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换妾 第21节

    见她气得想往正屋冲,柳萋萋死死拖住她,看了眼那紧闭的正屋门,撒谎道:“爷不在,我知你为我生气,但这样也无济于事啊。”

    “不在我也要说!我早就憋得一肚子火受不住了。”

    秋画说罢,毫不客气地对着院子嚷嚷,唯恐人听不见,“你说说,你进沈家门五年,二爷不宠您也就罢了,你又没做错什么,夫人无端端磋磨你又算怎么回事儿。明知道你嗅觉灵敏闻不得烟气儿,还偏给你送最次等的炭,这是要害死你啊!还有那日在鹿霖书院,你被凶犯劫持,二爷为了抓人,罔顾你的性命,竟让人冲你放箭,他就压根没想过你的死活……”

    东厢正在忙活的几个家仆和婢子闻言皆露出震惊的神情,着实没想到原来夫人和二爷竟对柳姨娘做了这样的事。

    谁是谁非,他们心下再清楚不过,虽得同情这位柳姨娘,但到底不敢多言,只一个个低下脑袋,权当自己没有听见。

    见秋画越说越激动,柳萋萋忙一把捂住她的嘴,把她往院子的角落里拽。

    “可别说了,仔细传到夫人的耳朵里,给你一顿好打。”柳萋萋伸手点了点她的额头。

    “我才不怕呢。”秋画说着说着便红了眼眶,不禁哽咽道,“昨夜听阿祐说起那事儿,我气得一夜未睡,我就是替jiejie委屈……”

    她家jiejie在沈府的日子本就过得不好,可这二爷再不喜jiejie,也不该拿她的性命开玩笑,若真有什么闪失,指不定今日她就见不到jiejie了。

    这般想着,秋画忍不住啪嗒啪嗒地掉起了眼泪,好一会儿,待冷静了一些,她才后知后觉地想起什么重要的事儿,露出担忧的神色来,“jiejie,你说我这么一骂,夫人会不会连你一块儿责罚?”

    “这会子想起会连累我了。”柳萋萋闻言颇有些哭笑不得,转而安慰她道,“无妨,便让夫人打吧,左右我皮厚实着,也不怕她打我,要说你今日这一骂,可替我狠狠出了口恶气呢。”

    “jiejie,你可真好……”秋画抬手抹了抹眼泪,声儿都含糊不清了。

    柳萋萋笑着伸手搂住她。

    她哪有什么好的,只是她为人处世向来简单,秋画待她好,她便愿意千倍百倍地报答回去。

    这本是再寻常不过的事,只这世上愿意以真心待她的人终究不多。

    隔着正屋的隔扇门,此时的沈韫玉就在南面书房。

    这屋子的隔音再好,也架不住秋画这么嚷嚷,吉祥看着沈韫玉逐渐沉冷的脸色,忙斥道:“不知天高地厚的丫头,敢这般侮辱主子,我看她是不想活了!二爷,要不小的这就叫人将那丫头抓来,打上二三十棍,让您好生消消气。”

    沈韫玉提笔的手微滞,旋即抬眸冷冷地看他一眼,“不必,莫做多余的事,出去吧。”

    “诶,是,二爷。”吉祥连连应声,躬身退了出去。

    沈韫玉凝神继续书写,可到底还是被方才外头的声儿扰乱了心绪,笔一斜,原本整洁的纸面上留下一长条突兀的墨渍,写了大半的纸就这般废了。

    他蹙了蹙眉,片刻后,略有些烦躁地将那纸张揉成团,重重丢出了书案外,就像想将那让他心烦意乱的柳萋萋一并丢出脑海。

    分明这三年来,他都不曾怎么在意过他这个可有可无的妾,可怎的近日,她总扰得他心神不安。

    祖母当年做主将她抬进沈府,哪里是替他挡灾的,近日的桩桩件件,这柳萋萋根本就是在给他惹祸。

    昨夜他还梦见了柳萋萋遭方系舟劫持的场景,梦里的她被他安排的箭手一箭射穿了胸口,临死前,她嘴角淌着血,含笑死死地盯着他,眼神中透出浓重的哀怨和嘲讽。

    下一秒,她便化身成了鬼魅飘到他面前,那双冰冷的手缠住他的脖颈,用空幽摄人的声儿贴在他耳畔一遍遍问他,她究竟做错了什么,为何要被他杀死。

    沈韫玉是被梦惊醒的,醒来后望着黑漆漆的屋子,他一个劲儿告诉自己,梦只是梦,柳萋萋并没有死,尚且安然无恙地活着。

    可很快,思及梦中的情形,他便忍不住会去想,若那日武安侯的箭未能射落他命人放的那箭,是不是柳萋萋就会落得和他梦中一样的下场。

    他辗转反侧,再没了睡意,眼前不断闪现柳萋萋临死时看着他的眼神和她问的那些话。

    沈韫玉掩在袖中的手不自觉握紧成拳。

    他当初不过一时脑热做下了那个决定,如今也感到了后悔,亦在尽力做出弥补。

    到底还想让他怎样!

    再这样下去,此事怕不是会成为他挥之不去的阴影。

    *

    京城,越茗居。

    明日便是除夕,从越茗居三楼雅间眺望,整个京城张灯结彩,满溢着过节的喜气。

    凛阳侯府三公子邱辞看着坐在眼前,颇有些心不在焉的孟松洵,忍不住道:“陛下着你年后便去大理寺上任,这敕碟与告身都送到你府上了,你怎的还不高兴呢。我记得从前你我还在鹿霖书院时,有空你惯爱跟着施大人去查那些稀奇古怪的案子,如今得偿所愿,该欢喜才是。”

    孟松洵啜了口茶,淡淡“嗯”了一声,没甚大的反应,似乎一切早在他的意料之中。

    邱辞定定看了他半晌,到底还是问出一直想问的话,“你去鹿霖书院,还破了那桩举子凶杀案,并非巧合吧?”

    他很了解孟松洵,他向来不做无意义之事,此番突然因着这桩大案坐上了大理寺卿一职,若说全属偶然,他实在是不大信。

    孟松洵没有回答,只蓦然问道:“那位刑部沈郎中你可了解?”

    他之所以问邱辞,也非随口一问,邱辞这人在朝中领了个闲职,虽无大的志向,但素来爱探听朝廷官员那些乌七八糟的事儿,又因着人缘好,可谓掌握了不少旁人不知道的消息。

    邱辞虽不明白他怎就突然问起此人,但思忖半晌,还是道:“了解得倒是不多,只知那位沈郎中是迹北人士,寒门出身,科举入仕,又拜在刑部尚书褚大人门下,颇受褚大人器重。不过这刑部与大理寺虽有联系,但将来你与这位沈郎中当不会有太多接触,问他做什么?”

    “他成亲了吗?娶的是哪家姑娘?”孟松洵又紧接着问道。

    邱辞闻言一脸费解,深深看了孟松洵几眼,才确认是他认识的那个人没错。可怎跟个媒婆似的,好端端还关心起旁人的家事来了。

    “好似不曾成亲,但听说沈郎中的母亲一直在为沈郎中筹谋婚事,他如今二十有五,想来最迟这婚事明年也该定下来了。”他顿了顿,又道,“前几日,我还听到了传闻,说褚大人有意将自己的三女嫁予沈韫玉为妻。”

    褚家三女……

    孟松洵似是想起什么,剑眉微蹙,眸光不由得沉冷下来。

    见他今日对沈家之事格外关心,邱辞不由得将心下猜测道出口:“你不会同我母亲说的那般,真的喜欢沈郎中那个meimei吧?”

    先前凛阳侯府特意办了品香宴替孟松洵相看,后他听他母亲凛阳侯夫人说起,他这位向来对男女之事淡漠的好友竟破天荒地问起了那位沈郎中的meimei。

    听说那位是个姿容绝佳的,指不定孟松洵是真的看上了人家,又不好直接问询,才七拐八绕地问起了她那位兄长的消息。

    看着邱辞一脸惊诧的模样,孟松洵蹙了蹙眉,正欲否认,便见厢房门被推开,李睦拿着一封信笺急匆匆地入了内,气喘吁吁道:“爷,送,送来了……”

    李睦也不知这信里头到底写了什么,让他家爷对他再三嘱咐,一旦送达便立刻呈到他眼前来。

    孟松洵神色微变,迫不及待地起身接过李睦手中的信笺,快步走向雅间的锦缎螺钿百鸟朝凤坐屏后。

    他甚至来不及好生打开信封,只迅速撕开,取出里头的信纸。然将信纸捏在手上的一刻,孟松洵动作一滞,却是沉默着久久未动。

    几日前,他命人快马加鞭去了趟迹北,便是为了查柳萋萋的身世。

    如今他想要的都在这封信笺里,可若她不是念念,可若她真是念念,他又当如何。

    迟疑许久,孟松洵才似下定决心般缓缓展开信纸,至上而下细细揽了一遍。

    在看到信中的内容后,他先是怔愣了一瞬,旋即唇角微扬,眉宇间的凝重在一瞬间烟消云散。

    据信上所说,柳萋萋的父亲母亲在二十余年前曾来过京城,并在此定居了一段时日。

    关于这对柳氏夫妇,孟松洵依稀有些印象,顾夫人还在世时,乐善好施,时常帮助一些穷困的病患,用香方替他们医疾。

    柳家夫妇也曾受过顾夫人的救命之恩,若非当年顾夫人出手相助,恐怕那位柳夫人早已撒手人寰,两人虽是贫困,但都是懂知恩图报之人,每逢年节都会提一篮子自家的鸡下的土鸡蛋来顾家拜年。

    顾夫人当年带着两个孩子锁在屋内,看似被大火活活烧死,但兴许那屋里其实有旁的可以逃跑的通道。

    念念跑到了柳家求助,转而被柳家夫妇偷偷带回了迹北藏起来,也并非没有可能。

    孟松洵将信笺收进袖中,提步出了屏风。虽他看起来面色如常,正坐在那儿饮茶的邱辞却是一眼瞧出他此时心情极佳。

    “这是遇着什么好事儿了。”邱辞笑道,“不如说出来,让我同你一道乐乐。”

    孟松洵并不理会他,只自顾自斟了一杯茶,轻啜了一口,须臾,倏然问道:“你说,若我想要一样东西,该如何才能得到他?”

    邱辞闻言愣了一下,他总觉得今日的孟松洵格外反常,还问了许多平日里根本不会问的话。

    不过他想要的这样东西若是轻而易举地能得到,想来他也不会让他来帮忙支招。

    邱辞谨慎地问了一句:“你想要的,究竟是人还是物?”

    孟松洵含笑看了他一眼,缓缓吐出一个字:“人。”

    邱辞不由得惊了惊,他伸手指向孟松洵,一时连话都说不清了,“你,你,你,你不会真的春心萌动,看上哪家的姑娘了吧?”

    他身子微微前倾,急切地问道:“是哪家的姑娘,不会真是那沈家姑娘吧,若你真喜欢她,那还不简单,直接叫你长嫂安排人上门提亲便是,能与武安侯府结亲,想必那沈家定是求之不得。”

    见孟松洵听得这话,并无多大的反应,邱辞心下一咯噔,生出不好的想法,少顷,小心翼翼地试探着问:“不会你看上的姑娘已经名花有主了吧,是已经定下了婚事?还是嫁了人?”

    “倒是未定下婚事。”孟松洵淡淡答。

    “那便好……”邱辞闻言长舒了一口气,玩笑道,“除却这有夫之妇你怕不是得上手抢,其余什么样的姑娘你武安侯怕娶不到手。”

    然他的笑意才舒展开,下一瞬看着孟松洵放下茶盏,意味深长地朝他看来,邱辞上扬唇角不由得又缓缓耷拉下来。

    不会吧……

    孟松洵用指节在桌案上轻轻扣了扣,露出恍然大悟的神情。

    “你这提议倒是不错。”他薄唇微抿,分明神色温柔,可凌厉的眸光和说出口的话却令邱辞背脊一僵。

    “既是不能名正言顺,那便光明正大地抢过来。”

    作者有话说:

    烧了一天,喉咙痛到吞刀片,烧得倒不是很高,至少没破39,但直接失去味觉了,吃啥都没味道,还能恢复吗?吃货一整个大绝望,感觉失去了人生最大的快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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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22章

    打沈韫玉命人送来了上好炭火和被褥后, 这夜里的觉柳萋萋总算睡得好了,休息足后,连秋画见着她, 都说她的气色看起来比以往好了许多。

    因着天弘帝身体抱恙, 今年的除夕宫宴并未举办,沈韫玉难得在家中过年,赵氏很高兴,命厨房备了好些酒菜,与三个儿女一道围坐着吃了一顿团圆饭。

    沈家的年夜饭自是与柳萋萋没有丝毫关系,但好在今年还有秋画陪着, 从前秋画伺候在沈明曦身边, 除夕夜也是跟着在正厅伺候,但如今赵氏刻意将沈明曦贴身伺候的换成了旁人, 倒也让秋画多了不少空闲。

    除夕当夜,秋画将她阿娘亲手熏的腊rou分了一小段给大厨,让他帮忙炒了几个小菜,两人又配着去年酿下的桂花酒小酌了几杯, 便算是过了柳萋萋入沈家五年来最好的一个年。

    年后, 柳萋萋才得知除夕那夜, 沈大奶奶邹氏因病并未去正厅吃年夜饭。

    邹氏是沈韫玉的长兄, 沈韫卓的正房妻子。她是迹北小户出身, 嫁予沈韫卓时也不过十六岁, 比柳萋萋早两年入沈家。

    虽为长房长媳, 但邹氏与婆母赵氏全然不同, 她性子温润, 为人良善, 从前在迹北时, 看她被赵氏为难,还曾主动出手替她解过几次围。

    邹氏的这份恩情柳萋萋一直牢记于心,因着先前邹氏卧病休养,再加上近日事情发生得太多,柳萋萋已许久不曾去探望过邹氏,如今听闻她病成这般,担忧之下还是决定过去瞧瞧。

    沈家大爷沈韫卓的院子在沈家东面,与沈韫玉的竹韧居隔得远。

    沈韫卓与沈韫玉不同,虽也念过几年书,却不是什么读书的料,沈韫玉当年带他来了京城,本欲让他在京中安安分分打理他买下的那些铺子,却不知沈韫卓的野心却远不止如此。

    后来还是在赵氏的软磨硬泡下,沈韫玉才不得不帮着安排打点,给他这位大哥在府衙谋了份差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