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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答:“酒很好,不过臣只是有些乏了,想早些回去。”“唔,身体乏了那是该早些回去歇着。不过在此之前,朕先赏你个东西。”洪菱舟皱眉:“陛下,主将贺兰将军还未封赏,怎能让臣先来?”“啊,这份赏赐和战功无关,是朕另外赏你的,战功的赏赐明日再说。”新帝招了招手,一个太监持着一方锦盒走出。洪菱舟纹丝不动:“无功不受禄,陛下这份赏赐,臣不敢要。”新帝道:“这不是金银珠宝,甚至并不值钱,这不过是同卿故人有关的东西。卿真的不要吗?”洪菱舟眼神锐利起来,缓缓坐直了身子:“陛下能否明确告知?”“朕已经说了,这是你故人的东西,你回去后打开自然会明白。”新帝道,“朕窃以为这对卿很重要。”洪菱舟指尖轻叩桌面,盯了他半晌,终于起身离席:“谢陛下恩典。”锦盒入手,沉重且冰凉。“卿既然乏了,便快回去歇着吧。”新帝似笑非笑地望着她。洪菱舟转身大步离开。坐上回府的马车,她忐忑地打开那盒子。谢钟珏没有骗她,那确实不是金银珠宝,也不是什么值钱的东西。就只是几张薄薄的纸罢了。谢钟珏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天色太暗,外面的光线不足以照清上面的字,她便叫停了车,自己跳下车来,捏着那几张纸走到路口的灯笼下面去。白纸黑字,记的是沈家多次贪污的罪行。她皱着眉,不明白谢钟珏给她这东西干吗,她对沈家究竟做过什么破事并无兴趣。她草草翻了几页,忽见一页被红笔框出,鲜艳的红框内框着清晰的官体字:平德十三年至平德十八年,沈启任军器监置监,沈辉亭任军器监少监,合计贪墨白银两千七百万两,其中兵器类一千万两,战甲类八百万两,火/药/战/车类九百万两。她以为自己是酒喝多了花了眼,可连着看了三四遍,都是这么些字。她扶住墙,觉得喘息都变得压抑。仆从站在一边,试探着过来问:“公主……”“滚!”她将纸攥在手里,风吹得它们哗哗作响。明明是暑热的天,她却情不自禁地哆嗦起来。他们贪下的每一个钱,到战场上都变成了弯折的枪头、断裂的甲胄、哑掉的火/炮……眼前恍惚又出现了少时的所见所闻。不过一场战役下来,枪刃便弯了头,小卒悄悄地跑回战场想从北挝死人身上扒拉个趁手武器,却被奄奄一息的对方抓住了机会一把锁死咽喉;甲胄缝合处已经断开,士兵们只好到处找针借线地补,宋祎甚至拿了洪菱舟的发带拆给他们用,而那单薄的军衣既抵不住风雪也抵不住尖锋,战场上尸骸无数也不知究竟是冻死还是战死;火炮关键时刻哑了,无计可施只好硬拼,是那些年轻的生命用血rou筑起了堡垒……可所有人,原本都不用那么苦的。他们忍饥挨饿栉风沐雨在边境待了五年,明明有完美的战术,却频频伤亡惨重。也许五年的堆尸如山并不全是军备的问题,但毫无疑问,倘若一切军备都是按最严格的要求打造出来的,那战事绝不会如此艰难,甚至……她的父母也不必死。沈家的人……她也知道,就算不是沈家的人掌管军器监,也会有王家的人、李家的人来。可是……她走到仆从身边劈手夺过他手里的灯笼,将纸团成团塞了进去。烛火触到纸张,一点即燃。灯笼被她丢到一边,噼噼啪啪地烧着,在夜晚亮得灼人。她看着那灯笼膜和案纸被火焰吞没,一言不发。烧到最后只剩了漆黑的框架,几星红光微弱地闪烁着,苟延残喘,最终沉寂下去。远处有马蹄声哒哒传来,洪菱舟捂着脸,靠在墙边。“诶哟,小菱舟,好巧啊。”她惊怔抬头,看见面前的高头大马上坐了两个人。余瞳窝在一个男人的怀里道:“你这又是怎么啦?”洪菱舟看了一眼她身后的男人,不认识,看起来不像中原人。她又看了一眼余瞳,仍是那副潇洒快活风情万种的模样。“余师父……”她开口,觉得嗓子沙哑,“你怎么在这里。”“喔,我给你介绍一下,他叫阿什木,是从大草原来的,一直想见识见识中原的繁华,我就建议他来京城。他是客人,我么,虽然也不算是主人,但好歹比他了解一点京城,就一起来了。”洪菱舟点点头,对她的桃花韵事并无兴趣。余瞳转头和阿什木轻声道:“你先回客栈吧,这小姑娘是我旧交,遇上麻烦事了,我得劝劝。”阿什木了然微笑,等她下了马便纵马离去了,临走时还不忘朝她一个飞吻。余瞳拍了拍洪菱舟的肩膀,目光扫过地上的灯笼残骸:“我呢,刚来京城两天,也稍微听说了一点事情,就没来打扰你。不过既然碰上了,不如你就和我说说吧,我看你现在非常需要一个树洞倾吐。”洪菱舟抓着她的手,深吸一口气,点了点头。她们找了一家酒肆坐下,用钱把老板赶了出去,于是酒肆中只剩了她们二人相对而坐。昏黄的烛光照在脸上,洪菱舟垂着头,眼底一片阴翳。“嗯……二皇子,哦不,恭王,恭王出事了,是吧。”余瞳倒了碗烈酒推给她,“是因为这事儿你不开心吗?”洪菱舟摇摇头,端起酒碗一饮而尽。余瞳不再多问,又给她斟满酒。洪菱舟接二连三喝完了一坛子粗糙的酒,眼中终于泛起水光:“余师父,有人给我看了样东西。是沈家贪墨的详细记录。”“然后呢?”“其中,其中有一条是谢钦瑜的舅舅和表兄……之前就是他们掌管军器监……”她说到一半,又给自己灌了一碗酒。余瞳眼珠转了转,猜测道:“他们贪了军器监的钱?”“是。贪了两千七八万两白银……”余瞳倒抽一口冷气:“啊呀呀,这么多!”顿了顿,“不过那和你有什么关系啊?”“是从平德十三年到平德十八年的事情……”洪菱舟想起来余瞳大概还没搞清今夕是何年,便又补了一句,“是十年前到五年前。”余瞳算了算,睁大了眼:“你的意思是,他们贪了你爹娘打仗的钱?”洪菱舟哽了一声,趴在了桌上。“怪不得我当时就觉得你们的设备破破烂烂的,还以为是时代原因……”余瞳嘀咕了一句,又叹息道,“所以你现在是怎么回事呢?恨沈家的人?”洪菱舟捂着脸道:“我不知道,反正我心里难受……虽然没有沈家还会有别人来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