养鱼

    01－

    朋友拍拍达达利亚的肩头：“哎，杯底别剩啊，留着养鱼呢？”

    本来昏昏欲睡，趴在桌上休息的达达利亚听到这话，一个激灵弹起来：“养什么鱼？谁说养鱼？”

    朋友被他惊到：“不是，喝不下可以直说，倒也不必装疯卖傻吧？”

    “儿不知爹苦，”达达利亚回过神来，搓了搓脸，端起杯一饮而尽，“我先回了，改天再约。”

    他刚往外走两步，忽然想起什么，又折回卡座，抓起朋友的手，满脸真挚：“问你个问题，你们璃月有没有那种，上古神龙化身老头鱼，在河底休眠三千年，有朝一日被捞上岸，开始疯狂拆家报复钓鱼佬的传说？”

    “……”朋友抽回手，怜爱地摸了摸达达利亚的脑门，“你早说你就这点酒量，哥们儿就不灌你了。感谢你让我见识了至冬的物种多样性，原来还真有三杯倒的毛子。”

    达达利亚心底的最后一丝希冀破灭，不禁悲从中来，抓起马天尼吨吨狂灌。喝完一抹嘴，扶着朋友的双肩，未语泪先流：“告诉你个鬼故事，我快破产了。”

    02－

    小孩没娘说来话长，地里的白菜昨日黄。至冬小伙近日甩脱牛马上家，跳槽到新公司，结果迎新会上被同事们联手教做人。璃月特产粮食酒，入口顺滑，舌根回甘，乍尝上去颇为唬人，跟蒸馏酒精伏特加一比只能算儿童饮料。没有下载璃月反诈app的达达利亚对此十分不屑，在同事们的一声声靓仔中逐渐迷失自我，连灌二斤，谁承想后劲上头，被朋友接到时已经开始说胡话了。

    朋友生怕达达利亚吐自己车上，只好先拎着他到酒店对面的江边吹风醒神。

    夏日晚夜，天上的碎星和草丛里的蚊子一样多。溜达五分钟，朋友腿上被叮了好几口，他弯腰胡乱挠几下，再起身时，发现醉鬼已经冲去岸边，和夜钓的人们攀谈起来了。

    “给你们……嗝，表演个绝活！”好像有那个社交牛逼症的达达利亚把胸脯拍得啪啪响，“我从小就爱海钓，高手……懂吗？甩竿三分钟，嗝……必有鱼上钩！”

    日常空军的钓鱼佬们一阵哗然，有人往达达利亚手里塞了个竿，叫他现场展示。达达利亚自信接过，长臂挥出，可惜小脑发晕，说好的三分变三秒，胳膊一伸一捞，打高尔夫似的，一竿子差点把随后而来的朋友抽进江里。

    众人哄笑起来，有人朝他喊：“小伙子，你能钓上鱼才怪，那钩根本没挂饵！”

    达达利亚闻言摸到线尾，拎到眼前晃了晃：“这不是……嗝，鱼吗？”

    人群一静，只见那钩子上竟然真的带了条流纹褐蝶鱼。这品种生性不爱动，又披着老气横秋的大地色，被当地人戏称为“老头鱼”。“老头鱼”不负盛名，于众目睽睽下，尾巴慢吞吞一甩，溅了达达利亚一脸水。

    朋友目瞪口呆：“我靠，真让你小子装到了，姜子牙至冬分牙啊？”

    达达利亚抹了把脸，点点头：“没错，我就是那个，愿者上吊，的那个……你再说一遍，什么牙来着？”

    朋友找了个桶把鱼装进去，往他手里一塞：“是姜太公钓鱼，愿者上钩——姜子牙。”

    “哦哦，无牙仔。我是至冬分仔。”

    “还无牙呢，我看你是无脑……算了，我先把你弄回去吧。”

    达达利亚一觉睡到了中午，他头昏脑涨地从床上爬起来，打算到卫生间去放水，路过客厅时下意识瞟了眼自己精心打理的热带缸，接着脚底一滑，差点栽倒。

    偌大的全景缸好像被什么看不见的东西隔开，划作了两部分，五彩斑斓的热带鱼们全塞在右半边，都挤得缺氧了，愣是没有哪条敢越界到左半边去，绕着那个忽然冒出来的“人”打转。

    达达利亚宿醉的头更疼了，指着鱼缸结结巴巴道：“我草，老头鱼！不是，鱼老头！呃呃呃不对不对，老……老鱼头？”

    该说不说，这也就是达达利亚天生少根名为“害怕”的筋，换作常人，看见自家鱼缸里忽然冒出个生着鳞尾和双角，不知是男是女、是人是鬼的生物，肯定要两眼翻白，就地厥过去。

    那“人”双手贴在玻璃壁上，听见达达利亚乱七八糟的称呼，颇有些无语地盯着他，一张嘴，冒出一串泡泡：“以普遍理性而论，在下应当既不是老头，也不是鱼。我有名号，唤作钟离。”

    什，钓上来的鱼不但变成了人，还开口说话了，说的竟然还是标准的璃月语。我肯定是还没睡醒。达达利亚敲了敲脑袋，决定当作无事发生，嘴里嘀咕着宿醉害人，脚下一转，准备回屋补觉。

    钟离在身后叫他：“哎，阁下。”

    达达利亚：“对，鸽子在阳台下蛋了，睡醒去看看。”

    钟离：“那位，可否留步？”

    达达利亚捂住耳朵：“不听不听和尚念经。”

    钟离幽幽叹了声：“唉，好吧，那我只能自行出来了。阁下的缸顶，待我脱身后再设法赔偿吧……”

    达达利亚一个箭步冲回来：“别别别！这缸可是我花了八千八定制的！不是，你一条鱼好好待在缸里不就得了，出来干嘛？我家客厅也没水啊！”

    钟离十分耐心地和他讲道理：“阁下这缸中豢养的皆是海中的鱼贝，灌入了海水，是也不是？”

    达达利亚惦记着那八千八，赶紧应声：“对对，在内陆弄个热带缸可不便宜，您老小心点。”

    钟离又问：“阁下昨晚是从江中把我钓上来的，对么？”

    达达利亚喝得断片，脑海里只闪过几张PPT：“啊，好像是吧？”

    钟离一颔首：“那么，有没有一种可能，我对海水过敏？”

    达达利亚：“……”

    －－－

    达达利亚看着被水泡透的沙发垫，心疼得嘶嘶抽气：“你到底是什么东西，田螺姑娘吗？”

    临时扯来的碎花桌布硬是被钟离披出了黄袍加身的意味，他施施然搭起二郎腿：“阁下今岁几何？”

    达达利亚木然回答：“二十五。”

    钟离了然，轻轻吹去茶盏浮起的热气：“怪不得还会信这些子虚乌有的话本传说，年纪在这儿。”

    达达利亚心谤腹诽：你一条天降老头鱼，青天白日表演了个大变活人，甩着尾巴坐在我家客厅，端着茶盏指点江山，也不知话本和现实究竟哪个更玄幻。

    幸好达达利亚抗压能力强，很快接受了这一变故：“所以您究竟是何方神圣？”

    钟离好像才想起这回事：“忘了介绍。吾乃璃月龙王，掌管东方神州水系，封号摩拉克斯，你可唤我钟离。”

    达达利亚：“啥，龙王？”

    钟离点了点头。

    达达利亚拍着大腿差点笑断气：“还龙王，哈哈哈哈哈哈！明明就是条流纹褐蝶鱼！你撒谎都不打草稿的吗哈哈哈哈哈哈！”

    钟离：“……”

    钟离叹息一声，放下茶杯，现出原形，整个客厅瞬间被巨龙塞满，达达利亚被撞飞到角落，龙睁开足有一人高的金黄竖瞳，视线锁住傻掉的人类，鼻尖喷出两道气：“这下可信了？”

    达达利亚点点头。

    钟离恢复人身，坐回沙发，尾巴一甩，躲过一块从头顶掉下的水泥板。

    达达利亚环顾四周，看着被撑裂的六面墙，错位的家具，挤变形的后现代文艺吊灯，腰斩成两截的置物架，心激动，手颤抖，不由得热泪盈眶。

    钟离饮尽最后一口碧螺春：“也不必如此激动，人类。我虽是上古神兽，但现下已经退休了，你把我当作同你一样的普通人就好……”

    达达利亚流下两行长泪：“老鱼头，你知道这套房子是我996好几年才买下来的吗？我现在有一个价值五十万的装修计划不得不干，你介不介意我把你卖去研究所做切片？”

    钟离：？

    －－－

    钟离放下茶盏：“别哭了，我赔你就是。”

    言出法随，达达利亚的眼泪立刻止住了：“你要怎么赔？你有钱？”

    钟离：“当然。再不济，我也虚长了几千岁，自然是攒了些家底的。走，我带你去。”

    达达利亚的心情堪比坐过山车，当即蹦起来往外冲：“走走走现在就走！”

    达达利亚拉开门，没听见身后有跟上来的动静，回头看去，发现钟离不知何时走到了阳台，手搭上窗把，一使劲，整块玻璃带着合金边框一起掉了下来。

    钟离一愣，低头看着手中的完整的窗户，疑惑道：“现在的窗子竟都不是向内打开的了吗？”

    达达利亚简直出气多进气少，扶着墙猛掐自己人中：“祖宗，我求您了，下次您要想干点什么，动动嘴皮子告诉我，不劳大驾，我来伺候您，成不成？”

    钟离居然还托着下颌认真思考了片刻：“不太好吧，是否太过劳烦阁下？其实我只是想从窗子飞出去……”

    达达利亚抬手打断他：“我说停一下，你要从窗户干嘛？”

    钟离耐心重复：“飞出去，不是要去我家吗？”

    达达利亚已经麻了，有气无力道：“现在是二十一世纪，我们要讲科学，破迷信……算了，你已经把我的唯物观震稀碎了，总之现在的世界里不存在会飞的龙，懂了吗？”

    钟离好像无法理解这一悖论，稍稍歪头：“可我现在就在你面前，阁下，你的观点似乎站不住脚。”

    达达利亚倒吸一口凉气：“……嘶，卖萌也不行！总之别再未经我的允许就擅自行动了，让别人看到立马报警把你抓去做老头鱼刺身！”

    钟离：“哦。”

    钟离：“刺身是何物？”

    －－－

    达达利亚坐在出租车后座给钟离科普了日餐和刺身的由来。

    钟离感慨道：“人类真是一如既往地生猛。”

    钟离：“就是代步工具怎么愈发落后了？从前你们人间的修士，都是御剑而飞……”

    达达利亚一激灵，瞟着司机打哈哈，大声截断他：“我看你是还没睡醒吧！都和你说了少看那些修仙小说……”

    钟离只好把话头咽回去：“好吧，还有多久能到？”

    达达利亚：“十五分钟……呃，一刻钟吧。”

    钟离不太赞同地摇摇头：“若是我化出原型驮着你，一息即可到。”

    达达利亚没听懂：“什么？托着？”

    钟离看向他的眼神带了丝嫌弃：“小儿，你的国文修得甚差。驮，就是你骑在我身上……唔！”

    前排的司机爆发出一阵惊天动地的猛咳，达达利亚满脸通红，扑上去捂住钟离的嘴：“你你你……闭嘴别说了！”

    钟离拽开他的手，达达利亚生怕这位和社会脱节的祖宗再从嘴里吐出些惊世骇俗的话，赶紧又捂上去，二人在后座拉扯半晌，目的地到了。

    达达利亚拉着钟离的手就没松开过，牵着他下了车，临走听见司机嘀咕了些什么“世风日下”“道德沦丧”之类的话，恨不能以头抢地。

    我一大好青年怎会沦落至此。达达利亚痛苦地想。短短半日内就经历了钓上来的鱼变成龙、龙又化成人、人再拆了家、进而被误会成变态男酮一系列坎坷变故，就是铁打的心脏也受不了这等连环破防。

    待会儿必须得狠敲钟离一笔。达达利亚吸了吸鼻子，把眼泪憋回去。叫他给我排出三箱黄金、三箱白银、并十匣足水头的翡翠、二十串千年菩提子……

    “咳，”钟离清了清嗓子，“达达利亚？”

    这还是钟离第一次叫他的正名，达达利亚不知为何，被他忽然放轻的语气拂过耳鼓，心头一麻，触电般松开了二人一直交握的手：“干……干嘛？”

    钟离难得面露诚恳：“什么叫‘中铁建三局施工现场，闲人免进’？”

    达达利亚一呆，顺着他的话转头看去，不远处用隔离带围起了大片空地，河床早被犁平，铺上水泥，幻想中的龙宫双开大门变成了两辆复兴号车头，前面挂着的两朵大红花直接创飞了达达利亚的所有希望。

    “钟离，”达达利亚语气沉痛，“你家好像被人扬了。”

    钟离沉默了。

    －－－

    “没关系，”钟离安慰道，“雁过留声，我尚能感知到几件法器的下落，它们就在不远处，应当可以换些应急钱财。”

    达达利亚的眼睛噌的亮起来：“真的吗？那还等什么，我们快去捞那五十万啊！”

    十分钟后，二人来到下一目的地入口处，一齐抬头看匾额，上书龙飞凤舞的几个大字——省立博物馆。

    达达利亚指着设了层层关卡的大门：“你家的宝贝现在都在那里面？”

    钟离颇为矜持地颔首：“几件魔神混战时曾随手用过的物什，不怎么值钱。”

    达达利亚的双眼失去高光：“是不怎么值钱，也就能换银手镯一对、蓝囚服一套，外加缝纫机脚蹬子的终身免费使用权罢了。”

    这次轮到钟离没听懂了：“嗯？什么秋服、逢人鸡？阁下是念着入秋，想吃烧鸡了吗？”

    达达利亚笑得咬牙切齿：“烧鸡吃腻了，我现在比较想尝尝烤龙rou是什么味儿。”

    钟离虽不通人事，好赖话还是能听懂的：“咳，以普遍理性而论，杀人啖rou是犯法的，阁下。”

    “不对啊，”达达利亚终于反应过来，“你是神龙啊？那岂不是略施法术就把我家能修好？”

    也不能怪达达利亚，他自出生起就一直活在既没有圣诞老人也没有太上老君的世界里，即使钟离的出现把他二十六年来的认知震了个粉碎，但唯物观还剩个顽强的地基，正勤勤恳恳地发挥着一叶障目的作用。

    达达利亚越想越觉得有道理，魔法世界哪有什么能量守恒、热力学定律，神不就是用来施展麦鸡克，炫给他这种没见过世面的麻瓜看的吗？

    钟离却面露难色：“我已经退休了。”

    达达利亚：“啊？”

    钟离：“我现在只是一条普通的龙。”

    达达利亚：“呃，你是龙这件事好像本来就不太普通。”

    钟离：“准确来说，因建国后不许成精，除在职神司外，其他非人物种，倘若贸然使用神鬼之力，会被三界管理局判刑。”

    达达利亚：“……”

    达达利亚：“那你刚才还在我家随地大小变？！”

    钟离：“以普遍理性而论，化龙并不需要使用神力，我只是恢复了本体。”

    达达利亚：“可那条流纹褐蝶鱼又是怎么回事，变成鱼也不需要花费神力？”

    钟离：“那是国家批准的，我们总得有个可以融入现代社会的合法身份。”

    达达利亚：“所以你选择不当人了？”

    钟离：“当然。做一条流纹褐鲽鱼，既不用上班，又不用上学，在河底躺着不动也不会被人怀疑，十分适合休眠。”

    钟离：“我正睡着，就被你一竿子捞起来了。”

    达达利亚恍然大悟：“到头来，你现在没钱没房，没工作没收入，浑身上下除了长相和长发之外，跟迪士尼的魔法公主宇宙半点关系都没有，只是个平平无奇的下岗待就业？”

    “……”钟离忍不住掩面，“这，唉，话虽不中听，但事实似乎的确如此。”

    好么，前有曹植遇洛神，后有董永配天仙，甚至隔壁稻妻都有都市传说，三十岁没对象就能自己变成大魔法师获得超能力，唯独达达利亚开辟了新赛道——他遇到的不仅是仙人，后面还得加个跳！

    03－

    月明星稀，西风苍凉，达达利亚倚着没了窗的墙洞，遥遥望天，感觉自己的人生一片灰暗。

    钟离绞尽脑汁安慰他：“别太伤心了，阁下早时不是说，这房子是你‘久久陆’几年买下的？你还年轻，想来再‘九九陆’几年，便能换一处更大、更新的住所了。”

    达达利亚转头看他，幽幽道：“看不出来你还是个带资本家。”

    钟离不懂：“何为‘袋子本夹’？”

    达达利亚一脸沧桑：“就是你这种吃人不吐骨头的主。”

    钟离语带歉意：“我可以工作，挣钱来偿还于你。”

    事到如今不行也得行了，就当是花呗分期还贷了。达达利亚问：“你会什么？”

    钟离思索片刻：“我会呼风唤雨、招雷引洪……”

    达达利亚抬手打断他：“好，可以了。我还是从这跳下去吧。”

    钟离信以为真，趁其不备握住他的手，同时口头规劝道：“病树前头万木春，只要活着，总会有办法的，万不可自寻短见。”

    达达利亚眼泛泪光：“哥，你说的对，能……”

    钟离更前一步，执起二人紧握的手举至胸前，极力转移他的注意：“飞光易逝，不若我们先坐下，仔细想想，是否可以先做些力所能及的举措，弥补一二？”

    达达利亚面目扭曲：“祖宗，我都听你的，我不跳了，但你再不松开我马上就要因为少一只手而失血过多身亡了！”

    钟离啊的一声，倏然放开他：“不好意思，从前杀神杀佛之事做惯了，一时忘了你只是个脆弱的人类……”

    “脆弱的人类”颤巍巍挪到沙发前，一头栽了下去。钟离心下一惊，生怕自己刚刚力气太大把他捏死了，半蹲于地，凑到青年身前轻轻叫他：“达达利亚？阁下？阿……”

    达达利亚转过通红的脸看他：“别叫了，还没断气。”

    钟离真心实意地担忧他：“实在抱歉。阁下的脸很红，是太痛了么？”

    “不是痛的，是……唉，你别离我这么近。”达达利亚咸鱼翻身，生无可恋地盯着裂成蜘蛛网的天花板，“我想到了，你可以来我公司上班，当个Vtuber。”

    996也不是没由来的，达达利亚身在最卷的互联网行业，正于某大厂内做前端运营。带个新人Vtuber而已，达达利亚驾轻就熟。再者，这行入门门槛低，上手快，只需坐在电脑前，和粉丝聊聊天，正适合钟离。

    达达利亚叫钟离端正坐好，给他拍了张标准的证件照，转手发给相熟的美工荧：帮我做个这样的皮套

    扶我起来我还能肝：？

    扶我起来我还能肝：别想不开，拐卖良家妇女五年起步最高死刑，你把握不住

    冰本没有水伤悲：他不是我拐来的！……算了，解释不通，三千，接不接？

    扶我起来我还能肝：他？你打发谁呢，三千外加你俩相识相知相熟相干一条龙的瓜

    冰本没有水伤悲：你是不是多打了个相x？

    冰本没有水伤悲：五千，没瓜，帮朋友个忙而已

    扶我起来我还能肝：他穿的卫衣和裤子明明都是你的，我在公司见过好几次，这算哪门子朋友，男朋友？

    【冰本没有水伤悲　向您发起转账】

    冰本没有水伤悲：再多给你一千当封口费！

    【扶我起来我还能肝　已接收】

    【扶我起来我还能肝　撤回了一条消息】

    扶我起来我还能肝：好嘞哥，没问题哥，下周保证给您发过去

    扶我起来我还能肝：开播叫我，我去给嫂子上个舰

    －－－

    钟离脱离现代社会太久，短时间内想让他完全适应二十一世纪的都市生活不太现实，达达利亚只能给他做些基础培训。

    达达利亚：“你的工作就是逗观众开心，给他们讲故事，多和弹幕互动聊天，让他们觉得你有趣就行。”

    钟离：“原来我的工作是说书人。”

    达达利亚：“……这么理解也行。”

    钟离：“言多必失，岂非有露馅的风险？”

    达达利亚：“皮套的人设就是你自己，他们不会觉得ooc的。”

    一周后，新晋Vtuber「钟离」正式出道。

    达达利亚托业内的朋友做了前期宣传，因此开播当日的人气规模还算理想。可惜达达利亚那天要上班，不能守着钟离以防出岔子，只好在工作间隙偷偷摸鱼，打开d站悄咪咪看直播。

    屏幕上的卡通形象和钟离长得有八分相似，2D的小人谨记达达利亚教诲，正在认真回答弹幕的问题。

    钟离一字一句念道：“……‘我有花花，可以给我草草吗’？你好，这位名为‘盗妻’的小友，可以的。”

    达达利亚一口咖啡喷在了屏幕上。

    弹幕沸腾起来，问号刷得满屏都是，钟离恍若未见，慢悠悠打开搜索引擎，用达达利亚给他配的手写屏输入“草”字，选择“图片”进行搜索，屏幕上登时出现一大片密密麻麻的绿色块。

    钟离挪动鼠标指针，挨个介绍：“这是铜钱草，这是三叶珠，此为苜蓿草，如若在路边见到这般样式的穗子，乃是麦冬草……璃月地大物博，单是草类的话品种繁多，可任君挑选。”

    达达利亚差点笑到桌子底下去。

    钟离凭他的不解风情和超常的知识储备量，直播事业大获成功。前来发起稀奇古怪提问的网友络绎不绝，都想听一听无穷小钟出乎意料的解答。

    钟离：“名为‘苦茶子乱创’的小友说：‘先生，我是您的狗啊，尖叫，扭曲，阴暗地爬行，上岸，狂奔，在树丛间荡来荡去……’嗯……”

    钟离沉吟片刻，回道：“你好，苦茶子小友。自我认知混乱，行为吊诡出格，应考虑是否为五阴盛行，三阳疲虚，郁结于内不得散，乃至夜间发梦，白日恍惚。我有一方，取清心二钱，琉璃袋三钱，辅以金鱼草、马尾各一两，小火熬制一时三刻，服七日，即可痊愈。”

    【钟离，一款璃月常见的木头】

    【我来翻译一下：少在这里发癫，有病得治】

    【先生：少冲点罢，你看肾都虚了】

    【他居然还帮你抓药，他真的我哭死】

    钟离直播时间固定，一般都是在达达利亚工作日不在家的下午。某天达达利亚推开门，却一反常态地听到书房传来钟离说话的声音。

    今天怎么还没下播？达达利亚忧心他被网友刁难，但又不好此时去打扰他，只好戴上耳机，拿出手机来摸进直播间，正听见钟离的解释：

    “……今日为何推迟？实在抱歉，昨夜与债主一同劳作至四更天，疲乏不已，睡晚醒迟了。”

    弹幕一溜烟地换上了黄色。

    【……我靠，这是我能免费听的吗】

    【是我想的那个债主和劳作吗】

    【债主？先生欠人家钱了？】

    钟离选了后一条回答：“我对他有所亏欠……此事说来话长，总之，出于种种因由，我需得借住于他家中，打工还债。”

    【扫黄办！FBI　open　the　door！】

    【我怎么嗅到了一丝金屋藏娇的味道】

    【懂了，欠一屁股债就得用屁股来还是吧】

    书房的门忽然被推开，达达利亚炮弹一样冲进来，一把捂住了钟离的嘴。

    “不许再说了！”青年特意压低声音，“你真是……你跟他们说这些有的没的干嘛！”

    钟离拉开他的手：“弹幕发问，钟某有必要为其解惑，职责在此。阁下的脸好红，掌心也好烫，是中暑了吗？”

    “不是啊！”达达利亚快崩溃了，“你到底懂不懂！……我真是服了你了，怎么老这样！”

    他的语气听起来好像凭空被人污了清白的黄花大闺女，钟离倍感莫名其妙：“我怎样？……在下只是实话实说。可是有哪里不妥？还请阁下指点一二。”

    达达利亚抓住他的双肩：“那你不要省略关键词啊！我们明明只是在补墙洞！”

    夏去秋来，天气转凉，客厅的窗洞透风渗雨，不补不行了。达达利亚原本找了装修师傅，想再安一扇，没想到师傅进来看了一眼，勃然大怒：你小子找危房来是几个意思，是不是想讹我？！

    达达利亚只好和钟离一起用胶带勉强把墙洞糊上，又聊胜于无地粘了粘裂开的四面墙。中途达达利亚突发奇想，把变形的文艺吊灯取下来，让手劲颇大的钟离帮忙掰直。钟离点头称好，纤长的五指捏住两边，轻力弯折，咔嚓一声，三万五的灯裂成了八瓣。

    达达利亚：……

    达达利亚哭着在客厅给他的北欧ins风后现代铁艺水晶吊灯办了场葬礼。

    钟离心虚，陪他一起给满地碎渣收了尸，时不时在旁边给达达利亚递张纸擤鼻涕，并好意提出建议：阁下这灯长得和东海里的珊瑚杈子颇为相似，不如明天我去掰一枝来赔给你？

    达达利亚直接化身泪腺喷射战士：士可杀不可辱，你毁我钱财就算了，为什么还要否定我的审美，是嫌我哭得不够大声吗？

    唉，人类真是好脆弱的生物。钟离头疼不已，哄到天边泛起鱼肚白，指天发誓自己绝不会再学比格大魔王（划掉）毁坏家具，这才把顶着肿眼泡的达达利亚送出门上班去了。

    钟离本想说墙洞只补了一小会儿，明明是你又哭又闹到天亮，话到嘴边硬是咽了回去，委婉道：“有一就有二，我向他们解释了墙洞，他们必然会问洞如何来；解释了洞的来历，又要问为何我会被你捡到……无穷匮也，不如止于源头。”

    达达利亚严肃道：“那也不能说我们在劳作，网友会以为我们有不正当关系。”

    钟离迷惑不解：“为债主劳作……怎会不正当？你我二人明明是十分清白的金钱关系。”

    达达利亚差点给这位祖宗跪到地上：“我求您收了神通吧！”

    04－

    钟离莫名其妙地出了个薛定谔的柜。

    那天达达利亚一时激动，忘了钟离还没闭麦，二人的对话被完整地录了下来，在看热闹不嫌事大的网友口中越传越离谱，最终演变成了如下三个版本：

    晋江纯爱版：年下大学生在海边捡到刚化成人的上古龙，出于好心把无处可去的龙带回了家，并由此展开了一段架空都市轻喜剧原耽之恋，目前卡在双向暗恋，就差捅破窗户纸的阶段。

    海棠走肾版：不谙世事的龙化作人形，赤身裸体上岸行走，被夜跑的体育生撞到，遂带回家开发洞xue，补了上面补下面……再说过不了审了，总之两人性福和谐地生活在了一起，目前卡在双杏拢龙即将怀孕的阶段。

    罗翔说法版：热心市民张三（化名）路遇阿兹海默症大爷，遍寻其家人不得，好心带他回家睡了一觉（物理），第二天大爷醒来发现自己躺在陌生人床上，怀疑张三和自己睡了一觉（非物理），遂暴起和张三打了一架。二人一路连摔带撞，砸坏了许多家具，后来误会解开，大爷掏空家底后仍还不上房屋补偿款，只好签下卖身契。请问，张三的行为是否构成犯罪？患有阿兹海默症的大爷究竟该不该赔这笔钱？

    三个版本互为南辕北辙，唯有一条达成共识：他们一定睡了，就是不知道究竟是物理还是非物理的那版。

    可惜钟离的履历一片空白，网友扒不出有关他的半点信息，只好天天蹲守直播间，反而给他涨了一大波热度。

    直播间鱼龙混杂，发言千奇百怪，钟离某日看到有弹幕说“想吃宁夏面”，好奇道：“宁夏面是什么？”

    【宁夏人现身说法：确实好吃，我从小吃到大】

    【宁夏分数线加十分】

    【快说你是来宁夏旅游的！】

    网友说不出个一二三，都在玩梗，钟离便理所当然地以为是某种面食，给达达利亚发了条微信：阁下，听说宁夏面很好吃，不如我们今晚尝上一尝？

    达达利亚又是一口咖啡喷到显示器上，这块4k　240Hz的带鱼屏这次终于没挺住，直接熄了。

    钱包－9000

    达达利亚今天下班晚回了十分钟，半路拐去了便利店一趟。

    钱包－200

    门锁响动，正在厨房的钟离探头一看，是达达利亚回来了。

    钟离：“嗯？阁下手中拿的小盒子是什么，‘宁夏面’就在那里吗？”

    达达利亚：“还没来得及装进去，这是不同的口味，有冰感、草莓和螺纹，先生想吃哪个？”

    钟离思索片刻：草莓常吃，螺纹不知其然，冰感难道是薄荷？他还真没吃过薄荷味的面。遂欣然决定：“在下想尝尝那盒冰感口味的。”

    达达利亚拆开包装：“那剩下的留着以后用吧。”

    钟离：？为什么是用

    龙的疑惑还没等问出口，就被青年压在了大理石台面上，嘴巴被叼住，半个字也吐不出来了。

    钟离的腰：折损度＋50％

    钟离的臀：折损度＋100％

    达达利亚：童贞－1

    达达利亚：老婆＋1

    世界OL：恭喜玩家　达达利亚　获得绝版头衔【龙骑士】！

    05－

    眼看钟离先生和那至冬毛子即将双双脱光滚到一处，甘雨立刻放出e技能打断施法，冻住了水镜。

    魈拍桌而起：“竟然对摩拉克斯大人做出如此不敬之举，竖子敢尔！”

    眼看魈当即要掏出六颗命座，解锁满命无限e到达达利亚家，甘雨及时拦住了他：“帝君大人并非任人宰割之辈，想来是有什么苦衷吧，我们还是莫要打扰了。”

    胡桃抽出护摩之杖，往那镜面上一点，坚冰化开，露出了其下的“404　not　found”。

    胡桃习以为常，往椅背上一靠：“哎呀，这毛子又不是第一回以下犯上了，哪次没有先生护着？咱们就别掺和了。”

    魈仍是不服：“一届凡人，怎配得上帝君委曲求全？若不是他世世轮回都要丢失记忆……”

    甘雨叹道：“人类寿命短暂，亦是无可奈何之事。”

    胡桃反而嘻嘻一笑：“哪里委曲求全了？你们仙人没有七情六欲，自然不懂。他们啊，正是那‘姜太公钓鱼’——”

    ——愿者上钩。

    EN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