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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宫将军一声令下,我啪啪从墙头滚下来。南宫将军就喜欢较真:“你抄完了吗?一百遍!”他说话可以好好说,何必咬着牙呢?我听着耳朵发慌。我无比真诚地看着我爹:“爹,女儿没有抄完。”没等我爹发飙,我立刻说:“女儿是看到家规中有一句:以己之小度人之大,则若蝼蚁,以己之大度人之大,则若山陵。女儿不是很明白。所以女儿才出来,亲眼见证一下,何谓蝼蚁之小、山陵之大。女儿能找到满地蝼蚁,却找不到山陵。所以女儿才将就着,爬到高处,感觉一下胸怀若山陵的感觉。”能背出家规,我自己都感动。但是我爹还是黑得像阎罗庙的一尊判官。他转眸,看向南宫澈:“澈儿,你说,她是从里面爬出去,还是从外面爬进来?”我拼命向南宫澈使眼色。但是南宫澈完全漠视我:“从外面爬进来。”狗腿!我正要啐他一口。我爹的浓重的眼神正好把我的表情抓住。在我爹的阴影笼罩之下,我笑出最可爱的谄媚:“爹,我是从正门出去,绕着墙,看看哪里可以上墙。西北角刚好有几块砖头,我一个弱女子要垫着脚才能爬上去,所以大哥才看到我从外面回来。不知道这样能不能说得通呢,我最爱的父亲大人?”我爹看不出情绪,不过他那俊脸真黑啊。我爹问:“家规你抄了多少?”我从昨天开始,才抄了——“女儿,女儿抄了十遍。”正确来说,我是把开头第一句话抄了十遍。南宫家的人都不好读书,除了南宫澈,我都怀疑南宫澈不是南宫家的人。在我爹阴云不散的时候,我立刻说:“爹觉得女儿抄得慢吗?其实女儿一点也不慢。因为女儿每写一句话都在好好反省着话里的意思。女儿觉得罚抄家规的目的不是为了给爹看到一百遍的家规——而且爹你看第三遍大概也会头晕——爹,别生气,爹要女儿抄家规,是要女儿反省自己。”我爹已经动容了。他一掌拍在我的肩膀。我肩膀差点散架。我爹那豪气带着三份儒雅,声音居然能控制得不温不火:“那么你告诉爹,你反省了什么?”“我,我……”我靠,脑袋里面只有那么一句话:我不是读书的料!“嗯?”我爹把音调都吊了起来。他正等着我。“女儿……”我的声音都低了三级,“女儿要听从爹的话……”“好,看来小透果然是有反省的。”我爹出奇舒爽,居然一点也没有惩罚我的意思,他转而问南宫澈:“澈儿,你还差多少圈?”南宫澈数了一下:“澈儿还要跑十圈。”“好的。”我爹突然转向我,咯咯咬响的牙齿:“南宫透,恐怕那个家规你抄到明年都抄不完!你就不用抄啦!澈儿剩下的十圈,南宫透,你就跟着你大哥跑!澈儿跟着你后面,你休息,澈儿休息,你跑,澈儿跑!我只问澈儿跑完了没有,澈儿不会对我撒谎。没有跑完,你就一直跑下去,跑到死为止!”坑爹!我爹一定不是我亲爹!我小小的一弱质女流啊,我这样的身板怎么能罚我跟着南宫澈跑步!?南宫家府邸,帝都洪都大街,占据着一条繁华大街八个小胡同巷,院落舒爽,园林浩大,绿树成荫。我平常还不觉得我家那么有钱,但是这一次真实感受到南宫家竟然如此之大。我拖着两条萝卜腿,跑一圈居然需半个时辰。跑了一圈,我四肢无力,气喘呼呼,捡了一根树枝当做拐杖。南宫澈跟着我后面,气都不会喘。我爹吩咐,他跟在我后面,他就会影子一样不离开我。我脚步一歪,顺便坐到沙地上,抓了一把沙子撒到他的脚面:“大哥,我的脚痛啊。走不了,你先跑,你跑,我在后面努力跟上你。大哥,你不要管我,你加油跑吧!如果你等我,我们一定会走到天荒地老!”累得我像一条狗!“笨蛋,天荒地老,不是这样用的!”南宫澈脸一阵红。他那一身蓝衣,白色绣花,都压在屁股下。我捏捏大腿。南宫澈定定看着我。褐茶色的明眸,淡淡抹着一层月色的朦胧。但是眼底下,却荆棘微红一片。南宫澈这人就是这样,外面斯文,内里荆棘。这血色荆棘还是专门对付我。我怕:“别,我知道,你有很多话同我说。但是,我们是兄妹,虽然我们不同一个娘,但同一个爹啊,我们都是自小被同一个爹打着骂着长大的……”我一边努力劝说唤醒大家的那么一点不可能的亲情,一边偷偷在手掌中抓了一把沙子。“哼,你南宫透从来都不是我的meimei!”南宫澈侧过脸,对着高墙,半天才回头,“南宫透,你为何要污蔑我?”“污蔑?”我真的好冤枉,“我比窦娥还要冤啊!”我只是把我听到的话,部分挑给南宫将军听。南宫将军领悟能力超强、断章取义了。南宫澈垂下脸,柔柔的眼睫毛弯弯卷曲,投下一片美丽的阴影。我长长呼吸了一口气,拍了一下他的肩膀,开导一下这个初次失恋的少年:“南宫澈,小水仙不懂得珍惜你这个好表哥,是小水仙的损失。”“小水仙?”“司徒薇儿啊!”我掐着脸颊,尖尖的,捏出司徒薇儿那种狐狸精的相貌,“长得像一朵水仙,不叫小水仙叫啥?”“南宫透,你个蠢蛋,我同薇儿根本不是那回事。”我怎么听到他有着遗憾的酸味。“你同司徒薇儿的那点儿破事,我怎么会知道呢?我刚刚路过,我打酱油的!!”南宫澈甩开了我的手。“我呸,我早看到你翘课!你在树上都睡了一个中午觉!”我的自尊有点受伤:“我说,你是不是我爹亲生的?怎么老是胳臂往外拐?我们都是姓南宫的!”南宫澈低声说:“才没有——”我学着司徒薇儿的那股娇态,挤点眼泪出来:“你出手打我,我的脸还在痛着!”“是你先动手的。”南宫澈站了起来,“而且,你欺负女孩子,你不对。”南宫澈有道理。看到被人欺负的娇柔小女孩,能不出手吗?但是我又他妈的直觉不是那么一回事。总之,听起来不大对劲。难道我不是女孩子吗?难道在他眼中,我不是女孩子吗?我冷笑:“我道歉,我对不起你,我打扰了你同小水仙的好事!”南宫澈脸一阵红一阵白:“南宫透,你根本不懂!”他仿佛用了很大的勇气才嚷出来,“南宫透,你要我说多少次,你才相信,我喜欢的是——”他眼光光看着我,脸一红,就泄气了,“薇儿只是替我把花拿给大姑姑。我托她拿回去给大姑姑,花是送给大姑姑的,不是送给薇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