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八章

    红色水晶一般的眼眸，似乎能截留住一丝光芒，通透且灵动，映着青年的倒影。

    阳光温煦。

    炼药师专注地看着萧炎，将他整个人收在眼中，周身化不去的柔软笑意令其看着完全没有强者的架子，倒像是寻常人家的少爷，正在调笑他人。

    萧炎没有心思去欣赏在他眼中的自己，现在满脑袋都是之前那一幕的尴尬与被老师气息包裹住的紧张，呼吸略有紧促。

    是的，每次与老师挨得极近，总是要被他的气息丝毫不露地裹住。挨得久了，仿佛身体每一寸都能染上他身上的味道。

    他喜欢这样。

    本来是该高兴的。

    现在，萧炎却巴不得老师离自己远些，好让他能冷静下来，才能避免这一副面红耳赤、畏手畏脚的样子被老师瞧见。

    这副模样落在药尘眼中，惹得其目光深沉几分。

    眼看着徒弟恨不得立刻掌握瞬移，跑个十万八千里远的羞愤模样。

    药尘手臂一揽，干脆把萧炎搂进怀里。

    宽大的袖子罩住萧炎。

    不过一霎，青年就落入了一个熟悉的带着药香的温暖之处。

    他的怀抱，仿佛是另一方小天地，让萧炎乱七八糟的心跳渐渐缓和下来。

    炼药师哼笑道：“不闹你了。”

    药尘顺着青年的脊背安慰性地抚摸，白皙指尖在他的黑袍上滑动，手指异常细瘦。

    他白净的面容完美无瑕，唇色比平日里鲜艳一些，大概是方才笑容过多，血气上涌，更有烟火气。

    在萧炎眼中，这张哪怕是日日见的面孔，也是看不腻的，而且永远是最好看的，几近蛊惑人心。

    既然气氛平静祥和，自家老师也没有转变面孔，还有嘲笑自己的意思，萧炎也在这样的怀抱里，平复了心情。

    他把脑袋埋进炼药师胸膛处，郁闷道：“我不是故意的。”

    萧炎真的没料到衣服会被烧个干净，应该说他满脑子都是青莲地心火，没心情管这些了。

    然后便是这样的结果。

    “但是老师是故意的，老师看我笑话，故意刺激我……”

    药尘又开始“呵呵”乐个不停。

    他一笑，身体就会细微振动。连带着萧炎也没个消停。

    青年在他胸前蹭了下，寻了个更舒服的位置，继续窝着。

    “你还笑。”

    也不知为何，平日里自家老师开个玩笑，他也不会有什么特别剧烈的反应。

    但是今天这一茬，实在是让萧炎想忘都忘不了，太深刻了。

    兴许是从小就和老师在一起，他记事后不久，老师便来到了萧家，所以对于自家老师的陪伴，他是熟悉的，习惯的。

    尽管发生了一些变化，比如萧家迁徙，老师真实身份的揭秘，但师徒俩的相处并没有什么改变。

    然而，萧炎毕竟是长大了，成年了。

    他起初对于这些事不是很懂，不过经历了第一次的躁动，萧炎也是寻着机会偷摸了解了一番。

    今日，被老师看见了他的变化，他的另一面……

    萧炎本能地感到了不安。

    他怕自己关于“性”这一方面的需求，会阻碍他与老师长长久久的相伴。

    是的，这个人是他的老师，他们是师徒。

    他没有道理强迫老师永远保护他，陪在他身边。

    都说成年了，就可以找到心爱的人，与之结缔婚约，成就佳话。

    萧炎却抗拒着，害怕他的成长，会使师徒二人亲密无间的情谊撕开裂缝。

    被老师亲眼目睹自己变化的一面，萧炎既羞耻，又恐惧。

    恐惧真的会有一个人来到他的世界，插在他与老师间……

    萧炎一想到这样的未来，厌恶地拧眉，极度抗拒，于是鼻子发酸，便吸了吸。

    还没等萧炎说什么，他就感觉到了自己面前这副躯体霎时变得僵硬了。

    是的，药尘愣住了。

    刚才的动静，如果他没听错的话，是萧炎哭了？

    他把徒弟逗哭了？

    炼药师先是极力否认，而后陷入了沉思。

    这可是萧炎，那个无论训练多苦多累，都不会流一滴眼泪的傻小子。

    现在居然因为自己的玩笑之语，哭了？

    在察觉到老师的异状后，萧炎往后仰，与自家老师直视。

    “老师？怎么了？”

    两人对视，药尘见萧炎并没有掉金豆的趋势，顿时松了一口气。

    “没事。”

    他还真的以为自己把萧炎弄哭了。

    傻孩子和别人打架都没嚎一声，却被他这个老师弄哭了的话……

    真说不过去。

    药尘那丢失了半天的良心被他寻了回来，温和道：“不气了？”

    萧炎点头，略带幽怨地道：“我还能怎么办？”

    药尘讪讪地摸了下鼻尖，转移话题道：“咳，让为师瞧瞧你的火焰。”

    萧炎漆黑眼珠毫无灵性地转向旁边，对于老师生硬的突如其来的话题，给予了行动上的支持。

    他认命般控制着火焰，让青莲地心火，重现于世！

    在展示了一番异火后，药尘又尽了一位好老师的本分，指点了萧炎许久。

    指导过后，一些事情就算翻篇了。

    药尘不再提起，萧炎也装作没发生过。

    师徒二人又回到了日常的相处模式。

    再之后，师徒二人回到了萧家。

    萧炎回到家中，也并未大肆宣扬自己得到了异火这件事。

    只是告诉了父亲与兄长。

    这三人为萧炎自豪。

    父子四个彻夜谈话，对于萧炎得到异火的全过程，他们听得全情投入。

    可惜，没有萧炎那般天赋，也没有他那般气运。

    萧战、萧鼎、萧厉三人，其实是很羡慕萧炎的。

    羡慕他能有一个包容自己的老师，羡慕他能走出这个国家，去建立属于自己的传说。

    而萧炎口中，那个强者的世界，也着实吸引了三人。

    举手投足尽显强者风范，手掌翻动间教斗皇反抗不能，稍微显露实力便当整个蛇人族不敢放肆，还要以礼相待，求着他炼药。

    如此霸气，如此肆意。

    萧战也是摸着胡子，叹息道：“大丈夫应如是。”

    远古八族之一的萧族多么辉煌，据炼药师所言，斗尊遍地跑，斗宗不如狗，唯有成为斗圣，才称得上是在族内有一定的话语权。

    更不用说那位巅峰族长萧玄了，几乎是带领萧家走上了一个最辉煌的时代！

    只可惜那位先祖失败了。

    他们萧族没落。

    直到如今，族内最强者居然是一名大斗师？

    萧鼎拍着父亲的肩膀，安慰道：“父亲，还有机会的，只要小炎子能成长起来，何愁萧家不兴？到时候萧炎也该是个成名已久的炼药师了，他的本事你还不知道么？”

    萧炎斩钉截铁地肯定道：“我会变强的，然后，把属于萧家的荣耀都夺回来！”

    萧厉笑眯眯地揉搓着萧炎的脑袋，道：“好小子，哥哥们没白疼你。”

    萧炎挥开萧厉作怪的手，一脸无语。

    “当然，主要还是老师教的好。”

    萧战点头道：“先生待你确实是没得说。异火这般奇物，也是不辞辛劳地去帮你弄到手。”

    说罢，萧战严肃着脸色嘱咐道：“你可千万不能辜负了先生的一片苦心。”

    略带苦涩的叹息声中，萧战负手而立，道：“对我而言，什么古玉，什么斗帝遗留，都没有萧家这上上下下几百口重要。”

    “是啊，斗帝太遥远，不如珍惜眼前。萧家如今还只是最末等的势力，拿什么跟别的远古之族相比？”

    萧鼎撇嘴，道：“他们想要古玉想疯了。连灭我萧家，再寻宝物这种事也干的出来。若不是有先生力挽狂澜，萧家早就不复存在了。”

    “所以，一定要把握好唯一的机会，炎儿，萧家已经暴露，魂殿迟早会再派人过来，到时候，兴许不仅仅是斗宗了。先生不可能时时刻刻护着萧家，这份重担，最后还是要落在你的肩上。父亲……无能，本想看着你无忧无虑地度过一生，没想到最后还是让你……”

    萧炎笑嘻嘻道：“父亲，你永远是炎儿心中，那个顶天立地，无论我闯了多大的祸，都能替我摆平一切的，那个无所不能的父亲！小时候是您保护我，以后，该是炎儿保护你了！”

    萧战抹去眼角的一抹湿润，略不好意思道：“好了，你回来本是好事，不提这些了。”

    跳过沉重话题，父子四人不约而同挑拣了近日的一些趣事讲述，在听到青鳞近期被好些佣兵奉为大姐头后，萧炎也是乐出了声，对于青鳞能找到自己的方向，感到欣慰。

    据二哥说，青鳞连性格都变了许多，不再像以前那般唯唯诺诺，谨小慎微了，可也像个大姑娘了。

    萧炎一时兴起，甚至把美杜莎边成小蛇的糗事秃噜出来，而余下三人脸上笑容还未消散呢，就听见了这样的秘事，萧鼎当即捂住了萧炎的嘴巴。

    萧炎无助地“唔唔”出声，表示抗议。

    萧厉颤声骂道：“臭小子，这种事别告诉我们啊！”

    说完，还给了萧炎后脑一巴掌。

    不疼。

    萧鼎这才松开手，瞪了萧炎一眼。

    萧炎悻悻地摸着后脑。

    见幼弟这副傻兮兮的模样，两位兄长也是憋不住，漫出笑意。

    “咳……”

    左右此地只有他们父子四人。

    萧鼎做贼心虚般四下张望，而后掩着嘴，小声问道：“美杜莎女王真的躺在你手上了？”

    萧炎咧开嘴，瞥了萧鼎一眼。

    心道：你这浓眉大眼的，原来也是个八卦的！刚才还那般训斥我！

    想着想着，他冷哼一声，傲娇道：“我还不说了呢！”

    萧鼎与萧厉对视一眼，在彼此的目光中同步了动作。

    两人默契地扑向萧炎，一个揉脸，一个抓痒，直接把萧炎给制服了，一个劲儿地讨扰。

    萧战乐呵呵地摸着小茶杯，看着儿子们打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