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三 獠牙
叶冰裳加入了对战凶兽的战斗。 她驱使护心鳞使出一道神力打在凶兽身上，随即对两人喊道：“它很危险！你们快走！”叶冰裳知道，无论是澹台烬还是公冶寂无，他们都是强弩之末，于是，叶冰裳故意想要引着凶兽跟她走。 因为，这不是普通的凶兽，而是一头成年的梼杌。 梼杌乃是四凶之一。它状如虎而犬毛，有两根长而上弯的獠牙，长二尺，尾长一丈八尺，傲狠难训。 它被叶冰裳的攻势和神力所吸引，于是转头朝着叶冰裳跑去。 叶冰裳踏在御风符上离开蜃湖，却看到了满地的尸首和肆虐的妖物，里面有盂山的妖怪们，也有从外面进来的修者， 她忽然明白了什么—— 她错了…… 这时梼杌怒吼了一身，朝她袭来。叶冰裳咬住唇，驱使护心鳞撞进了它张大的嘴巴里。 “嗷——！” 梼杌被护心鳞的神光所伤，发出一声哀嚎，护心鳞便趁机钻入它的咽喉、落入它的胃里。而叶冰裳解下白绡绫，转身向梼杌甩去，随即，白绡绫长大变长，勒住了梼杌的脖子。 梼杌疯狂地甩头摆尾，被跟上来的澹台烬一掌打翻在地上。 随即，叶冰裳措不及防被白绡绫拉了下去！ “裳裳！” 澹台烬想要去接她，却被一群黑色的妖物拦住，稍有不慎便被妖物啃住了手臂。 在他们身后，公冶寂无也被这些无穷无尽的妖物绊住了手脚，他挥动着焚天，经脉逐渐空竭。 幸好一声铃声响起，符玉与藏海出现救下了公冶寂无。 “快走！”两人架住公冶寂无。 公冶寂无焦急地说：“神女！还有小师妹她们！” “毓灵和师妹我们已经救下！救神女要再图谋！”符玉眼神冰冷，“盂山结界破了，出来的不光是魑魅魍魉和一头凶兽，而是三头！” 公冶寂无大惊：“什么？！”符玉不再废话，和藏海一起带着公冶寂无遁入地下。 叶冰裳重重地砸在地上，一阵钝痛传来，她的嘴角溢出一丝鲜血。 可她却依旧抓紧了手里的白绫绡。 梼杌哀嚎震天，它翻身爬起，在山林里狂奔。叶冰裳见势便抛出御风符，让自己飞起，同时缩短白绫绡，最后直接骑在了梼杌身上。 她半个身子都痛麻了，颤抖着运起了灵气，让护心鳞于梼杌的腹中祭出百灵潜护镜子的虚影—— “春夏水泽，秋冬松竹！” “不直不正，闻见辄触！” “獬豸！出！” 山林里，一头青色的巨兽从百灵潜护镜里跃出，它扭过身体便看到了狂奔着的梼杌，于是一头顶了上来。 “主人！走！” 梼杌吃痛，翻身而倒。叶冰裳收起白绡绫，又向身旁的高木扔出，在梼杌被獬豸顶翻的时候，她已经借着白绡绫跃到了地上。 獬豸又是一顶，长角穿透了梼杌的腹部。梼杌仰天痛嚎，一根长而弯的獠牙也因此穿过了它身后的一颗巨树。 护心鳞趁此从它大张的嘴巴里飞出，叶冰裳运起—— “招天天恭，摄地地迎！“ “指鬼鬼灭，袄魔束形！” “承镜告命，靡不敬听！” “百灵潜护！收！” 百灵潜护镜神光大作。 梼杌似乎知道自己要被收了，拼命地挣扎。它的獠牙撞断一棵颗大树，让叶冰裳不得不又运起御风符稳住身形。 “收——！” 她凝神一喝，梼杌终于被收入了百灵潜护镜中。 四周断木堆叠、残花满地，叶冰裳落在空地上，收回了护心鳞。 獬豸却没有回百灵潜护镜的意思。 它轻巧地越过粗大的断木，来到叶冰裳身上俯下身体。 “主人，这里不只是一只凶兽。”蛟龙说道。 什么？！ 叶冰裳震惊，随即爬上了獬豸的背。 此时，一声同样是梼杌的吼叫声传来，獬豸带着叶冰裳向那里奔去。 她回过头看了一眼，看到了同样让她撕心裂肺的一幕—— “魔神！” 只见澹台烬跌跌撞撞地从林间走了出来。 他身上被魑魅魍魉啃得没几块好rou，脸上也沾着一团妖物，血rou模糊。可当他看到叶冰裳回头看他，却还是露出了一个染血的笑容。 魑魅魍魉碰触他的血rou即死，可却控制不住想要啃食的欲望。而澹台烬就像是被飞蛾不断扑向的火焰，千疮百孔、摇摇欲坠，却还未熄灭。 叶冰裳扔出手上的白绡绫，将他一拉而起！ “魔神！” 澹台烬落在獬豸的背上，叶冰裳驱走了那一团妖物，小心地碰上了他的伤口。 “怎么办……怎么办……”叶冰裳惊慌失措地问蛟龙。 她的灵气并不能治愈澹台烬，只能让他的伤口更严重。 蛟龙想说把澹台烬扔了，反正他也不会死，管他干嘛。但显而易见叶冰裳并不能接受这个正确的建议，蛟龙只好装聋作哑。 澹台烬撑起眼皮看着她，道：“我不会死……不用管我。” “魔神……！”叶冰裳差点哭起来。 蛟龙想说这小子还算识趣，但正事要紧，它便提醒道：“主人，给他留下一个结界，这里起码还有两头梼杌。” “好。” 獬豸在鱼间林停下，叶冰裳将澹台烬放在一棵大树边，然后给他结了个结界。 “你不要过来，等会我就会来救你。” 澹台烬扯起嘴角笑了笑：“我会等你。”叶冰裳狠了狠心，转身离开。 她看着这座树林，闻到了冲天的血腥味，她的心中有一种不好的预感。 叶冰裳向前走了两步，看到发现鸟雀和野兽的尸体铺了一地，那条河边也七零八落地躺着无数的鱼、蚌、虾…… “我错了……” 叶冰裳跌跌撞撞地跑过去，她一一探查这些鸟兽鱼虾的生机，眼泪不停地流下。 都怪她！ 如果她先去查看结界就好了！ 如果她去查看结界，凶兽和妖物就不会跑出来！ 她收掉凶兽，再帮盂山补好结界，所有人、所有妖、所有兽都不会死…… “主人！河里还有活物！”蛟龙急忙道。 叶冰裳抬起头：“真的吗？”她慌张地下水，在血腥染透的河水里寻找着。 真的！ 水底三条黑蛇和一条锦鲤护住了一群水族，锦鲤的身上还散发着熟悉的白光。 “照金！” 叶冰裳轻轻触碰她身上的伤口，一道温和的灵力向那里渡去。 照金被温柔地唤醒，她撑着沉重的眼皮，看到了自己新交的朋友：“裳裳……” “你快走……” “结界破了……” “魑魅魍魉和凶兽……很厉害……” “你快走……” 叶冰裳摇了摇头，泪水融进浑浊的河水里。 她快速地给照金他们治了致命的伤处，又留下结界，转身向岸上去。 “主人！快！梼杌来了！” 叶冰裳咬牙跃出水面，果然看到獬豸已经与一只梼杌对战了起来，而另一只梼杌则是站在一边想要攻击獬豸的腹部！ “冥夜！”叶冰裳喊道。 护心鳞飞去，带着神力砸在了那只想要偷袭的梼杌的脑袋上。獬豸也机灵地闪身，让正面攻向它的那只梼杌撞在了被砸晕了的梼杌的身上。 让护心鳞和獬豸引导两只凶兽乱转，叶冰裳趁此机会拿出灵石开始布阵。 两只凶兽，她必须一起拿下！越快越好！否则拖延下来，神力和灵气不济，他们都会死！ “魁罡威行阵！起！” 叶冰裳站在阵眼处，唤起阵法。 只见阵法内五行交错、罡气泠泠，两只梼杌皆被罡气和罡风所伤，在阵内打着滚嚎叫。 叶冰裳看见獬豸压制了其中一头梼杌，便收回护心鳞祭出了百灵潜护镜—— 就在此时，另一只梼杌直直向她冲来！ “主人！” 叶冰裳结着神诀不能躲避，眼睁睁看着梼杌的獠牙逼近。 这样她一定会被獠牙穿透身体！ “滚！” 忽然一声虎啸，一个带着血气的身影从一侧袭来，狠狠地抓住了梼杌的獠牙！ 是斑雪！ 斑雪的身体被梼杌甩上半空，他牢牢地抓着梼杌的獠牙不放，对叶冰裳说道：“姑娘！快走！”随后，他自半空掠过，双脚蹬在树干上，对梼杌对抗，同时他腰腹间的伤口又落下了几滴血来。 叶冰裳凝神结印，彻底地放出了百灵潜护镜。 神镜光辉覆盖阵法，也将所有的人和凶兽笼罩在其中。 斑雪明白这个姑娘不容小觑，便大笑道：“所有人出来！共战凶兽！” 随着他的一声令下，康狈和良月等妖怪都出现了，但更让叶冰裳没想到的是，那些外界修者也土遁而出。 但现在容不得她想什么。 眼看斑雪要被甩飞了，叶冰裳扔出白绡绫缠住了梼杌站在地上的两条腿，运起灵气往后一拉，让梼杌失去平衡，摔倒在地。 斑雪趁机跃上了树：“干得好！” “护住此阵！”公冶寂无对众修者道，“尚有一战之力者随我上前！” “好！” 无论魔修、妖修、仙修纷纷响应！ 在斑雪接纳了他们以后，他们便能用此地的灵气了。方才他们就是在地下调息打坐、伺机而动。 阵内，叶冰裳收回白绡绫，又飞身至獬豸处。獬豸和梼杌身上都有伤，叶冰裳知道不能让獬豸再战，她甩出五道奔雷符，快速地塞进梼杌的嘴里。 随后，她翻身上了獬豸的背：“走！” 连串的雷电炸起，梼杌怒吼着，张着血rou模糊的嘴向叶冰裳追来。 叶冰裳被迫近的吼叫震得五脏俱裂，她想要在运起灵气，却发现经脉已经开始阵痛了。 一旁，一群修士和斑雪等盂山妖怪正齐力斗着另一只梼杌，阵内罡风大作，修者们灵剑乱飞、金铃作响、琴声不断，看见那只梼杌也受伤了。叶冰裳心神定了定。 她松开獬豸的兽毛，转身便向迎面而来的梼杌扑去—— “天之张！风火雷电！” “地之弛！八方旋转！” “魁罡威行阵！变！” 她扑向梼杌的同时，梼杌也扑向了她。叶冰裳话音刚落，一根尖锐的獠牙就此穿透了叶冰裳的右肩！ “啊！” 叶冰裳紧紧抓着它一侧脑袋和另一根獠牙，仰头痛吟。 “神女！” “姑娘！” 看到叶冰裳被梼杌的獠牙穿透了身体，鲜血直流，公冶寂无和斑雪等人皆是惊呼出声。而一边，骨rou尽显、鲜血淋漓的澹台烬扶一棵大树站了起来。 他看着她的身影，双目通红。 于是，澹台烬准备取出噬魂幡。 “施主！不可！噬魂幡一出，万物皆死！圣女想要保住的生机也会熄灭！”智远劝道。 不过，随着叶冰裳的一声令下，四周的阵法已经开始变化。 罡气和罡风交错，向着两只梼杌卷来。那一小块空间里电闪雷鸣、土地曲张，像一张大网将梼杌牢牢地裹住！修士们和妖怪们退避不及，也从中滚落。 “嗷嗷——！” “嗷——！” 叶冰裳被困在这一片失控的阵法中。 梼杌东倒西歪，被罡气划伤，挂在它身上的叶冰裳身体如同一片落叶一般随风摇晃着。 她已经痛得没有知觉了。 叶冰裳咬牙松开一只手，取出劈山符，向着捅穿自己的身体的那根獠牙而去！ “嗷嗷——！” 梼杌活生生被敲掉一根獠牙，痛不欲生地哀嚎了一声。 叶冰裳顺势滚落。她落在地上，捂住被獠牙穿透的肩膀站了起来。见此情景，刚刚取出噬魂幡的澹台烬将噬魂幡收了回去。 “冥夜！” 护心鳞飞至，叶冰裳忍着剧痛抬起手臂结印—— “招天天恭，摄地地迎！“ “指鬼鬼灭，袄魔束形！” “承镜告命，靡不敬听！” “百灵潜护！收！” 公冶寂无和斑雪等人看到半空那面神镜威光大显，一阵阵白光亮起，将两头梼杌与獬豸都收了进去！ 随后虚影消失，护心鳞回到叶冰裳的手中，而她身形摇晃，倒了下去！ “神女！” 公冶寂无等人上前，却看到一个极快的黑影接住了叶冰裳。 “别过来！”澹台烬怒道。 叶冰裳虚弱地睁开眼睛：“姬……”她知道这是魔神。 公冶寂无见是问道山长老，只好停下了脚步。斑雪却不管这么多，他带着良月等人上前。 “先把獠牙取出来啊！”康狈叫道。 叶冰裳看着澹台烬，微微点了点头。 澹台烬握住了獠牙的一端，他颤抖着手，用力将那根獠牙拔了出来。 叶冰裳浑身一颤，伤口处血流如注。她蹙眉微喘，却因为力竭身疲、经脉枯竭，连呼痛也做不到。 澹台烬将獠牙扔在地上，眼疾手快地为她封住周身大脉。斑雪又递来止血的符咒，澹台烬却道：“你来。” 斑雪便运起灵力，将符咒贴在叶冰裳的伤口。 这时候，叶冰裳动了动手指，费劲地望向地上的獠牙。 斑雪不解地问道：“姑娘怎么了？” 澹台烬将她抱起，道：“此物可驱魑魅魍魉，补盂山结界。” “姑娘……”康狈明白了，“难道你是故意的……”为了取下那根獠牙，所以故意让梼杌伤了自己。 澹台烬没有回答，他抱着陷入昏迷的叶冰裳转身离开。 叶冰裳没有斑雪那样的好身手，她不能在那样的情况稳抓住梼杌的獠牙。为了能确保自己收掉梼杌前取得那根獠牙，叶冰裳才会故意让梼杌的獠牙穿透自己的肩膀。 保住性命的前提下以小博大……澹台烬知道，这就是她的计划。 他垂眸看着唇色苍白的叶冰裳。 可是裳裳不明白，他不愿意看她受一点伤。 公冶寂无和符玉等人想要追了上来：“长老，你们要去哪儿？”澹台烬快步甩开他们。 岑觅璇也急忙道：“你也受了伤！先在此地休养吧！” 而跟在他们身后的黎苏苏抱着重羽，还有些发楞。 知道叶夕雾就是自己的一缕恶魂后，黎苏苏才发现，原来她之前对叶冰裳和岑觅璇都抱有一种无形的厌恶和看不起。她觉得她们容貌没有她美，也觉得她们做什么都是想要引起男人的关注，更觉得她们不会真心对待她、或者真心帮她。 可现在，不仅是在蜃景中叶冰裳——也就是问道山神女救了她，就连岑觅璇这一路上也救了她好几次。 那时候她们的眼中并没有窃喜、鄙视或隐形的比较，只有坦荡的真诚。 为什么她一直没有发现呢？ “斑雪，你去追，把他们留下来。我和其他人清扫盂山。”良月说道。 斑雪握住獠牙，摇了摇头：“来不及了。”随着斑雪的话音落下，空间一阵扭曲。 所有的外来修士都从盂山消失了。 良月叹了口气：“照金见不到她的朋友了。” “天长地久，总有再会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