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凤邪去赏了城外新开的腊梅。听得府外爆竹声声,京中俱是忙碌欢庆,他却总觉得缺失了什么。但李镇渊这失落并不曾持续太久。德佑三十六年正月,山南乱贼大起,北向突围,浩浩荡荡直逼潼关,迫近帝都。是年正月十六,元宵刚过,昭昇帝急召游击将军李镇渊入宫,拜李镇渊为三品平南将军,统领山南各州府兵,奉命讨贼。正月十九,李镇渊帅五千铁骑大败三万贼寇,解潼关之围,贼四溃逃,或南下奔阆、夔二州,或东向河南、河北二道。李镇渊率兵南下,同各州府兵会于蜀东。德佑三十六年正月。元澈同书隽自帝都出发,赶了十几日路程,方到汝州。他是微服出巡,沿途上不曾惊动,到了汝州亦不曾即刻去见郑仰,倒反在客栈投宿,住了好些时日。这汝州刺史一早听说京中要来人查访,先是慌乱了一阵,后几日得了消息,说来的为晋王,他忖道钟尚书同三皇子是舅甥,虽说是赵王告到了御前,总不至于得个死罪,寻思着留得青山在,一切便还留有余地,稍稍心安。悬着的心这厢才放下些,怎奈朝中又换了十四皇子。他同十四皇子是向来没有交情的,自然焦虑万分,渴盼着这位一到,便去巴结,不料半途就没了元澈的消息。一算已是十数日。新年虽是喜庆,心头的忧思不减,日不能安,夜不能寐。却不知元澈早已在城中观他举动了。“殿下。”书隽打了一盆清水用作洗漱,推门而入。元澈正坐在窗边,望着楼下出神,虽是新春,但城中喜庆几无,萧条却盛,不由得叹了一口气。听书隽唤他,便转过头来,皱眉道:“外头比不得府中,可不许乱叫。”书隽乖巧地一低头:“是,公子。”一边将清水放在床边的木架上,“公子快些洗漱罢。”元澈走到架边,漱口洗面毕,回过身来问道:“打听的事可有些眉目?”书隽道:“西边乱年灾荒,民不聊生,乱匪大起,不少灾民东逃,都到了汝豫二州。”书隽说得这些,元澈都知晓,便点点头,示意他继续往下说。“只是这如州刺史在城门外设了关卡,如若灾民入城,必先上缴白银三两,且以人头计。故而许多身无分文的灾民只得在城外徘徊。非但如此……”“非但如此……”元澈接道:“他在城中亦不行布施之事,必是吞了赈灾粮款。怪不得年成这般不好,他还能凑出银两孝敬朝中诸官。”国势衰微,却还有蛀虫如此。书隽点头道:“汝州赋税甚重,恐怕他这些年吞没的银两之巨,已非常人能料。”二人心知这如州刺史罪状无数,却不能即刻去府上问罪,须知元澈势单力薄,此处又是汝州地界,真是遭遇不测,反倒称了某些人的心,且决计牵扯不到朝中那些人,故此,只有暗中收集证据,才是可行之道。二人主意打定,更是隐于城中,只让那郑仰暗自心焦却无可奈何。只是这暗察之事尚未分明,却闻山南乱贼溃逃东向的消息,汝州地处河南道之东,为关口冲要,汝州失陷,则洛阳危急,河南危急,后果不堪设想。贼日渐逼近,距离汝州不过几百里之遥,郑仰平日只知敛财,哪里有半分骨气?听闻此事,直吓得魂飞魄散,多年经营的郑府也不要了,赶紧嘱咐家人收拾细软,只拣些贵重物事随身携带,就要连夜弃官出逃。正在此时,突然听下人禀报,十四皇子到了。若是十几日前,对这位主儿,郑仰必定是巴结不及,只是现下正是出逃保命的档口,哪里有心思应付元澈,勉强将人请进府中,揣测这位十四皇子此时献身究竟所为何事。元澈坐上首,敛下双睫,慢慢地抿了一口清茶,是上好的蒙顶,他微微一笑,放下茶盏,直直看着郑仰道:“蒙顶甘露,大人果然是风雅之人。”郑仰从他那张玉面上琢磨不透他的来意,心下虽然只想骂娘,面上却得赔笑道:“殿下谬赞,郑仰不知殿下到来,有失远迎,还望殿下海涵。”“郑刺史不必自责,元澈是奉天命来此,并非出巡。刺史忠君爱国,乃是国之栋梁,现下山南贼匪东向,汝州危急,大晟多事之秋,正是刺史报效朝廷之时。”元澈也不与他打太极,明说此意。郑仰断断说不上忠君爱国,亦算得长袖善舞,玲珑剔透之人。听元澈这样说,便知晓这位殿下已不是来查贪墨之事,而是监督自己不得弃城奔逃。蜀东。巴蜀人杰地灵,鱼米之乡,富饶之地,自古有“天府之国”的美称。潼关一战,贼大溃败,大多西向。巴蜀四塞之地,蜀道之难,难于上青天,可谓于行军打仗极为不利,当年汉高祖入蜀,亦有进而不能出之忧。李镇渊撩开门帘,蜀地的湿气润进胸中,颇有些沁凉之意,军队驻扎在山坡之上,周围都是连绵不绝的山丘,冬日蜀地不同于帝都,山林还泛着几分翠绿,气候亦不十分苦寒,唯有湿气太重。越过军营所在的山头,有一个小镇,名为营山,俯卧于群山之间,仿佛安睡于摇篮之中,虽是风雨飘摇的时节,却因着重山阻隔而不曾被贼寇侵袭,倒像是世外桃源般平静恬美。李镇渊治军严谨,驻扎之时便命士卒对百姓秋毫不得有所犯,便是军需有所短缺,也大多用银两向镇中百姓购买,甚得此地民心。营山看似不起眼,实则却是蜀地门户,自此向东,便是巴蜀几千大山,若是贼寇自此突围,分散藏匿山林,那便是大罗金仙也遍寻不得。但是此地,此时,就要成为贼寇的末路,只因此次,他们遇见的是李镇渊。入蜀只有这一条栈道,决战必在此处。李镇渊对此战志在必得,只是念到蜀地山水这样崎峻秀美,竟然有朝一日也要遭受兵荒马乱,心生感慨,更不知元澈如今身在何处,又是否一切皆安,不由得凭空生出一丝焦虑之苦。“将军。”副将徐迅递上后方军队加急送来的情报。李镇渊展开一看,果然贼寇被后方追赶的少量兵力迷惑,几股势力在归州会和后,正疾行向此处赶来。李镇渊冷笑一声,抬眼看前方的营山峡。营山峡绵延数十里,宽不过一丈,两边是万丈绝壁,只得一进一出两个口,地势险要,易攻难守,只要贼寇进入其中,李镇渊便可与后方军队形成合围,将贼寇困于其中,形成瓮中捉鳖之势,贼寇多为乌合之众,素来只以数量取胜,正面遭遇,决计打不过兵强马壮、训练有素的边塞铁骑。届时,这搅扰大晟不得安宁的贼寇便可彻底消失。“传令下去,全军将士严阵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