纸王冠 16 (欣强/响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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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周之后,京海市公安局的审讯室。 高启强身上批的是李响的警服外套,下面露出一截刚刚能裹住屁股的黑色睡裙,坐下来的时候,如果不紧紧并拢双腿就会走光。 其实他也没什么可在意的了,反正他的脸已经丢尽了。 他被李响护在怀里带出白金瀚时,此起彼伏的闪光灯吓得他拽紧了李响的胳膊。枪声响起之后,白金瀚乱成了一团,客人员工都争着抢着往外逃,消息根本不是警方想封锁就封锁得了的。京海市最大的黑社会头子在自己开的yin窑里被枪杀,现在警察带上警车的人又露着两条明晃晃的雪白大腿,那些小报记者恨不得把相机都拍冒烟了。要不是李响提前用外套盖住了他的头脸,他高启强在京海可就出了大名了。 李响在带他出去之前,在包厢里找了一圈,也只找到了他的鞋,没找到他的衣服。高启强木木地说,自己一进门就被徐江的人摁在地上剥光了,徐江说,让他们把他的衣服扔进厕所里。 “然后,他就把这件裙子扔给我了。我不穿的话,他就会把我光着身子,丢下楼的。其实……都是一样的,反正徐江,不管怎么样,都会让我死得一点尊严都没有……妈的,婊子的打扮,婊子的死法……” 高启强将那件情趣睡裙的吊带拉回肩上,捋了把自己柔顺的头发,颤抖的嘴角似乎是想要拼凑出一点笑意。他的瞳孔还没能聚上焦,视线彷徨游离,落到哪里都显得涣散。 “我以为我今天会死在这里,结果死的是他……李响,你知道我本来就不是什么好人来的,徐江在我眼前被杀了,他的尸体在这躺了好久,我一点都不害怕,我……特别高兴。” 他抬起手掌,用力压蹭了一下眼眶。 “我不怕的。”他又强调了一遍。 李响也抬手,用拇指指腹揩掉那颗高启强没来得及碾碎的眼泪。 “那你哭什么。” “我喜极而泣不行啊,李sir。” 看他还有精力同自己拌嘴,李响心中多少舒展了些。他这衣不蔽体的样子实在凄惨可怜,大开的窗户有冷风吹入,他打了个喷嚏,李警官心善,脱下外套罩到了他身上。 “还高兴,你这是生怕自己看起来不像犯罪分子啊?记住了,一会儿进了局里,不要蠢得什么都往外说。” 审讯室里高启强谨记他的话,坐在李响和张彪对面时,咬死了一个回答,那就是自己什么都不知道。 “警官,我真的没看清开枪的人是谁……那扇门就那么窄,徐江块头这么大,他堵在门口,我根本看不到外面有什么。再说,那上头不是有监控吗,你们去查监控啊。” “还用你教我们办案啊?你先把该交待的都交待清楚,我们马上就能拿到白金瀚的监控录像了,到那个时候你再想交待可就不算立功了。别忘了,不管徐江的死跟你有没有关系,光卖yin这一条就能让你拘留十五天。” “我没卖yin!我不是去卖yin的!李响!我没有卖啊!” “行了,叫唤什么!高启强,我们这是给你机会呢,你可别敬酒不吃吃罚酒!” 张彪沉着脸厉声呵斥完,转过头靠向李响,用只有两人能听见的音量说,“平时穿着裤子看不出来,这高启强腿长得还真挺sao的,又白净又笔直,你猜太子爷有没有跟他玩过腿交?” 李响无语地瞥他一眼,用同样的音量回复道,“你直接去问安子呗,你猜他会不会把你腿卸下来。” 这还用猜吗。必然会。 张彪抖了抖肩膀,立马冲出审讯室借了条毯子回来,围到了那两条堪称红颜祸水的美腿上。单纯善良的高启强看那个跟李响差不多凶的警察虽然说话难听但还是给自己盖了毯子,哪里知道这位警察刚刚私下对自己开了黄腔,还很感激地柔声说了句谢谢你,张警官。 张彪有点小惊讶。“你认识我?” 高启强点点头,眼神里有些羞赧。“上次我弟弟……我弟弟喝多了来你们这里闹事,和安欣打架,还是你帮忙拉开的。” 张彪摆了摆手。“嗨,就这点小事。我一米八五一大高个,他俩都那么瘦,我分开他俩还不就跟分开一对一次性筷子似的。” 话刚说完,筷子之一就走进审讯室了。 张彪脸皮厚,背后说人被撞破了也不觉得尴尬,反而大大咧咧问起安欣今晚怎么没出任务。安欣将拎来的纸袋放到高启强腿边,漆黑的眼球保持着相对缓慢的频率上下滚动,细细打量将膝上的毯子抓出了褶皱的爱人,轻描淡写地回答着背后的同僚的问话。 “就是多喝了一杯。彪子你知道的呀,我酒量不大好。” “酒量不好还……” 这回张彪话都没说完,就被安欣漫不经心的动作打断了。 太子爷先是拎起那条毯子,随手一抛,盖住了旁边负责记录审讯过程的摄像机。然后,他又扯掉高启强肩上的外套,扔还给了李响。 “头转过去。”安欣对着自己的两个同事说。他用目光检查着高启强身上的痕迹,眸色越来越深。 李响和张彪愣了一下就别过了脑袋,不再看对面不知所措的嫌疑人。高启强不明所以,正想问这是要做什么,安欣就指了指那个纸袋。 “给你带的干净衣服,换上吧。” “……多谢。”高启强说。他维持着礼貌态度,却在手指刚触到袋子的时候,被这位黑警粗暴地握住了小臂。原本要握的大概是手腕,但他腕子上现在缠着绷带,握上去会弄疼伤口的。 “为什么擅自去找徐江。你想把唐小虎救出去,为什么不找我商量。” 不过是酒后休憩了片刻,醒来之后爱人就以这么凄惨难看的姿态,牵扯进了这么严重的命案里。太子爷向来最重秩序与规则,能忍到现在不发火,已经是奇迹了。 高启强却并不感激这份奇迹。他怔了一会儿,口腔发苦,好不容易才找回自己的舌头。 “我没找过你吗,安欣?我没求你救小虎吗?不是你,你先拒绝我的吗。” 两周之前,安欣家中。 安欣几乎是转瞬之间就理解了高启强产生了什么误解,大概就是错以为唐小虎的失踪是他指使徐江做的,所以才来恳求他放过小虎。 这徐江,估计是刚从赵立冬那得知了真相就迫不及待地展开报复了。直接绑架一个大活人,哪怕对方只是一个旧厂街的小混混,下手也太过莽撞了。 或许,并不是真的莽撞。徐江此举,只是在构造一个契机,一个与旧厂街正面开战,把京海的水搅混,从而将泥点溅到孟安两家身上的契机。如果他现在轻举妄动,贸然跑去找徐江要人,很可能正中赵立冬的下怀。在没能掌握将他们一举扳倒的关键证据之前,最好还是不要主动打破这份虚假的和平,免得打草惊蛇。 何况,赵立冬明知自己与徐江的保护伞关系已经暴露了,现在这个关头,是不会真的冒着留下把柄的危险,让徐江搞出人命的。 于是他蹲下身子,摸了摸高启强的头发,用堪称温柔的声音向高启强保证,虽然他目前和徐江闹掰了,暂时没办法让徐江放人,但唐小虎一定是安全的。 “你没办法……你怎么会没办法……” 高启强嘴唇发白,祈求似的拽了拽安欣的裤腿。 “小虎不安全的啊,他砍了小虎的手指送到我家……一定不是你让他砍的,是他自作主张,是不是,安警官你是好人,你不会做这种事……小虎是我带大的,他是我的半条命来的,我不能不管……” 原本听到徐江砍了唐小虎的手指的时候,安欣还蹙了下眉。是他低估了徐江嚣张放肆的程度。但高启强又开始故技重施,哭诉起自己和旧厂街那伙子人的深厚情谊,听得他心头冒火,捋着高启强那头卷毛的手也带了点力气。 “高启盛是你的半条命,高启兰是你的半条命,现在唐小虎也是你的半条命了。高启强,我真的觉得你好累,你总共有几条命,有没有哪条命不是为他们而活的?” 蠢笨的鱼贩又一次错误地理解了他的意思,立刻诚惶诚恐地望着他回答道,“安欣,主人,你放过小虎,我以后的命都是你的。” 高启强拉着他的两只手,放到自己的脖颈上,眼睫潮湿,引颈待戮,让太子爷的虎口卡住自己颤抖不已的喉结。 “你救救他,求你,你怎么罚我都可以……” 安欣垂下眼帘,神情沉寂。 “你确实该罚。” 他手上只是稍微施力,就足以让高启强恐慌得青筋乱跳。 “我从来,从来没对你说过谎啊,老高,是你一直在对我说谎。我跟你说了,徐江目前不是我的人了,他绑架唐小虎不是我指使的,就算我现在去跟他讲让他放人他也不会听,你怎么就是不信呢。没有信任感,我们还怎么谈未来啊。” 他越说越觉得自己是有点委屈的,掐着高启强脖子的手愈发用力。高启强掰着他的手腕,眼仁微微上翻,胸口起伏得厉害,张了好几次嘴才气若游丝地挤出一句,“我信……安欣……我真的信了……” 这样才对。 李响说的对,高启强是没办法好言好语沟通的,不挨打,听不懂人话。 他心满意足地放开了手,看可怜的鱼贩眼泪汪汪弓着身子咳嗽个不停,从饮水机里接了杯水放到高启强面前,然后才转身走向了阳台。他去给李响打了个电话,他们早就掌握了疯驴子的行踪,前段时间李响也去跟那家伙谈过话了,“好言规劝”疯驴子换了个效忠的对象。可惜徐江实在谨慎,李响砸掉了疯驴子两颗后槽牙也没问出什么关键信息。这次唐小虎被绑了,倒是可以让疯驴子去照看一下,至少能确保唐小虎的生命安全。 他从阳台回来时,高启强放下喝光了的茶杯,跪得一丝不苟,正用惴惴不安的眼神仰视着他。 “唐小虎的身体部位不会再少了。”他说。 高启强多少松了口气,他观察着安欣的脸色,小心地询问道,“那,那他……什么时候可以回来啊。” 安欣没有回答他,目光落到了他的下半身上。 “我给你装的锁,谁给你弄掉的。” 高启强懵懵地跟着他往下看,脸色一白,这才后知后觉地遮住了自己的下体。出了那么大的事,他哪里有心思去想那个原本安在他jiba上的笼子。 “它,它自己坏掉了,它……” 大概是自己也知道这句话可信度有多低,高启强咬了咬唇,朝安欣爬了两步,爬的时候还不忘扭一扭他的肥屁股。 “主人,我知道错了。” 安欣叹息一声,拉着他的胳膊,将他拽了起来。 “一口一个主人,高启强,你到底有没有意识到我们是什么关系。” 高启强低着头,壮着胆子小声说,“上次是你,你说不再跟我做朋友,要我跪着吃饭,我就,我以为……” “那几天让你学着当狗,是惩罚的手段,不是惩罚的目的。” 安欣从沙发上把高启强的衬衣捡起来,套回他身上。 “我要是让狗跟我那两个叔叔同桌吃饭,他俩非把我打死不可。” 他垂下脑袋,看着安欣纤长好看的手指从下到上一颗一颗帮他扣好纽扣,眼中情绪复杂纷乱。 “那你现在,你,你不打算惩罚我吗……” “你喜欢被罚啊?”安欣将纽扣扣到最上面一颗,抬抬嘴角,好笑似的摸了摸他发烫的脸。 “你的半条命都差点没了,这还罚得不够吗。” 高启强垂头不语,小拇指狠狠抽搐了一下。 为什么。 为什么安欣可以说得这么轻描淡写。 小虎出事,他焦急得嘴唇内侧长出血泡。他养大的弟弟没了一根手指,沦为终身残疾,在安太子眼里,只是他该受的惩罚吗。 安欣的说辞能有几分可信。前段时间徐江还唯安欣马首是瞻,怎么会突然闹掰了。如果真的和徐江掰了,又怎么会在他服软之后,随便打个电话就能保住小虎的性命。 但有一件事,他是看清楚了的。他们旧厂街的人,在安欣这种人眼中,形同草芥。安欣的爱是露水,将他的叶片浸得晶莹透亮,让他看上去仿佛成了什么不得了的水晶制品。可露水总是会干的,干涸之后,他就又成了普通的野草。安欣现在怎么对待别的野草,无视,踩踏,拔除,以后就会怎么对待他。 他只能在太阳升起,蒸干露珠之前,尽量攀爬地高一点。 “安欣……欣哥。”他眼中含泪,乖乖抬脚让安欣帮他穿回内裤,然后顺势,靠进了安欣怀里。 “小虎就在我们眼皮子底下被掳走了,我……有点害怕。你看方不方便……让我住进来。这样,你也可以随时看着我,就,就也不用让我戴那个笼子了。” 安欣搭在他腰上的手臂,似乎绷紧了一些。 “我以后都会听话的,欣哥。所以,你能不能,稍微多派点人,去旧厂街那边盯着点。” 果然,高启强的听话,总是有附加条件的。 不过这也算是一个好的开端,一口吃不成个胖子,教育孩子,总是要一步一步来的。 “你的头发,不是自来卷吧。” 安欣突然开口提到这个奇怪的话题,高启强愣了愣,还是老实地回答道,“不是自来卷,我烫的。大概……每三个月会去重新烫一下。” “去拉直。”安欣说。在追查黄翠翠案件的过程中,他见过的那些做皮rou生意的男男女女,十个有九个是烫的卷发。 “还有你那些香水,化妆品,也不要再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