户人家的妾,平时锦衣玉食、呼奴唤婢的,日子可比寻常人家的正房还好过。我娘却说:她可以跪地求生,却不愿跪地做人。”最后这一句话,她说得格外地掷地有声。凤寥原本还面带笑意,兴味十足地听着。听了“可以跪地求生、不愿跪地做人”这句话后,他脸上的笑意便一点点褪去……他那精致的面庞上,再无一点血色!第10章油尽灯枯雍若却并不看他一眼,半垂着头,继续说:“我娘说,大户人家的妾,表面看着风光。可对于当家男人来说,妾不过是个闲来解闷的玩意儿,有兴致了便逗弄一下,没兴致了可发卖,可送人,也可丢在角落任其自生自灭……便有一时恩宠,又能有几分长情?所以做妾的人,都想生儿子,这样失宠以后才能有所倚仗,不至于轻易被发卖,不至于后半辈子混得太惨。可她们生的孩子,却不能管她们自己叫一声娘、叫一声母亲,而只能叫姨娘,因为从礼法上说,正妻才是这些庶出子女的正经母亲。妾生的子女,天生要比嫡出的兄弟姐妹低一等;妾的娘家人,不算夫家的正经亲戚,能不能登得了门得看当家人的心情;妾不可穿正红色的衣裳;在正房面前,妾只是奴婢,正房想打就打,想骂就骂……这样的日子,哪有丝毫尊严?!”凤寥的脸色越发苍白。他几次想说话反驳一二,却终究讷讷地不能成言。“大户人家之中,当家男人只有一个,妻妾之间岂有不明争暗斗的?有些正房,表面贤德,内里狠毒;有些妾室,表面恭顺,内藏jian狡。妻妾之间、妾与妾之间,暗地里的阴私手段层出不穷,或下药谋害,或设局陷害,或挑拨离间,或借刀杀人、瞒天过海、欲擒故纵、釜底抽薪、隔岸观火……别看内宅不过方寸之地,可这明里暗里的文章,能把三十六计都使全了!这样的日子,不嫌累得慌?所以我娘用了三十六计的最后一计:走为上!压根儿不去做妾!”“可……也不是所有大户人家的内宅都如此吧?”凤寥的声音有些干涩,看着她的目光,慌乱而凄楚,“这得看男人的齐家之能吧?”“对!有本事的男人,或许能把妻妾都驯服了,让内宅风平浪静。”雍若点头,仍然不去看凤寥的神情,语气淡淡地说,“但男人的齐家之能,说白了也是与妻妾斗智斗勇的过程,战果如何,就看天时、地利和各方的人品、才智了。我倒觉得,男人齐家,其实就是一个驯服妻妾的过程,与驯马、驯犬形异而质同。对于男人来说,驯服妻妾或许是一件颇有趣味的事;但作为被驯的女子……感受怕就没那么好了!纵然男尊女卑,女子首先也是个人!被男人当作牛马、鹰犬来驯,便连做人的趣味也没有了,只剩下了一个三从四德刻成的壳子。”雍若一笑,又道:“去年我家三餐不继的时候,也曾有媒婆上门,说有大户人家想纳妾,欲为我作媒。我娘却死都不允。我也答应了我娘:哪怕将来日子再苦,也不给人做妾!”凤寥看着她,眼中的光彩渐渐褪去,显出了深深的颓气来。雍若看了他一眼,心中微微叹息一声,轻声道:“公子请自去裁剪梅花吧!我有些不放心我娘,要去瞧瞧她了。”初恋,就是拿来破灭的!凤公子,你还是早些放手、早些释怀吧!这么短的时间,想必你也不会有多么放不下的感情。她脚步轻盈地离开了堂屋,任由凤寥懒懒地坐在那里发愣。回到正房,周氏仍在昏睡,雍荞问她:“那位凤公子走了?”“还没呢!我进来瞧瞧娘,随那凤公子去折腾那树花儿!免得我在旁边看着,凤公子反倒不好意思下手!”雍若淡定地瞎扯。雍苗兴奋地说:“姐,咱们把那树花儿都剪下来,拿出去卖了吧!”雍若轻轻在他额头上弹了一指头:“傻瓜,做生意要讲究天时地利人和的!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