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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的不去拜见一下师太么?”千凌羽走过来,替他裹上披风,温声细语。风青桐摇头,“莫要扰了师太诵经讲佛才是。”稍顿,似是想起心中记挂之事,抬眼看向他,“香油钱可都添了?孩子们的被褥、衣物可都打点了?学书用的笔墨纸砚可都备齐了?”千凌羽一笑:“你交待的事,我自然是安排得妥妥当当的。”“那……”语出不及,便被千凌羽温声堵住:“放心罢,没人知道是你风青桐惦记着逸花庵,只当是哪位富家子弟在施德行善呢。”微顿,风青桐朱唇轻启,声音很轻:“谢……谢谢你,凌羽。”语落,蹙眉,只因那“谢”字一出口,便让亲密的两人显得生分了。***天外,山阴。荒草间,垒垒黄土,一座孤坟。无碑。风青桐跪在坟前,久久地,无话,无泪,恍如一截木头。不知过了多久,眉间露出一丝簿如轻烟的笑,风一吹便散;轻颤,唇齿间逸出清清浅浅地字句:“雪姨,青桐来看你了……”寥寥几字,如是说着,一遍又一遍。恍惚间,天旋、地转。山影摇晃,树也摇晃了。遥想当年。雪夜。年幼的孩童独坐青石台阶,手里攥着一只棕叶编的蚱蜢。琥珀色的眸子如同浸在月光里的琉璃,薄薄的肌肤如雪、如脂、又如花瓣,透着幽幽浅浅的香。“青桐!”年轻的尼姑轻掩门扉,小心翼翼地步下石阶,解了披风替瘦弱的孩子裹上,温声细语:“几时来的,可是想看雪?小心冻着。”美丽的眼睛睁得大大地,泛着一丝澄澈无瑕的光,风青桐小声问她:“风雪,天煞孤星是什么啊?”风雪一怔,转而带笑,挠着他的小脑瓜,“平白无故的问这个做什么,嗯?”风青桐想了想,声音细细软软,带着无知的天真,“他们说我是天煞孤星!”“胡说!”风雪心一疼,一把揽过他抱在怀里,“青桐才不是什么天煞孤星,风雪最喜欢青桐了,你莫要听人胡说。”“可是……”清亮的眸子定定地看着她,稚嫩的声音好似雪中清泉,至山涧流出,“可是……他们都这么说,就连今天带走木山哥哥的大婶也这么说。”“她们胡说八道,不可以当真的,知道么。”风雪偷偷抹掉眼泪,下意识把怀里的小家伙抱得更紧了,“青桐……你一定会遇到一个全心全意爱你的人,也只有那个人,才配带你走,所以……你不可以再说自己是天煞孤星了,知道么。”风青桐在她怀里蹭了蹭,愣愣地点头,“知道了!”风雪把他抱回房中,捧起那双冻得通红的小手,哈了哈气,掖好被角准备离开;小家伙腾地翻身坐起,牵住她的衣裙,望了望周身熟睡的孩子,轻巧地凑到她耳边悄悄的问:“明天还会有人来么?”风雪犹疑,旋即点头,笑道:“会的,一定会有人来的,青桐乖乖的,赶紧睡觉好不好。”小家伙似是不放心,又问:“那他们肯做青桐的爹娘么?”“嗯!”风雪抱他躺好,哄着:“青桐这么乖,他们一定会非常喜欢青桐的。”“真的么?”月光照在床头,小家伙惊喜地望着她,眼睛眨也不眨的。风雪略一点头,浅浅一笑,眼眶便湿了,“会的……青桐,你一定会遇到一个全心全意爱你的人的。”垂髻幼童,哪能懂此话中之意,小家伙只当是有爹娘疼爱,咯咯地笑了,拉着风雪的手,用那稚嫩的双唇认认真真的说:“青桐会写字,会背诗,会拾柴火,还会帮爹娘捶背呢,青桐会很乖的。”“等青桐有了爹娘后,青桐就不能天天看到风雪了,青桐会很想念风雪的……”“还有逸花庵里的弟弟meimei,爹娘把青桐接走后,青桐就不能陪他们抓蛐蛐了……”“青桐舍不得他们,舍不得慧心师太……”“舍不得……风雪……”“青桐会很想风雪的……”“风雪……”“风……雪……”稚嫩的嗓音细若蚊吟,一字字、一句句,嘤嘤嗡嗡,渐渐地,无声。***“青桐……”“不要再跪下去了……”“青桐……”温柔沉郁的声音好像从很远的地方传来,朦胧混杂的,听不真切……渐渐地,听到了呼呼的风声,啾啾的鸟叫声和潺潺的水流声,还有那个男人的声音。“你已经足足跪了半日了,莫要再折磨自己了,算我求你了,跟我回去,好不好。”风青桐抬眸,糊糊模模地看到了千凌羽心疼无措的样子,伸手一摸,竟是满脸的泪,却不知是何时哭的。“我只是……想起了小时候的事。”细细碎碎的念叨着,欲起身之时,方觉膝盖僵如两截木头,失去了知觉。坟头的草拔完了,墓碑也刻好了,一双尊贵的手变得血rou模糊、惨不忍睹。千凌羽咬牙忍着,一把将风青桐抱起,望着坟前燃尽成灰的纸钱,眼里带着些许无端而来的怒意,冷冷道:“雪姨,青桐已经找到那个全心全意爱他的人了,你……可以安息了。”人走。烛灭。忽而风起,扬起纸屑残灰,冷风飒飒,浓烟滚滚,罩着那方刻着“亡母风雪之墓”的碑。阴沉。***黄昏。落日西沉,华灯初掌。十里长街,灯如昼。邺都街巷,宝马雕车,喧嚣嘈杂;凤箫声动,丝竹乱耳,凭添心结;湖边柳畔,舴艋龙舟,却载不动,许多愁。千凌羽搁下酒盏,挑起船舱珠帘,对风青桐道:“这都城夜色,可还喜欢?”风青桐微微点头,默了片刻,道:“凌羽,我……有些乏了,想先回客栈。”“可是……”语出,千凌羽恍然,风青桐生性喜静,哪里受得了这般喧华,奈何自己如此愚钝,自作聪明的带他游船赏灯。暗骂不迭,急忙雇来马车,一刻也不耽误的奔回了客栈。二人并肩而行,眼神相顾,却无言;一入内堂,风青桐便觉气氛古怪,西角桌上那八位布衣扮相的壮汉,个个身手不凡;若来者非善,为何不见带刀佩剑?若为善,又因何故恭候在此?千凌羽一路自恼,心不在焉,对此恍若未觉。风青桐目光微斜,见其未有分毫异动,仍是悄然放慢脚步,护在千凌羽身后,留神戒备的上楼。这瑞丰客栈里里外外共有二十多间房,千凌羽要了天字号上房,位居西侧,回廊尽头便是。风青桐凝神细听,才及邻间厢房便察觉到房中藏了不速之客。眼见千凌羽就要推门而入,急忙趋身上前,扶住他的手别有深意的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