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7 盛强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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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小虎进门时,正好撞见高启强黑着脸将面前的碗碟一把掀到地上。小虎一边向他走来,一边不明就里地发问,“强哥,王秘书怎么走了,我跟他打招呼他也——哥!你腿怎么了!” 唐小虎大惊失色,单膝跪到两条赤裸的白腿中间,仔细查看那片看起来有点吓人的伤势。其实真的只是有点,不过是那块本来就不好看的文身上多了几个烫出的红肿水泡,算不上什么大伤。他揉了揉小虎那一头乱毛,说了句没事,小虎倒比他生气,义愤填膺地说,哥,第一次见面就这么给你下马威,我看这赵立冬和陈泰还是一路货色,你真要投靠他吗。 高启强阖一阖眼,面露疲态。 “该找的人都找过了,该想的办法也想了,能怎么办。” 他攀在崖边摇摇欲坠,何尝不知此刻赵立冬给他递来的不是救命稻草而是带刺的荆棘,可他没法收回手。 只要能救回小盛,火坑他也会跳的。反正他这身皮rou够厚实,烧掉一层又能长出一层,哪怕烧成森森白骨,他的硬骨头也能支撑着他攀爬出绝境。 唐小虎不忿地说,“我算是看出来了,还是当官好啊……哥,要不你也弄个官当当?” 他嗤笑一声,在唐小虎腿根踩了一脚。 “你神经病,我什么学历你不知道啊?” “学历算个屁啊,一张破纸,强哥你这么聪明,你要当了官,谁还玩得过咱们。” 他沉默不语,脚掌踏在男人裆部上下磨蹭,隔着裤子也能感受到逐渐膨胀的硬度。 就是这样。掌控感。 床技再好,标价再贵的男妓,也不过是个消费品,去留仍由购物者决定。他受够了任人摆弄,等人打赏,厌倦了在京海的名利场里做一个高等级的游戏玩家,他要接近权力中心,他要成为游戏规则的制定者。 “小虎,市政府研究室有个姓谭的,你去查一下,先把他做掉,交个投名状。” “好嘞哥。”唐小虎答应了一句,又红着脸,捏了捏他的脚踝,吞吞吐吐说,“哥,你要消气了,就别踩了,再踩我就射了。” “你小子是真有病。”高启强笑骂一句,用力一蹬,硬生生把唐小虎疼萎了,捂着下半身龇牙咧嘴地出去了。 他先把内裤拾起来穿好,要穿西装裤时,才想到似乎应该先处理一下这处烫伤。于是他拿出手机,想打电话给唐小龙,让他带着药过来。可他打开通讯录第一眼看到的,就是因为首字母的优势,排在最上方的安欣。 安这个姓,真是不错。他第一次尝到权力的甜头,就是靠的安欣姓安。六年过去了,他又一次得到了安家人的帮忙,于情于理,他都该打个电话过去,表达一下谢意。 他打了,打过去没人接。于是他告诉自己,天意如此,不必再纠结。他放下手机,用筷子夹了块黄瓜,刚要往嘴里送,就被突然响起的手机铃声吓掉了。黄瓜块顺着他的腿rou滚了下去,滚出一道透明的汁水印。他一边抽纸巾,一边忙乱地按了接听键。 “安欣,有什么事吗?” 对方安静了一会儿,才慢慢地开了口。“不是你给我打的电话吗,高启强。” “噢,对。安欣,我就是想感谢你一下,听说你为了把陈泰送进去,做了不少工作,谢谢你啊。” “你谢我做什么呢,逮捕罪犯,本来就是我的责任。” “那我也要谢谢你的。”他将擦腿的卫生纸揉成纸团,随手扔进没动过的鱼翅羹里。“我作为京海市民,感谢警方打掉黑恶势力,保护我们这些普通民众的安全,不可以吗。” 这一次,安欣沉默的时间更久,久到他都以为通话断了,低哑的声音才传了过来。 “黄瑶现在在哪里?” 他笑了。“安欣,我跟老默又不熟,我怎么会知道他女儿在哪里。” “……不管她在哪里,别让她上网看乱七八糟的消息。” 夹起的糖醋鱼又甜又腻,他们家里,只有瑶瑶爱吃这口,他和老默都是不爱吃的。 小女孩爱吃甜的挺好的,以后日子也能过成甜的。 当时,他是这么跟老默说的。 口中的鱼rou突然变得味如嚼蜡,他放下筷子,没再说话。 他不吭声,那头的安欣又继续说,“一个小女孩,十二三岁,父母双亡,蛮不容易的。” “十二三岁,父母双亡……诶,安警官,咱们两个那时候不就是这样的吗,我跟她差不多大的时候,还要一个人养两个孩子,我不是更不容易。” 他猜得到安欣的反应。“别卖惨”,或者,“别装可怜”,再或者,“那我可得看紧黄瑶,别让她步你的后尘”。 他猜错了。都不是。 “老高,你确实是,更不容易的。”安欣说。 安欣在审讯刘丽时,按照章程问了一个问题。 “陈泰与高启强平时是怎么相处的。” 他原本只想听到一个简单的答案,比如关系不好,互相算计之类的。但刘丽太想表现了,竹筒倒豆子似的,将太多本不需要那么详细的事情讲了出来。 比如陈泰会把高启强绑起来屁股里插着东西在房间里吊一宿,比如陈泰会一边抽高启强的奶子和屁股一边让高启强自己报数,比如有时高启强的项目出了问题,害得公司亏钱了,陈泰就会让高老板亲自去白金瀚上几天班接几天客,再比如,催乳针,乳环,和文身。 他越听,身体里的血液越冷。 他知道刘丽在这个问题上没必要撒谎,起码没必要撒这么具体,这么容易考证的谎。 他最后一次见到高启强的身体,是在凭借着刘丽的证词,拘捕高启强之前。那时候,上面除了绑架案留下来的旧伤之外,干干净净。 陈泰为什么会突然有恃无恐地对高启强做出这么严重的虐待行径,是因为,铁面无私的安警官,帮着陈泰,堵死了高启强的生路吗。 被陈金默的血浆浇过的半张脸突然传来灼烧般的疼痛,他呼吸困难,脱力一般弯下身子,余光看到小五正要把刘丽的供词记录下来,他匆忙伸手,压住了小五的笔记本。 “关系不好。记这一句就行。” “哎呦,安欣,难得从你嘴里说我一句好话啊。”高启强笑了几声,心不在焉地把玩着筷子。筷子头在碗沿敲出脆响,叮的一声,他终于下定决心似的,尽量自然地问了一句,“对了,李响最近怎么样。” “你怎么不直接问他呀?他跟你,比跟我熟,他应该什么事都告诉你吧。” 提到李响,安欣就觉得胸口发闷。针对他们师父那桩旧案的调查马上就要重启了,李响依旧对他是一副守口如瓶油盐不进的样子。为什么呢。他想不通,他有种迷茫的恐惧。他真的不想再看到,在乎的人在他不知情的情况下受伤害了。 “安欣,你这话说得比山西醋都酸,怎么,你也对李响有意思啊?” “……也,是什么意思。还有谁对李响有意思。” 他敏锐地捕捉到了关键字,高启强停顿片刻,欲盖弥彰地清了清嗓子。 “李警官人蛮好的,又高又帅,穷是穷酸了点,应该也有不少人想泡他……” “老高。”安欣突然打断了他的话。“你也蛮好的。只要你想,你以后,都会过得蛮好的。” 高启强愣了一下,问,“什么意思。” “以前呢,你什么都没有。你说,想给你们家最好的东西。我不支持你的做法,但是,我理解。现在,你什么都有了,有钱有地位,有人爱。但我怎么觉得……你自己,快没有了。所以我想,老高,你好不好换个活法,先让小盛……回京海吧。我说过了,有自首立功情节,是可以减刑的。” 安欣握着手机,说到最后,声音有些凝涩。不知过了多久,电话那头,传来了一声长叹。 “我的安警官啊,你还是,这么善良。” 嘟。 电话断线的声音,横亘在两人中间,拉扯成了一条无法逾越的河流。 在碉楼广场的廉价旅馆房间里见到许久不见的弟弟时,高启强的第一反应,是拽紧了高启盛的领子。 “你他妈是不是疯了啊?谁让你回来的!怎么这么不听话,赶紧走!” 高启盛抬起手,痴恋地摸了摸哥哥的脸颊。 “我想回来看看你,哥,你瘦了。” 高启强对此充耳不闻,只顾着把这个胆大包天的小兔崽子往外面拽。“走,快点,我送你出京海,我已经找好船……” “今天我生日。”高启盛看着他,笑着说,“哥,我的生日kiss呢。” 高启强看着弟弟那张期待的脸,怒气渐渐消了下去,他也摸摸弟弟的脸颊,在弟弟的嘴唇上印下了一个柔软的亲吻。 “生日快乐。” “还记得去年生日,我们还在白金瀚包厢里zuoai呢。” 高启盛说得轻描淡写,高启强却心如刀割。他愧疚无比,柔声说,“小盛,今年生日就委屈你了,等这个事情我帮你摆平以后,我再给你过一个大的生日,你想玩什么都可以。听话,走吧。” 他的弟弟轻笑一声,搂住了他的腰。 “那你再跟我做一次吧,做完我就走。” 坚硬的rou棍抵在他腿上,高启强到底还是不忍心,伸出手,揽着弟弟倒在了小旅馆的床上。 “快点,最多给你二十分钟。”他催促道。 高启盛还说他瘦了,明明自己瘦得更多。 他的腿攀在弟弟的窄腰上,紧紧相拥,颤抖的手掌抚摸着弟弟凸出的肩胛骨。高启盛的脸色也很难看,他刚才看到了高启强腿上的纱布,硬是揭开看了一眼,文身加烫疤,让本就阴森的青年眼中血色更甚。 “谁弄的。” “……陈泰那老狗。你别cao心我,他已经被我弄进去了,所有事我都栽到了他身上,建工集团,你哥拿下了,怎么样,厉害吧。” 他逼着自己牵动嘴角,摆出个笑来。高启盛这才露出点轻松模样,一边用涂满润滑的手指揉挖他紧涩的xue口,一边说,“我哥想做的事,肯定能做成。” “你的事,有点麻烦。现在麻古正式被定为毒品了,毒品是死罪来的,一会儿做完,你赶紧离开……唔,京海,我不让你回来你别回来。” 他口中严肃地警告着弟弟,下身却在敬业地晃着腰吞吃着弟弟的手指,这大概就是男妓的职业cao守。 高启盛抽出手指,拉下裤子拉链,用吐着前走液的硕大guitou顶弄哥哥湿润的xue眼。 “那我多久才能回来。” 高启强刚想开口回答,先被弟弟突然闯入的rou棍捣得腰肢上弓,腿rou发抖。他喘息着缓了一阵,才随着rou茎抽插的节奏,颤着声音说起了目前的形势。 “有人……啊……给我介绍了个市领导……他好像能帮我们……” “他很大吗?”高启盛问。 “很大,比我以前认识的都大……呃!别……别突然这么用力……太快了……唔……我说的,说的又不是jiba……” 高启盛勾了勾唇,淡定地说,“说但是吧。” “要我交投名状,说帮他让两个人没法说话,才愿意帮……帮我。一个市政府研究室的谭思言,人我已经抓了……还有一个是……” 他的指甲抓在弟弟肩头,嘴唇抖了又抖,还是把那个名字说了出来。 “……李响。” 李响? 高启盛眸子一震,动作停了下来。 “哥,你说的那个领导,是赵立冬吗?” 高启强垂下眼,别过头,算是默认了。 “哥,李响这个投名状,你不能交。弄死李响,安欣这辈子都不会放过你。当然了,从我个人角度出发,我早就想把这个勾引你的贱人弄死……嘶,怎么突然夹这么紧……你也跟我说过,赵立冬不可信,孟德海才是可靠的那边,你不能……为了救我,被我害得,彻底断了在孟德海那边的后路。那我死都不会闭眼的,哥,我宁愿死……” 他话没说完,就被眼角湿红的高启强扇了一巴掌。 “你他妈说什么蠢话!……小盛,你听我说,不是因为你。我本来就……就要选赵立冬的,你哥我如果只求可靠,我现在还是个卖鱼佬。傻仔,是我自己想要飞黄腾达,这个只有赵立冬能给,你懂不懂。” 像是生怕他不懂,柔腻的xuerou也配合着用力吮了几下。 “李响的事……我没答应赵立冬。我再……再想想别的办法。总有别的……别的什么,能讨好到赵立冬的。” 你能想出什么讨好人的办法呢。高启盛伏在哥哥身上,一边挺动着腰胯,一边气喘吁吁地想。 男妓讨好人的办法,不就是那一种吗。 他最不愿意,见哥哥做的那一种。好不容易干掉了陈泰,好不容易有了一飞冲天的契机,他怎么能再看着哥哥,重蹈覆辙。 他握着哥哥的膝弯,加快速度冲撞了几下,在哥哥温暖的体内射了出来。 高启强去浴室草草清理了一下,高启盛拿过哥哥的手机,发出了一条短信。等高启强回来时,弟弟正靠在床头,望着床前的小电视发呆。 “你不去冲一下吗?”高启强一边穿裤子一边问他。他暧昧地眨了眨眼。“哥,我jiba上裹着你的水,今晚才能睡得香。” “小不正经的。”高启强也被他逗笑了,坐到他身边,帮他拉好外套的拉链。 他指了指电视,带着笑说,“哥,你记不记得,我高中的时候,你还上过电视呢。” 他哥推了他脑袋一把,脸上有点发热。 “怎么这事你也记得。” “那我能不记得吗,那个时候,京海市电视台搞个答题节目,你抽中了参赛名额,看三等奖也能拿到洗衣机,你就去了。第一题你就不会,人家问居里夫人发现了什么,你想半天想不到。ABCD四个选项,两次求助机会,一个是排除一个错误选项,一个是场外求助,能问亲友团一个问题。你选了第二个,给我打了电话,开口就问我,哪个是选项是错的。主持人都被你弄笑了。” “我那个时候,不是太紧张了吗,长能耐了你,都敢笑话你哥了。”高启强嘴里嘟囔着,手上轻柔地帮弟弟整理着头发,将帽子扣在他头上。 “阿盛,你比我聪明,比我脑子好使,有你,哥就有希望。答应我,听话,照顾好自己,哥哥一定帮你摆平这个事。” 高启盛望着哥哥的眼睛,那双总是湿漉漉的眼睛,点了点头。 “哥,我信你。” 他们刚一出旅馆,路边的人时不时落在他们身上的眼光,就让高启强觉察出了不对劲。他猛拽一把高启盛,把弟弟拖进了一家面馆。 “阿盛,情况好像不太对,你赶紧走……我记得这家店,这家店有后门……” 心跳声急促剧烈,他忙着要去后面找出口,却被弟弟拽住了。 “我拿你手机报的警。”高启盛说。他摘掉帽子,淡定地放到一旁的木桌上。 “从小到大,我给你找了不少麻烦,这次我帮你一次。赵立冬那边,我帮你搭上。” “阿盛……” 话音未落,高启盛就掀了桌子,从外套里拔出枪对准了他深爱的哥哥。 “高启强你个臭婊子,你他妈出卖我!” 高启强像被抽走了半条魂魄,木着身子被弟弟用枪顶着脖子推搡到门口。 门口埋伏的便衣警察一拥而上,手持枪支将他们团团围住。高启盛握着他的肩膀,在他耳畔怒吼,“高启强,我卖毒关你什么事啊?一开始你就不许我卖,处处跟我作对,现在还他妈报警抓我!有你这么当哥的吗?!” 这些帮他撇清关系的脏话,一句也进不了他耳朵里。他六神无主,嘴唇颤抖,声音在喉咙里反反复复上升又下降,半晌,才挤出一句细若游丝的话。 “阿盛……把枪放下……我给你请律师,我们还有机会……” “哥,你就让我做回主吧。说句话,快,证明是你报的警,要不然我做的一切,全都是白费的。” 高启盛的嘴唇贴近他的后颈,喘出的热气让他浑身发冷。 之后发生的一切,对高启强来说,都像是泡在梦境里。 这个梦是黑白色调的,他浮在空中,看着自己惨淡灰颓的脸。丰软的rou唇一开一合,像个真正的,无情无义的婊子一样,无耻地吐露着对毒贩弟弟的指责。 因为画面是黑白的,所以他也看不出来,自己的眼圈有没有泛红。 毒贩喊出了一个警察的名字,挟持着婊子登上了碉楼的最高层,三楼。过了一会儿,那个警察上来了,双人剧变成了群像剧,他们彼此试探,威胁,指责,恳求。 婊子求警察救救毒贩,毒贩对婊子说你别信警察,而警察对婊子说,你把谭思言藏去哪了。 引入了第四个人之后,这出戏就更乱了。 “你放了谭思言,赵立冬的举报信,关键证据都是我提供的。我死了,他就会愿意救你弟的。” “你举报赵立冬?你他妈嫌命长啊?” “哥你听到了,他自己愿意死的,你别挡在中间,你让开,我一枪打死他!” “你他妈开了枪,你也别想活!……李响,李响我求求你,老公,我信你,你救救小盛,你那里有赵立冬的证据对不对,我自首,我认罪,我配合你们调查,我帮你斗垮赵立冬,你救救我弟弟……” “老高,我一定会救……” “哥你别信他!他那套要有用,赵立冬怎么会一点事都没有还把他这个叛徒给抓出来了?哥你让——” 在大段大段,喧嚣杂乱,前言不搭后语的台词过后,一声子弹钉穿rou体的闷响,终于结束了这场闹剧。 子弹的冲击力,让毒贩扑跪到了地上,眼镜摔落,手枪也摔出去很远。 “阿盛……阿盛……” 黑白的世界突然有了色彩,是从毒贩口齿之间溢出的鲜红。婊子想,弟弟一定很痛很痛,弟弟是最怕痛的。那颗子弹好像击穿了胸肺,每次呼吸都是折磨,可弟弟依旧笑着,破碎的语句,跟着大股的红色一起从嘴里流了出来。 “哥……我不是……你的……希望啊……我一直是……错误选项……别选我……我帮你……排除了……” 不是的。 不是的啊,小盛,不是的。 你不要说,你不要说话了。我把你的嘴捂上,你就不要再,不要再流血了。 跌坐在地的婊子伸出颤抖的手,黑白剧突然又变成了哑剧,毒贩看向警察,说了句什么,然后就突然冲向那个唯一的正义人士,转瞬之间,两人相拥着从三楼重重摔落,直到撞上水泥地面,才拆散了这个拥抱。 楼下躺着两个人。要救他的人,他要救的人。 黑白的画面,彻底被喷涌而出的赤红色吞没。 他趴在三楼的围栏上,撕心裂肺地哀嚎了一声。 眼前的事物都失了轮廓,他什么都看不清了。他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下的楼,他的四肢都是软的,出门时他没看见门槛,摔了一跤,狼狈地跪趴到了地上,手指好像触到了什么湿黏温热的液体。 是血吗,是谁的血啊。 全世界都是红的,全世界对他来说,都是血。 他不知道被谁搀扶了起来,他先说谢谢,然后说,是我报的警,我打电话报的警,我弟弟贩毒,我报了警。他说了一遍又一遍。这是他弟弟,刚才叮嘱他要做的事,他必须要做。 他无措地将头发向后捋,手上的血混到了发丝里,让他看起来也好像摔破了脑袋。 “高启盛,两点三十五分,确认死亡。” “让一让,让一让,搭把手,响队,响队你别睡啊!” “别慌,都别慌,响队头上没流多少血……” 那一刻,他终于回到自己体内,他不再是冷冰冰的观众,也终于想起了,高启盛最后对李响说的话。 “李警官,祝你好运。” 高启盛抱着李响跳下去时,手掌护住了李响的颈椎和后脑。 他的弟弟,他的弟弟是最聪明的。 要攀上赵立冬,所以要杀李响。 不能激怒安欣和孟德海,所以不能真的杀死李响。 他的亲弟弟,用一条命拖着李队长从三楼往下跳,谁还能不信他高启强是真心实意想交这个投名状的呢。 他想,是啊,小盛从小,就是小心眼,连小兰的醋都要吃,又怎么可能,舍得跟李响分享祭日呢。 他抬起头,茫然地和人群中的安欣遥遥对视。安欣看他一眼,又看一眼高启盛,似乎是情不自禁向他这边走了一步,被张彪叫住了,才如梦初醒,转身奔向了李响的救护车。 “麻烦您跟我回去一趟。”杨健对他说。 他恍惚地点点头,抬腿走向面馆。杨健拦住了他,说他走错方向了。 “不是,没有……”他眼神空洞,打着哆嗦拨开杨健的手。 “我弟弟的……我弟的帽子……还在店里。” 他坐在杨健的警车后座时,白西装的袖筒沾上了血,手里紧紧抓着弟弟的帽子,仿佛还能感受到一点温度。 “杨队长,我给你……给你讲个故事吧。小时候,我们家穷,三个孩子,只能吃一碗猪脚面。meimei吃猪脚,弟弟吃面,我喝汤。弟弟懂事,问我为什么不吃猪脚不吃面,要把面分给我吃。我为了让他吃饱,我骗他,我说,我就喜欢喝汤,不喜欢吃面。” 他突然笑了一声,声音颤栗,鼻音浓厚。 “我是……我是想让他吃饱,我骗他,他就信了……我为什么……为什么不说实话……我是喜欢吃面的……我不该……不该撒谎……安欣说的是对的……说谎话……是会……是会遭报应的……” 我不喜欢喝汤。 我不要飞黄腾达。 我要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