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79、星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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纵使他向来知晓那个男人的目的向来从不简单,惯是无利不起早的…也包括那个来自荒芜星界的meimei—— 星界自发现已经数万载有余,所探所往之人数众,直穿星汉之地、妄渡星里无边长河之人却无一而反,然星界本就是上界少有之沃土,无非而后的一到九重天大多为趋逐云海人工堆砌而成,星界之广大再加之那蕴有星力、可自我修复屏障更是天然结界,父神这般功利聪慧之人却弃滞这般沃地反却甘愿耗费人力物力在十重天大兴土木… 这本就是个再为奇怪不过的点。 星界他也曾去过一回,确是渺无人烟,就连半点生灵之息都未曾觅得,灵力却比上界还要丰沛得吓人,尽处远端的星里长河便也烟滔茫茫、一望无际,不知通向何处。 而那些在烟滔微茫中无声无息失踪的神又去了何处呢? 玄桓敛了敛眸,索性乘着星海渺茫的光影缓缓入梦,这其中的疑点本就太多,稍稍细想便有太多难以捉摸之事,更令人奇怪的是这数万年间那一个个同样不痴不傻的功利者却无一对星界有所行动,就像是置在繁华之地的旷世奇珍,却无一人敢于上前眈于。 除非… 睡意朦胧中,他想到了另一个最为浅显明了也最为荒谬的可能性。 或许就连玄桓自己也不曾预料到,这个想法将会被印证得这般快… 他抱着几卷书行到了紫府洲书房的旁前,里头的人或许是太过激动于所述之事也或许只是单纯信任于自己的感应与紫府洲守卫的隐秘尽职,他足足在窗侧的阴斜处站了那般地久,旁席的那道熟悉而又陌生的背影却始终未曾发觉他的存在。 或许是由那人而创,气息到底是太过相近了。 他不过只是普通地来还几卷借书罢了。 而主席之上的人影确乎早在他接近的那一刻便发觉了他的存在,却依旧神色不动,挂着那般公式化的温和笑容任由旁侧之人将那个话题继续下去,偶时端起浅啧的茶盏薄雾浅浅,好似两人谈论地不过是一件再为简单不过的公事。 或许是这时间过得太久了… 也许大多数人也早就忘了或是更难以追究那仅余的几个古神又是如何,而后与父神九子、今玉清真神玄拓交好的居于紫府洲的扶桑大帝、东华帝君重霄,其实是与大名鼎鼎的父神同为创世之一神祇。 “…….” 直至一番言语而尽,那主座之人却依旧嗜着一无谓的浅笑,展袖将杯中最后一丝茶汤饮尽。 “东王公——” “所以,这是一笔交易?还是您单纯而来的炫耀…”待到旁侧之人终是耐不住性子再度开口,那座上之人才笑道:“那般人都未曾触及之事落得叁清,若是硕果如此,父神大名不必到我等紫府洲旷坐,早便入主星界了不是么?” “除非…” 男人故意顿了顿,那笑意透过那再度升腾而起的氤氲茶汤探究向薄云之后时不时略有轻咳的人影:“父神有不得不求与之事。” “求与?”那旁座之人轻哼:“东王公若当真无欲天下,也不会废心立这紫府大势不是么。” 明说的是问句,语气却是笃定。 “我这人素怕麻烦,也怕黑…所以这紫府小岛这般人,倒为防狼拒虎才是真。” 男人无谓地笑了笑,像是完全不在意面前之人几番圜转的眸光:“不妨让我猜上一猜,父神除去了那般大患之后的心结又是如何…” “…星界已闭。” 重霄挑眸抿唇,懒懒半托着手直直对上面前之人瞬然忽闪而起的眸光:“除却那个丫头之外,没有人可以再入星界,不是么?” “……你又是如何知晓的?” “我自有我的消息。” 男人但笑不言。 “阁下,不如我们敞明了说,你想用那个丫头从我这换到什么,我又能得到什么…也包括那个丫头究竟为何变成了那个…哦对,她现下的名字叫作神荼对不对?” “我与她在星界可交手不止叁回…我敢笃定,这叁界叫得出名姓来的所有人,包括你我,没有人可以在星界胜过她——没有人…” “你几次险些丧命于她手,如今却成了你的义女…这简直是这上界开辟而来我听过的最大的笑话。” “你们这些懦夫当然不行,包括所有惜命废物…” 面前之人却忽而阴沉地乍笑一声,眼中分明是恨与狠,那霎那而起笑意看起来尤为瘆人,却在下一秒转为止不住地狂咳,明明对方在之后极快地掩住了衣角,可久久立于那人身后的玄桓却分明看见那袖上一闪而过的血迹。 “我用魂灵族秘法为祭,以我叁魂六魄镇其于梵炎源火之中灼烧,强剥去她所有记忆与九成灵域才得以收获——” “你是在以命赌命…” “不错。”面前之人满是傲慢轻蔑:“可是我却赌赢了。” “你的叁魂六魄也毁了…”即使面前之人的确是个不折不扣的神…叁魂七魄便只余一魄,那—— “那又如何?重霄…”他笑起来:“虽说这星界如今只有她一人可入,她却还得一事不知地尊我一声父亲。” “若真是如此,阁下也不必来与我交易。” 男人笑色一泯,面无表情地忘了一眼那个确乎比魔鬼还要贪婪可怕几分的面孔便欲甩袖走人。 “你会有兴趣的。” 那人却道:“不若你不会任我说到现在。” “或许我只是单纯好奇呢?” “我时日无多,这交易可谈也好不可谈也罢,你不在乎我自然也不会在乎…反正这天下的神这般多,总有一个可以拥有掌控这星界的能力——” 旁侧擦身而过的身影一愣,俱是也包括房外那始终偷听的人。 “你是指…” “这世上可不只有一个拥有星力的人…她,还有她的孩子,或许将来的某一日,我虽看不到那一日,但星界终究会属于我,属于叁清。” “你便这般肯定她诞下的孩儿就拥有星力…?”男人长眸眯起,昏暗的眸光霎那确乎变得晦涩难懂。 “这是一场我们都没赌过的局,就跟那丫头一样…”父神笑笑,自顾自垂眸,颇为轻松地将面前的茶一饮而尽:“在我赌赢之前,没有人能相信星界终有一日能被征服。” “若是会赢,那你便应该一直赌下去…你有那般多的儿子,诞下孩儿这事,这四海八荒恐怕不止我重霄一人能做。” “的确,东王公。”他继是抬眸看向男人凝重的侧脸:“开诚布公地谈,你也是我叁清赌局上的一部份。” “我赌…我的赌是那丫头终生不下一个带有星力的孩子,星界便永远落不入任何人之手,也包括你重霄,而你得到那丫头的代价便是成为我叁清彻底的附庸,为我叁清千秋万统做一颗踩在脚下的基石。” “当然,你也可以赌。” 他懒懒举杯,朝着那一言不发的人影道:“赌那丫头可以生下一个带有星力的孩儿,届时从我叁清附庸中再度自立门户甚至于颠覆叁清,成为另一个统领天下之人…” “…那丫头本身呢?” “她?”面前之人却突而嗤笑一声:“我已试过,那丫头已不具有掌控星界之力,她神魂灵境被我狠辣之法毁得太过残破,如今能进入星界已才靠着身上微弱的残余的那些星息,甚至如今实力比那所谓的妖仙都不过,待到剩余的星息一散,谁知晓她是死是活…就算能恢复估也是数十万年之事,还不若希冀她诞下个拥有纯粹星力的孩儿实在。” “一个不是那便生两个…她体质未有神遣,极易受孕,若是还能活上个千百年,也足够你关在地牢内生上几十个了。” “你究是把她当人——还是当一个东西来看!” 男人转过身来的怒不可遏仿佛沉对方平静傲慢的眼里激不起任何一点波澜:“东王公,你我都是棋子罢了…” “这天下的棋子,这势力的棋子——” “你若觉得我将她当东西看,我的确不顾她如何,于我而言不过是一个难搞又付出了我几乎所有代价的东西…说要当人…”面前之人颇为轻松地摊了摊手耸肩道:“看在她尊我一声父亲的名义上,我自当尽我所责,为她选一个合乎心意的夫婿。” “被人强暴生出来的孩子毕竟是不康健的…也许母亲的情绪也能影响孩子是否带有星力不是么?” 他无谓地笑笑:“我可不想她死在我前头,至少要值回代价才行。” “……” 重霄却久久看着面前之人,确乎想要看破对方真实的想法,却只瞧见了那深不可测的幽暗眸底。 “你可以慢慢考虑…” 他却拍了拍长袍不紧不慢地缓缓站起,得意得像是打了胜仗的常胜将军,昂扬地擦过男人高大的身影间,眸光与之傲慢地对视,一字一句仿佛刻意仿着对方初时的口气故意笑道:“紫府洲的确是我的第一考虑…却不是唯一。” “若不尽然,那丫头终也会成为我哪个小儿的配偶,我终归是不会输的…” “永远不会。” “…你便那般自信。” “自然。”他大步转身离开,唯余那厅中正中之人久久伫立:“若是你,也会有此自信的…” “东王公,我等着你的答案。” “…时间很多,但不会很久。” 男人沉默,直至不知何时,面前站着的身影已然变换成了有着一双天青长眸的人影,他却什么都没说,即使重霄也不知他为何刻意想要令这个被父神薄待许久的少年听见,或许是出于相谈甚笃的情谊还是更多的怜悯…他却只是默然将借还的几册书卷放在桌上,至始至终都未曾看他一眼,转身离去。 在那场神魔大战之后,或许已没有几个神活着或者记得,东王公与那个名不见经传而后一夜扬名的父神六子玄桓曾是私交甚笃的忘年好友。 而玄桓再也没有去过紫府洲。 再也没有。 或许就连玄桓自己也说不上具体的缘由…即使重霄直至现今都对叁清选择了中立,未曾太有帮衬或者沦为何方势力的帮凶,纵使后来他与玄拓关系亦好,也始终处于一个若即若离的状态—— 但那时或许有那么一瞬,他的的确确考虑过那般的提议。 将神荼沦为一个生产工具的提议。 也许终是未能那般地残忍,可那般唾手天下的赌局,换作任何一个有野心的男人又怎会未有一瞬间的动心呢… 玄桓想了许多,从那时好像一直想到了现在,却依旧想不通天下何故、人情何顾…不过是对自身一个冠冕堂皇的表面标准罢了。 心怀大爱的人往往残忍而不折手段,面薄怀义之人也许自私且淡漠。 他或许一直都是属于后者。 他其实从未爱过天下,爱过权势,爱过江山,爱过所谓的生灵—— 他只爱他自己与那些他所在乎的罢了。 这大概其实也是他而后不愿瞧见神荼也好…雩岑也好,同玄拓或是零随那等男人在一起的结果。 为皇为帝者,不念己爱,不为几欲,只望苍生。 即使是残忍而不讲道理地牺牲自己的利益、牺牲一些莫须有的陌生人甚至于爱人的利益与性命,若能得天下大同,他们都会选择如此。 玄拓成将、嗜武为作天下,天帝零随更是那般对自己残忍到极致的典范。 他只想要她开心、幸福——一世如此,故而纵使当年青要帝君濯黎硬是使了无数诡计将她哄骗下嫁,他却依然选择了默许。 无论哪一世,她总是愿意舍下一切去爱那般的无爱之人,却只得到了一身伤满脸泪。 至少她虽不爱,濯黎对她的感情却是真的,那般的权势与财富也能保她一生无忧。 他又何须阻拦呢… 总归不会是他。 从那时…她还叫作神荼之始便是这样。 说什么替身与转世—— 其实在他眼中,不过只是换了个名字的她。 那个丫头一直在。 神荼不是她的名字,雩岑也同样不是…她兢兢业业地学习,认认真真地待人处事,她自强,她直率,她不爱欠人任何东西,也爱娇娇气气地耍些无赖、撒点无关紧要的小谎,常是躲懒就是一日,甚至于不分好坏也不顾自身能力地救人—— 她从未变过,无论是神荼还是雩岑。 他还是可以从那般来来往往的人群中一眼认出她的模样。 他的不学无术不知在何时变作了炙手可热的学术成果,他好像也渐渐同其他兄弟一般,在无声息间沦为那个名作‘父神’的男人获得更多权力的政治工具,玄桓想,或许他本可以无声息纨绔而固执地反抗那系在身上的牵丝线,那个男人总是那般地懂得一切,也或许根本只是个巧合—— 神荼的到来,令得他的生活仿佛变作了那片摧残的星空。 他一日日地看着那个丫头从初时的无知蛮横一天天变成他所想象的任何美好的模样,却也知晓父神将她送来的含义…在他的教化中,那个野兽般的丫头终是变成了一只乖顺服从的小绵羊,方且她也并不需要学那般多的政治、军事…她只需要学会听话—— 永远当一只什么都不知晓的、随时都可以任人宰割的绵羊便好。 而为什么是他呢? 待到父神死后,男人有一日或许才后知后觉地想到,或许那个人至始至终都未曾看得起他所拥有的一切,他所有的知识在父神眼里不过是一堆无用之物…在其他兄弟那或许能学到对她有用的东西,而他彻彻底底便是个无用的人,自然教给她的也都是无用的知识。 这便是那人最想看见的。 而他却未有来得及看见,他曾经那般得意的儿子们在神魔大战中一个接连一个地死去,自小万般都懂却万般也不精的废物终有一日会一步步取代他们的作用与地位,成为叁清最后的一根支撑大梁。 这是相当讽刺的。 或许是自小与其他兄弟接触不多,无人知晓,那时叁清几乎灭门的悲痛之下其实带给他更多的是所谓‘大仇得报’的爽快。 即使那些死去的人根本没有做错什么。 他们只是当了那个人的棋子罢了… 也包括他。 玄桓对所谓棋子的痛恨其实更多的是对于自己的痛恨。 棋子啊…棋子—— 他终究也成为了那人的帮凶。 玄桓本可以成为玄桓,不是父神六子,也不是她口中的六哥哥… “六哥哥——” 他还深刻地记得那日,记得那个发着光的星星几乎跑散了一头的长发,满脸洋溢着笑意在阳光下朝他大步跑来的那一日。 他的心在颤,跳动的频率快到无以复加。 他很想告诉她…这是一个陷阱,告诉她回到星界…或是跑到任何一个地方去都好,不要爱上任何人也不要屈服于任何人—— 也包括他。 他却自私地说不出口。 若是可以… 他像是鼓起毕生的勇气张口欲言,确乎想要一气将自己的感情、自己的悸动、自己的所作所为、自己的落寞与孤独和盘托出,他知晓她是这世间唯一的,她是他的世界里唯一的光… 却只听得那终是扑在他怀中的小脸蹭着他的胸膛抬起头来,笑眼弯弯地,眼眸中的倒影却好似越过他,看向那更远之外、悬挂在天上的灼热太阳。 她告诉他,她喜欢玄拓。 喜欢那个从未将她放在眼里心里的人…那个被称作父神的男人最得意的小儿子。 玄桓的心凉了半截。 他所担忧的,他所害怕的,他所畏惧的,他所无法触碰的…终究在有一日明晃晃地如同一个巴掌打在了他的脸上。 他憎恶这一切,又明明白白地成为了这一切的帮凶。 即使这时光重新来过,她还会是一般的选择,他却好似霎那如坠冰窟,嗫喏着却好像始终张不开嘴、也发不出任何声音。 “六哥哥…六哥哥?——” 面前的笑颜依旧,却好像熟悉却又很陌生。 “…为什么?”他很想问个明白,问清楚这一切的缘由,可话到嘴边,好像只浅淡又无力地只剩作了叁个字。 她眨了眨眼,好似不明其意,却继而笑了,如同任何一次撒娇般,像是明媚又安定地面对自己的长辈与倚靠,蹭着男人的胸口笑道:“因为你是六哥哥啊——” “荼儿唯一的老师…也是荼儿最最最喜欢的六哥哥。” 却终究不是玄桓。 “喜欢…” 可他还能奢求什么呢? 玄桓像是愣了很久,久到那颗狂乱跳动的心好似冻结,又好似已然停摆再也听不到任何心跳,他自那时起好像便已戴上了一副属于仁义道德、成熟稳重的面具,那是不属于一个自私而又叛逆的少年的东西,他就那般小心翼翼地将原本的自己蜷缩着藏在了那个名为老师的面具背后,好像渐渐变得善解人意、变得乐于助人、变得确乎心怀大爱这天下苍生,也顺理成章挑起这叁清的重担—— 这是她所看见的,也是她所希望看见的…只是老师,便只有老师。 也只是她许多哥哥中或许不那么特殊的一个。 即使那本就不是他。 …那又如何呢? 反正也无人爱他。 只要她所希望…他每一件每一样都会为她实现。 为星星…实现每一个愿望。 玄桓或许曾时时怀念自己的少年时光,那时的天空很澄澈,很干净,就连星星也是那般地闪耀,一颗一颗像是不灭的宝石般深刻地缀画在天上,好像也只有那时,她是仅属于他的—— 那颗耀目的星星曾完完整整地属于那个每夜伴着星空坠入梦轮的少年。 —————— 首&10011;发:pо18s&119813;&65377;c&7439;m(ω&120134;&120134;1⒏ νi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