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市文学 - 言情小说 - 坤宁在线阅读 - 分卷阅读370

分卷阅读370

    睡的人,面对面坐下。

茶是昨夜陈茶,已经凉了。

堆满卷宗的书案上,灯盏灯芯的末端一缕青烟幽浮,已是燃尽。初升的日头从东方,斜斜照进窗前这一张低矮的漆案上,驱散了几分寒气。

姜雪宁注视着他。

张遮却低垂目光。

她轻轻道:“今日本该早朝,张大人却在家中,仿佛知道我会来一般,是在等我吗?”

张遮沉默。

姜雪宁双手交覆于跪坐的膝上,一身沉静,笑起来:“我曾表白属意于张大人,张大人却说自己已心有所属。那天我恍恍惚惚的,半点都不服输的性子,竟都忘了问。不知大人中意的这位姑娘,到底是谁呢?”

张遮案下的手掌悄然紧握。

他道:“京城人士,寻常人家罢了。”

张遮也会说谎,也会骗人了。

姜雪宁眨了眨眼,又问:“张大人才与姚小姐退婚不久,便移情于此人,虽说是寻常人家,可想来才貌该很不差,性情也在我之上吧?”

张遮好半晌才道:“姜二姑娘无可挑剔,只是在下出身寒微,不敢误姑娘终身。她才貌不能与姑娘相比,性情也并非极好,只是……”

姜雪宁问:“只是什么?”

张遮终于抬目看向她,克制而忍耐,心下却异常荒凉,注视着她瞳孔,似乎想讲这面容刻进心底,慢慢地道:“只是我爱重她。”

姜雪宁突地笑出声来:“那她叫什么名字呢?”

张遮寂然无言。

姜雪宁突然好恨他,连那一点虚假的笑都挂不住了:只将袖中藏了许久、也看了一夜的锦囊轻轻放上桌案,那一张薄薄的纸页展开便压在锦囊上,道:“张大人说不出,我来告诉你可好?”

张遮闭上了眼。

姜雪宁却一字一句,近乎发狠般,红着眼向他道:“你喜欢的这个人,才不如貌,坏得透顶,不是好人——她姓姜,叫姜雪宁!”

我意将心向明月。

那页纸上,难得端正的墨迹,已经渗透,却还未陈旧。

可张遮的心却已千疮百孔。

姜雪宁执拗地问:“你怎么能说不喜欢我,你怎么敢说不喜欢我?”

张遮于是想起了上一世。

鲜活的她,明艳的她,张扬的她,恣意的她。那时他克制不住那颗僭越的心,想要靠近她。可最终……

玉山倾,锦屏碎。

他胸膛里那颗心都似被她锋锐的言语剖了出来,血淋淋挑在刀尖,千百般的苦涌到喉头,又倒落回去,满腹都是酸和涩。

梅瓶到底是碎过。

他望着她,仿佛从前世望到今生,终于还是低哑地唤她一声:“娘娘……”

娘娘。

眼前这个人,怎么会叫她“娘娘”呢?

姜雪宁先是感觉到了一种迷茫,随即便晃荡荡地眩晕。那声音隐微的两个字从她耳中传递到心里。眼前的张遮在轻轻摇晃,照进来的日光一片惨白,屋子里好像有雾气升腾起来,让周遭一切都变得模糊不清,甚至轰隆隆地乱响。

她下意识地摇头。

怎么会呢?

一定是听错了……

可心里面却有个声音却冷冷在笑:知道的,你早该知道的!这一世你们才认识多久,他凭什么对你情深义重,喜欢你却还要瞒着你?你没有听错!

一股锥心之痛,连着无尽的愧疚将她捆缚,让她颓然坐倒。

这一刻,什么都明白了。

像是有那高高的山岳,沉沉的深渊,将她压垮,任她坠入,她到底承受不住,埋下头捂住脸,控制不住地恸哭。

张遮无言地走过来,只觉自己像是那残忍的刽子手,击溃了她最后的防线。

前世今生的种种汇集如洪流。

他半跪在她身侧,喉结微微滚动,终于还是容许了自己这一刻的僭越,轻轻将她拥入怀抱,道:“是臣不好,是臣不好……”

她哭着道:“你早没告诉我,你骗我……”

张遮说:“是臣骗了您。”

姜雪宁憎恶自己,回想起先前的质问,只觉自己荒谬可笑。她哪里配呢?

她的泪都掉在张遮胸膛,沾湿了他衣襟,将他一颗心浸在里面,也使他确认,的确不该告诉她的:“娘娘,臣也怕。怕您知道,您眼前这个,是上一世的张遮。”

一旦知道,往事便纷至沓来,生出无穷愧疚。

她要自由,要得偿所愿。

可这愧疚,却足以将一个已渐渐抛开前尘往事的人压垮、击倒。她所遇到的所有人都是新的人,唯有他是她陈旧的羁绊。而太过沉重的过往所裂开的沟壑,纵然两个人都想尽力填补,又怎能弥合如新?

那样活着,该有多累?

她在他面前时,一点也不像真正的她。

第177章到底钟情

圆圆的木棍在砧板上擀着,一只手熟练地转动,面皮便在拉扯挤压下慢慢变得透薄。

蒋氏是想简单地下一锅馄饨。

只不过面皮擀着擀着,就听见书房那头传来的哭声,她顿时一怔,不免有些忧心,有些迟疑地朝着窗外张望。

自家这根木头,往日几乎与女子没什么交集。

那位姜二姑娘……

莫不是传言中与他有些瓜葛的那位?

当时蒋氏还以为这是谣传。

街坊邻居们打趣,她也只说,倘若真有点什么首尾,以那小子闷头只做不说的脾性,该是一早就中意了人家,早晚会娶回家来的。

没料想人家姑娘找上门。

瞅他那消沉样,对人家姑娘十分在意,只是那不冷不热的态度,叫她这个当娘的看了都生气,活像是吞了黄连。

也不知说了什么,还引得人家哭起来。

蒋氏看那姑娘倒是赏心悦目,也不去想是不是姑娘对自己的儿子不好,反琢磨这儿子又臭又硬,半点不开窍。

炉子上烧了水。

面皮也擀够了。

她算了算时辰,怕里头那位姑娘早晨来时没吃饭,也不好进去多问,索性多包几只馄饨,一个个飞快地捏了,等着水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