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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是冷的,尤其是接近傍晚的时候,天已经有些暗了,周遇倚在书上,静静的看着贺初。昏暗中贺初弯着的身影有些不清明,周遇只能听见哗哗的水流声,和水流与水桶碰撞时产生的激荡的声音。真好,他想,有贺初在自己身边,连“回家”两个字都显得是无比的温馨。这是他第一次产生了自己有了个家的想法。昨天晚上发生的事到现在都记忆犹新。贺初那极不熟练的技巧,为他拉了一曲最简单的。贺初从前就知道他喜欢柴可夫斯基,他知道贺初甚至为了了解他,硬逼着自己听柴可夫斯基,然后跟他不着四六的聊那些在周遇听来甚至有些幼稚的话题。周遇不知道贺初是怎么知道他喜欢小提琴的,他也很久都没有再碰过对他来说那个已经遥不可及的梦了,可是贺初把他的梦又重新交回了他的手上。用那种郑重的,近乎虔诚的方式,同时把自己的心也交到了他的手上。没有什么是比失而复得更好的感觉,尤其是,回来的是自己认为已经不可能再触碰的梦了。但是他收到的最珍贵的礼物,在他心里其实是贺初的那颗心。因为有了贺初,那个奢望了那么多年的家,从那一刻开始就好像真的拥有了。“你知道是我生日啊……?”原来这么多天忙忙碌碌不见踪影都是为了他去学琴啊。“你的什么我都知道。”周遇有时候就觉得自己特别娘,想的东西特别多,什么都要往其他地方多想一点点,有时候就天天一个人想这想那患得患失。想说的话不好意思说,不想说的话更是说不出来,连喜欢贺初都是那样好像偷偷摸摸的样子。贺初,应该是想听自己说一句直白的“喜欢”的吧。他靠在树上仰起头,看着天色很快暗了下去。昨晚贺初的眉眼还在眼前。他是个记性很好的人,很多事情只要想记住就绝对忘不掉,他甚至会有定期回忆一些事情的习惯,所以到现在他脑子里其实装了很多很多东西。比如刚见面的时候贺初有些桀骜的样子,比如昨天十二点整于敬州给他发来的短信。所以说这个世界上其实还是有几个关心他的人,说不上多也谈不上少,都是那样好那样真实有力的人,包括刚认识不久的王智也是一样。周遇从小不讨家里人喜欢,在学校不讨同班同学喜欢,在母亲酒会的那种商业圈子里也和同龄人熟不起来,也许自己永远都不会像贺初那样在那都玩的开,因为他从前也是真的尝试过要摆脱那样的现状。大脑不仅会记住幸福的事,也会帮他更牢的记住伤痛。曾经受过的伤,现在就会害怕再来一次,他潜意识里就已经把自己保护起来,不想自己再受到一点伤害。所以他冷漠的拒绝别人的靠近,他不想再接受别人面上的殷勤。可是原来自己身边的人都那样好,自己是不是能够不那么厌世,能不能不放任自己胡思乱想和贺初一样,不受约束……迄今为止他觉得最幸运的事,就是贺初能在他身边,而更幸运的事……大概就是贺初能够喜欢他了吧。当那个能把他从池沼之中拉出来的人,能带他走向光的人。贺初有时候在他看来还像个小孩子,可他偏偏也很喜欢那个像小孩子一样的人。能喜欢很久的那种喜欢。一直喜欢到自己不再享有那样的能力为止的喜欢。那种,每每想起贺初,都忍不住微笑的喜欢。他自认冷淡,可也是个付出去了感情就不会轻易收回来的人。他看向贺初,贺初的身影不是很清明,他用手裹紧了衣服,笑了起来。真好,这个人就在自己眼前的感觉,很奇妙。贺初接完水,看见周遇靠在树上微微垂着头,双手环在胸前,像是睡着了。他把水龙头拧好,轻手轻脚的走到周遇跟前,小声喊了他一声:“周遇?”周遇没有动作,果真是睡着了。他略长的刘海扫在眼睛上面,面孔也掩在黑暗里,只露出刀削似的一点下巴,在夜里白的晃眼。贺初看了看自己接的水,叹了口气,帮周遇把衣服裹紧了俯身将周遇背了起来。病还没好,睡着的时候就更容易着凉了。“周遇啊,哥长这么大还没背过人呢,你可得好好珍惜这个机会。”贺初把周遇朝肩上送了送,向楼梯口走去。贺初背的轻松,周遇着实不算重,甚至在他这个年纪和他的身高里还算得上是很轻的。贺初背着周遇,觉得自己甚至都能感受到他膈人的骨骼,就想,以后一定要对周遇再好一点,最起码也要让他长胖一点才好。也许是走路的动作有些颠簸,也许是料峭的风太过醒人,贺初走的很慢很慢,走到二楼转角处的时候,他忽然听见本该睡着的人忽然在他耳边含糊不清的问:“我们以后也会一直这样吗?”贺初一愣,随即笑道:“会啊,你想要多久,我们就能这样多久。”周遇似乎是笑了一下,阖着眼睛问:“以后你还会一直背着我么?”“会的,只要你想,我什么时候都能背着你。”“在学校的时候也背吗?”“背,我巴不得要所有人都知道你有主了。”“在家里你也背吗?”“背啊,只要你喜欢,家里每个角落我都能背你走一遍。”“你还会一直对我好吗?”“我会一直对你好,好到你觉得接受不了了,我要都对你好。”“你还会一直喜欢我吗?”“会的。喜欢你到下辈子,只要你还要我,就一直喜欢到下下辈子……”“我们现在回哪?”“回我们家。”“贺初,你能一直记得你今天说的话么?”周遇的声音忽然变得清晰起来,声音低沉仿佛像是在宣誓。“我能。无论什么事,只要你想我就能。”贺初回头,郑重其事的对周遇说。黑暗里,周遇的眼睛亮若星辰。“那说好了,你要记得你今天说的话。”我得为你走出来,你得记得你今天说的话,你得给我机会,我给你时间。贺初就在昏暗的楼道里答:“好,我们说好了,谁先反悔谁是小狗。”周遇颓然的捂住眼睛。记忆流水般浮现,车水马龙般一一看过,旧时他的梦是再也碰不得的琴,而今的梦是那段遥不可及的回忆。你说要见我一面,可我该怎样见你?我该怀着怎样的心情来见你?“贺初……”周遇又喝了一口咖啡,长叹了一声,不知道是在说给谁听:“贺初啊,当初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