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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民之艰莫过于农桑事,仰赖天时,得以足衣时,得以享安乐。今承皇恩,民得田亩,恰逢春仲,得雨而成。此乃圣上之所愿,亦及官吏之所祈,百姓之所幸。仰祈灵施,莫敢忘恩。”祭文到此为止,再没有煽情,只是照例求雨罢了,但因着前头铺垫太好,让人有些意犹未尽。礼官读完之后砸了咂嘴,也觉得不大满足,他还没念够了,要是再来几大段也不是不行。他还是头一次读到这么对胃口的祭文呢,比他前两年读的那些乏味的祭文不知道要好多少倍。也不知道这祭文究竟是谁写的,不仅用心,还十分有才。尤其是前头那几段,写得委实感人。直到礼官下去之后,众人都还没有从其中回神。那礼官下去的时候本还脚步轻松,却不想刚归了位子,便被上峰叫到了旁边。看着上峰隐有不悦的眼神,礼官尚有几分疑虑:“莫不是我方才读得不好?”“哪里是不好?”他上峰说着,脸色更添了几分凝重,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样子看着他,“错就错在你读得太好了!你说你出这个头做什么?你读那么好做什么?”一篇祭文稿罢了,偏偏让他读得千回百转,就算写得好,也没必要读得这么投入吧。礼官当即觉得自己被冤枉了:“天地明鉴,我也不想这样的,只是那祭文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让人读着读着便渐渐忘我,简直奇了怪了。”说着,他又有了些担心:“难道这也有碍?”上峰翻了个白眼,示意往上看。上首那边坐着的,不是别人,正是当今圣上。礼官按着他说得往上瞧了一眼,这不看还好,一看差点没有把自己给吓死。皇上的脸色,怎么比他上峰还要差!糟了,莫不是他方才读得不好,还是他中途失态,惹得皇上生气了?他会不会被降职?会不会被罚俸?礼官越想越觉得惶惶不安,最后连往上看的勇气都没了,生怕自己一时间软了腿脚。上首,皇上一身素衣,面色沉重地坐在位子上。他琢磨了好一会儿,终究是不大满意。他不满意的,不是礼官读的那份,而是他自己的那份。不为别的,单单是因为礼官那份实在太出众了些,所以皇上便觉得自己的这份实在拿不出手。他是皇上,皇上怎么能被一个礼官给压下去了呢?一个礼官,可想而知给他些稿子的人身份也不见得有多高,而能给他些祭文的,必定是有品级有才学之人。偏偏后者输了。皇上觉得没面子,更对自己的祭文稿产生了深深地嫌弃,他堂堂一国之君,怎么能读这种平平无奇的祭文。皇上捉摸着觉得不行,不能丢这个面子,遂赶紧让人叫来了大皇子。对于大皇子,皇上还是看重的,这不,出了事情之后皇上头一个想到的便是大皇子。大皇子被叫过来的时候还有些莫名其妙,待看到皇上一脸慈祥,更是万分不解。皇上朝着大皇子招了招手:“明德啊,朕听说,你最近这些日子在吏部干得不错啊。”大皇子听此,才明白不是坏事,脸上也多了笑意:“儿臣只是谨记父皇教诲,将自己应该做的事情做好罢了。”“不错不错,有你当表率,想必你的几个皇弟也能替朕分忧解难。”皇上笑了好几声,随后拉过了大皇子,郑重其事地交代道:“叫你过来,是为了雩祀的事。朕昨日夜里批奏折批得晚了,身子有些不大舒服,不好前去求雨,怕出了差错惹恼了诸神,反而不美。你们弟兄几个,就数你最懂事,又听话,待会儿求雨,索性就由你待朕前去好了。”由他?大皇子屏息了好一会儿,随后才赶忙拒绝:“这如何能行,雩祀需得是父皇您亲自主持,儿臣……”大皇子说了一句,嗓子渐渐有些干涩。若是可以,他亦是愿意的。皇上却没当做一回事:“年年都是朕主持,今年由你代为主持也不算什么。况且,你可是朕的大皇子,身份尊贵,万不可如此妄自菲薄。”说罢,皇上直接将祭文塞到大皇子手里,又亲自推了大皇子上前,不由分说,“且去吧,切莫耽误了时辰。”大皇子看着手里的祭文,有震惊,有迟疑,有喜悦……但是最终,他还是听了父皇的话,主动前去了。走向祭台的那一刻,大皇子还回头看了一眼。皇上站在原地,看到他看过来的时候,还颇为好心地挥了挥手。去吧。大皇子的目光从他父皇身上移开,又扫了周围一眼,果不其然。发现他代父皇站到祭台的那一刻,他的几个皇弟们,面色都不是很好看。然而这又有什么用呢,父皇果真还是最看重他的,大皇子微微一笑,安心踏上去。见状,皇上也松了一口气。好了,丢得总算不是他的脸了。眼瞧着大皇子开始念祭文了,皇上终于开始放空一切。他在想,方才那篇到底是谁写的,这么出人意料,不同寻常,他真想见一见那个着笔之人。等雩祀之后他就赶紧去问问。上首,被赋予重任的大皇子如今已经念完了祭文,他不知道父皇的真实想法,只觉得自己是被父皇信任了,所以自始至终都自信满满,铿锵有力。不过没几个人在乎罢了。千篇一律的好文章,写得再好,也如同白开水一般,叫人觉得乏味。也是为了给大皇子面子,所以他们才强撑着精神听了下去。等到他终于念完了,众人不由得升起一个念头:总算是结束了。大皇子迎着众人的目光,只看向一处。皇上还在发愣,出神间,旁边的大太监忽然轻轻地唤了他一声。“啊?”皇上诧异地盯了他一眼。大太监指了指祭台上:“大皇子在看着您呢。”看了好一会儿,无奈皇上却一直没有给反应,他都觉得大皇子有些可怜了。皇上“哦”了一声,抬头看了大皇子一眼,冲着他欣慰一笑,以示鼓励。大皇子失落了这么久,总算因为这一眼神找到了些欣喜。不论如何,今日最得父皇心的,还是他——于方才,想来是父皇昨夜偶感风寒,身子不适,这才没有注意到他,大皇子理所当然地想着。这一出父子神情,落到余下几个皇子眼中,却又是一出大戏了。只是众目睽睽之下,谁都不好发作,只能眼看着祭台上的那个人继续风光得意。大皇子也确实挺得意的,皇家兄弟几个,只他一人得此殊荣,他如何能不得意?雩祀结束之后,众人随皇上摆驾回城。途中,皇上独自坐在轿子里,尚且想了许久,最后仍旧是想不出来,便让人将王翰林给叫了过来。王翰林过来的时候,皇上已经掀起了帘子,等候多时了。见状,王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