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谎言

    魔鬼的话语让卢西安全身冰冷。

    如果莉莉不在这里，那么她应该在哪里呢？

    “她的灵魂属于我。”魔鬼道，但我也喜欢你的灵魂，如果……”

    夜之女王诡秘地微笑，“做个交易吧，世人对我多有误解……”

    她没能接着说下去，因为卢西安举起了十字架。

    她露出了一点讽刺的微笑。

    “从我meimei的身体里滚出去！”卢西安喊道。

    诺克蒂卢卡歪头微笑，“你为什么会觉得魔鬼会把已经到手的东西归还呢？”

    卢西安冷漠地注视着她，手臂微微颤抖着，却不是因为恐惧，而是因为愤怒。他开始在嘴里念诵光明圣经，试图通过祈祷的方式驱赶魔鬼——但魔鬼伸出手夺过了十字架，卢西安根本不知道自己meimei的身体里哪来的这么大的力量，链条从卢西安的脖子上断裂，她将它远远地扔了出去。

    金属坠地的声音清晰可闻。十字架的神圣力量对于抵抗诺克蒂卢卡竟然是无用的，虽然她并非是地狱的主君，但是诺克蒂卢卡也许是这世界上最初的最强大的魔鬼也说不定，这样一个魔鬼，为什么会执着于莉莉的灵魂？

    卢西安不知道为什么自己竟然会如此冷静。失去了仿佛唯一能够和魔鬼对抗的事物，他支撑着从床上坐起了身，却猛然意识到这是莉莉的床，在前半夜，她和菲碧安在床上zuoai，这是魔鬼强迫她这样做的还是她自己的意愿？他的人生从来没有面临过如此的荒诞，莉莉，她出嫁的这半年，到底发生了什么？！

    “你觉得我是在这半年内纠缠上她的吗？”魔鬼显然能够听到他内心的想法。

    卢西安问道，“你想要从莉莉身上得到什么？”

    “不是我想要得到什么，而是你的meimei莉莉原本就属于我，她是……一件不可多得的珍贵的礼物，虽然我很愿意这样说，但是她是一场交易的筹码，或者说，一件献给我的祭品。”

    “……”

    “是谁将她献给我……抱歉了，我们魔鬼从来不透露客户的隐私，即使对方是个已经死去的灵魂。”

    “安德鲁？”

    “哪怕莉莉和他是世俗的夫妻，但在我们魔鬼的眼中，他们仍然是独立的个体，不存在相互绑定的关系。”诺克蒂卢卡道，“在莉莉拥有自主意识之后，她才是自己灵魂的主人，但是现在她已经逐渐放弃了灵魂的自主权，她现在属于我了，我也没料到这个时机竟然出现得这样快，或许我应该感谢你？亲爱的哥哥？”

    魔鬼伸出手来抚摸卢西安的脸颊，但是卢西安用力地打开了她的手，“别碰我！你这个yin邪的魔鬼，你不是莉莉！”

    “yin邪？欲望本来就是人心里重要的底色之一，承认它们没什么不好的，难道你敢说自己的思想毫无邪秽吗？”

    “当然！”

    “现在这样也什么也没有想？”

    魔鬼用莉莉的身体贴近了卢西安，她跨坐在卢西安的身体两侧，双手环上了卢西安的脖子，嘴唇在卢西安的脸颊落下亲吻。

    “你在扭曲话题，我当然不可能‘什么都没有想’，只是觉得荒谬！”

    “所以，这就是你想要的……”魔鬼发出一声叹息，喃喃自语，她没有回应卢西安的话题，而是用手扳过了他的脸，抬头亲吻他的嘴唇，她的动作缠绵而渴望，卢西安的眼神闪闪发亮，“你不会以为我不会反抗吧？”

    话音未落，他已经按住了莉莉的肩膀，在一瞬间反转了他们之间的位置，一个女性的力量当然无法敌过一个成年男子，莉莉的身体被他压在身下，他气急败坏地用丝带将莉莉的双手绑在身后，魔鬼用眼神在询问丝带是哪里来的。

    是莉莉束发用的丝带，她的头发很长所以束发所用的丝带也有足够的长度，在他发现她和贴身女仆的非正常主仆交情之后，没有人来收拾过房间，所以它刚好在床上，就是这样而已。

    卢西安走到门口的时候，弯下腰捡起了地上的十字架，链条已经断了，所以他将它收进了自己的口袋，他回头看了莉莉一眼，她仍然躺在床上，双手被缚不代表她无法自由行动，所以她还是可以生活自理的对吧？

    当他走出大门的时候，他将房间从外面锁上了。

    外面的世界依然笼罩在漆黑的夜幕之中，云层遮住了月光，卢西安出来之前预估他应该可以看见晨曦色将东方的天空染成粉红，而事实是在凌晨更加寒冷的空气围绕着他，在黎明之前，现在还是被称之为夜晚对吧？

    卢西安回了一趟自己的房间，当他端着蜡烛经过走廊里摆放的大钟的时候，发现此时还不到三刻钟，他从来没有经历过如此漫长的夜晚。卢西安在没有惊动任何人的情况下，朝着维尔家祖祖辈辈藏书的阁楼走去。

    ……

    魔鬼行走在夜里。夜晚的梦境是属于诺克蒂卢卡的领土，而梦境中的夜晚令她感到亲切。她穿过一片开满百合花的庭院，月光的映照之下，这些花朵有着与白天不同的可爱姿态，在夜风轻柔的吹拂中微微摇曳。

    在一丛百合花之后，她看到了一个金发的小女孩蹲在地上，肩膀微微耸动，她的长发就算在夜晚也反射着月色闪动着流光，脑后系着蝴蝶结丝带，她走到她的面前，也蹲下了身体，伸出手轻轻扶住了那颤动的肩膀。

    “……”女孩慢慢地抬起了头，在她的眼睛里，诺克蒂卢卡看到自己的身影是金发的少年，然后女孩扑到了自己怀里，双手紧紧圈住自己的脖子，这个姿势传达出来的情绪是信赖和依赖，诺克蒂卢卡也伸出手圈住了怀中女孩的身体。

    “mama……”

    诺克蒂卢卡沉默不言。这个时候应该回应什么呢？

    “她抛弃了我们，但是有我在你的身边。”她轻拍着女孩的背，也将头靠在的女孩的肩膀上，相互依偎着。这是一句谎言，对于可能说这话的人和听者皆是，它是不可实现的，或者只能阶段性实现，但就算它曾经是事实，代表某段甜蜜的时光，但是它对于想要听到这句话的人的愿望来说还不够，追求着不能满足之物，诺克蒂卢卡喜欢这类人。

    “你不可能永远陪着我！”莉莉一下子推开了她，她现在正愤怒地注视她，或者说她眼里的诺克蒂卢卡的形象，“在我最需要你的时候，你总是远离我！”

    愤怒是诺克蒂卢卡最不喜欢的情绪之一，尽管它充满了力量，但使人感到内在虚弱，一个充满了愤怒的灵魂对她来说是不美味的，但也不是她不能够接受的口味，只是不那么符合期望而已。面对指责，诺克蒂卢卡将语调放缓，声音变得柔软温和，“如果你投入我的怀抱的话，我就不会再远离你了。”

    她张开了双手。

    来吧，来吧，投入我的怀抱，我才是这世界上你唯一的依靠，那些善变的、无常的、难以捉摸的、不能恒久的事物都不是你应该紧紧抓住的，只有我才会在时光的尽头守候你，但是我已经不能忍耐等待了。

    莉莉也张开了双手，犹豫地抱住了她。她在她怀中的时候，一瞬间长大了，变成了少女的样子，她的头发更长了，被很好地打理了束在脑后，而更多的头发垂落在肩膀上，她的眼神纯洁而不知世故，抬头凝望着诺克蒂卢卡。

    “真的？”

    “我对你从来没有谎言。”

    诺克蒂卢卡可以想象她所披的这个形象的正身是如何说的，“我对神明从来没有谎言”，事实上她已经从莉莉的脑海中的记忆里读到了他曾经真的这样说过，这个由记忆构造的梦境里，莉莉真实经历的记忆在不断地造成干扰。

    “你说谎！”她毫不留情地指出，然后将诺克蒂卢卡推到了地上，她压着她，骑在她的身上，但什么也没做，只有眼泪不断从她的眼中落下。

    她的情绪急剧地转为悲伤，诺克蒂卢卡感到无奈，感到愤怒所以产生怨恨，然后呢？悲伤又从何而来呢？她的心灵的缝隙不能够让她窥探到更多了，如果是不容于世俗的对兄长的爱慕，诺克蒂卢卡很怀疑她自己的心有没有意识到，要引出这方面的欲望吗？

    诺克蒂卢卡用手肘支撑着自己从柔软的草地上起身，伸出一只手抚摸莉莉的脸庞，用大拇指温柔地擦去眼泪，然后暧昧地抚摸，直到手指碰到嘴唇，“莉莉……”

    诺克蒂卢卡抬头将嘴唇靠近，在莉莉的耳边低声道，“我爱你。”

    然后贴近嘴唇，撬开齿关，舌头朝里面掠夺，莉莉虽然没有任何配合，但是像一具无知无觉的娃娃一样任由诺克蒂卢卡亲吻，很长时间没有交换呼吸，唾液承受不住唇舌激烈的动作从两个人贴近的嘴角落下。

    诺克蒂卢卡不喜欢她毫无反应，所以咬了她的嘴唇，睁开眼睛，却看到莉莉正用冷漠的眼神注视她。

    她眼里她不再是那个金发的形象。

    这真是不可理喻！为什么她就不能沉迷于她给她缔造的幻觉，然后乖乖地将灵魂交给她呢？她明明能感知到，她存在深重的欲望，她是如此地吸引她，和她契合，但是莉莉像是一道习题，她填上去的答案总是不对，负隅顽抗的灵魂不是没有，但他们一般拥有坚定的信念，或者非同一般的决心，诺克蒂卢卡不了解莉莉的信念，也感知不到她的决心，她明明总是能够轻易屈从，但是又会在一瞬间突然清醒，譬如此刻。

    诺克蒂卢卡离开了莉莉的嘴唇，也退开了身体，莉莉扬起手掌落下，落到了她的脸上。

    “滚。”她冷漠地吐字。

    这不够疼痛，但足够侮辱。她，诺克蒂卢卡，世界上最伟大的魔鬼之一，居然不能轻易完全占据一个普通人类的灵魂，这让她更感到莉莉的特殊和价值。在魔鬼沉寂无聊的世界里，只有那些闪闪发光的灵魂能够给她带来乐趣，为了让落到手中的灵魂能够给自己带来的乐趣更长久，她不介意付出更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