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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3.药理 宿舍内 贾诩无语地看着郭嘉,郭嘉在食堂拎了两份饭,非要去贾诩宿舍吃饭,说什么在贾诩那吃饭比较香,他们还可以说些体己话。 还是郭嘉替贾诩布桌,收拾的时候,郭嘉偶然瞄到贾诩书柜那堆放着一些丹药、医学、药理的书,甚至还有《法华经》、《金刚经》等佛学书籍,他惊奇地拿下来看,“文和怎会看这些杂学书籍?” 贾诩似乎比他还不解,说道,“我怎么不能看了?我对学问和书籍一向没有偏见,闲来无事翻看罢了。” “能看,能看。那你为何不愿和我一起品鉴学姐学妹的话本?你没收了我那么多话本,不会是背着我偷偷看了吧?” “……没收的话本都在学长那,你找我一起品鉴,不如找学长一起品鉴来的方便。” 郭嘉一边吃饭,一边翻看贾诩的医书,随口问道,“你是打算,把这药理从入门学到超度是吧?” “等我学完,就拿你第一个试药。”贾诩说道。 郭嘉忙把书合上好好放回去,忙说道,“哈哈,那可不行。” 然后,郭嘉像是想起什么,开口问道,“你给我的那磷粉哪搞来的?不会是学宫医师那吧?” 贾诩听到磷粉,也像是想起来,去抽屉里把另一瓶拿出来扔给郭嘉,“剩下的。” “为什么他们对你就那么大方啊?是我不受欢迎吗?”郭嘉是真的不满地叫喊起来。 “大概是我看起来和善?”贾诩少见地同他开玩笑道,郭嘉噎住。 “会超度人的那种吗?” “……” 过会儿,郭嘉状似无意地问道,“你相信那些鬼怪的存在吗?” “不信。”贾诩即答 “那……天命、报应这些呢?”郭嘉手上把玩着装磷粉的瓶子,试探地问道。 贾诩看向郭嘉,说道,“不信,我更相信事在人为。” “是啊……”郭嘉长叹了一口气,说道,“上次帮我扮鬼的学姐最近没空,这次要做的事,也不好让人女孩子犯险。唉,这可如何是好……” 贾诩警惕地盯着郭嘉没说话,又听见对方说道,“文和啊,你好人当到底,送佛送到西,再帮我一回如何?现在我孤立无援,此事只有你能帮我了。”说完,郭嘉目光灼灼地盯着贾诩。 贾诩想了半天憋出一个理由,“……我不擅长这种事情。” 郭嘉听了一下子笑出声,拉长了声调说道,“若是没有文和帮我,我的容貌、一些美好的品德,甚至是灵魂都会毁掉。很好玩的,来嘛。” 行事当天夜里,郭嘉直接翻墙而出,在约好的见面地点等了好一会儿,还没看到贾诩来,他几乎以为贾诩爽约时,才看到一个黑漆漆的人影向他走来。 “文和啊,你再不来,天都要亮了。”郭嘉抱怨道。 “抱歉,现在外出申请条件严苛许多,我昨日便提交了申请,今日才通过,去取文书的时候路上耽搁了些。”贾诩略有些歉意地说道。 “……”郭嘉也不再计较出门搞事,还要走学宫外出申请那途径,这种饶是他,也觉得不可思议的事情。他问道,“那衣服道具你带了吗?” “嗯,我出门前确认过了。”贾诩认真地回答道,他看着郭嘉再度确认道,“这事真的没问题吗?” 郭嘉笑道,“放心,我们会全身而退的。” 24.弦月 乡绅府内 今日乡绅用完晚餐,总觉得整个人浑身都不舒服,他喝了不少酒,决定出门吹吹风,一到屋外,便觉得一阵阴风刮过,那凉意竟有些刺骨,在这季节很不寻常,乡绅自然意识不到。 他踱着步子走在自家的花园里,肚子里不知是不是吃太多了,他觉得整个人的食道像是堵住了一般难受。 最近家中发生了这样的事,让他很烦躁,那长子向来没个人样,若不是自己那正室整日哭哭啼啼地烦他,他早就厌倦给那不孝子收拾烂摊子了。 侧室的事情他也知道,那女人花钱把自己的儿子送进去,真以为自己养了个读书的料,每日明里暗里来要钱,让他很不耐烦。 他想着,要是那侧室的事情也暴露了,就休弃她吧。自己这几个儿子都不中用,他很是遗憾,当初没能让那短命的小妾给他生一个。 这些事情虽然让他头疼,但他并不觉得自己真犯了什么事,就算有,也不过是花钱多少的问题。 忽然,他觉得自己眼前有些模糊,脑子也开始犯浑,他扶着旁边的石桌,隐约好像看见前面有课树上挂着一个白色的人影在飘,他揉了揉眼睛,想看清些,又听到庭院水池旁随着一阵阴风,传来一阵细细的哭诉声,在夜晚的衬托下极其哀怨。 乡绅站在原地,却隐约觉得那声音似乎离自己越来越近了,突然,声音停止了,乡绅向前伸脖子,环顾四周,周围的空气像是静止了一般。 他慢慢向前走去,走进树林里,没走几步,眼前突然垂下一条染血的白绫,他感到似乎有铁锈味的液体滴在自己的脸上,他恐惧地整个人颤抖起来,他不敢向上看。 他发现自己的衣服上,突然冒出了些绿色的光点,那绿色光点逐渐变大,形成了一个又一个火焰,如同阴曹地府的鬼火一般围在自己身边。 乡绅听到自己的头顶上方,传来一阵尖细的轻笑声,他缓缓抬头,一张满是鲜血的女人的脸与他对视,他吓得那一刻呼吸都停止了,白绫顺势勾住他的肥厚下巴,将他吊了起来,但人早已吓得两眼一翻,彻底昏过去了。 办完事的郭嘉和贾诩,悄无声息地藏在夜色里跑出了乡绅府。跑出去一段距离后,背后的乡绅府燃起了熊熊大火,而后很快便传来救火的叫喊声。 两人已经穿过一片树林跑到了远处的田埂上,郭嘉忍不住回头看那大火,脸上没有任何表情,贾诩看着他,轻声说道,“走吧。”郭嘉沉默地跟在贾诩后面往学宫跑。 两人跑到大路上接近长安城内时,忽然发现今晚天气十分晴朗,一弯下弦月挂在空中,照亮了地面,两个人的影子轮廓清晰可见。 又跑了一段路,郭嘉穿的衣服很不便,有些气喘地说道,“等等我啊,文和。” “两个人半夜跑在街上未免太过可疑,快到歇息处了,你再忍忍。”贾诩冷淡地催促道。 贾诩背后因跑步劳累而头发凌乱的郭嘉,现在倒像是一个真正的鬼魂追在人身后,贾诩见人亦步亦趋快倒下的样子,按下心中无奈,回过身去抓郭嘉的手,拉着他一起跑。 “你说,我们为什么要来做这种无聊的事情呢?”郭嘉明知故问道。 贾诩无语地看着他说道,“八十岁的老妇人记性都比你好,你说呢?” 郭嘉笑嘻嘻地凑近道,“不是。是因为有人想看见,在故事里,能有一个与现实不一样的结局。若是从一开始,就没有像我俩这样的闲人,这种事情,最后又会是什么样的呢?” “我不是闲人。”贾诩下意识反驳道,“……不会怎样,无非是那男子继续受人欺凌。” “然后呢?” “……他的未婚妻依旧会被人抢走,村民继续受压迫。” “乡绅呢?” “乡绅,你别打岔。乡绅一家安然无事,与县令一起贪得盆满钵满,过去如此,现在如此,未来也是如此。”他看着郭嘉回答道。 “没有任何变化吗……”郭嘉的声音轻到几乎让人听不见。 贾诩看着郭嘉的眼睛,有些犹豫,他心里想说,没有什么变化,这样的人和事太多了,多到让人几乎看不过来,让人不想再看。 但他开口却说,“在那个时候,你出现在那,说了一些话,做出了一些事,它就被改变了,它变化着,只是时常……不尽如人意。” “它是因我的所为而变成这样的吗?”郭嘉的脸上再度出现似曾相识的疲惫之感,贾诩注意到很多次。 “不。它本就顽固,因为它的里面,包含了太多因果。”贾诩说道。 “那我该怎么做?”郭嘉看着下弦月,出神地问道。 贾诩思考了下,缓缓说道,“如果真的要这么做……需要在它看不见的地方,它的轨道之外制造一个足够大的变数,去冲断它既定的轨迹,破而后立。” 郭嘉将视线从弦月慢慢移下来,笑着注视贾诩,轻声问道,“不被它看见?” 贾诩的脑海里忽然有一丝异样的感觉一闪而过,他没有立刻回答,但是又未想起自己原本要说的话,他看着郭嘉的眼睛,缓缓说道,“嗯。” 皎洁而清晰的弦月被薄纱般的云雾遮住了些,模糊的月光,将两个人的影子拉得很长,很长…… 25.镜 第二天,郭嘉因昨晚衣着单薄,早上起来有些伤寒,白天看见贾诩,便自然而然地与他走在一起。 “明明那衣服是为文和准备的,文和却临阵脱逃。”郭嘉的声音因为带了些鼻音,明明是在抱怨不满,听起来却像是嗔怪。 “抱歉,我实在不会扮演。”贾诩坦诚地承认自己的不足说道。 “你之前明明扮演学监就很会!”郭嘉敏锐指出。 “只是虚张声势罢了,和奉孝的演技比起来,实在不算什么。”贾诩客套地夸赞道。 “不过后面文和笑的那下声音,确实很不错,很到位。”郭嘉故意哪壶不开提哪壶。 贾诩果然神情有些扭曲,语带嘲讽道,“谁让你那么脆弱,吹两下风就嗓子不舒服了。” “是吧,我是很脆弱。”郭嘉继续耍赖道。 贾诩不是很想继续搭理对方,走到自己上课的教室便径直走进去了。 宿舍内 贾诩带着药出现在郭嘉的宿舍门口,刚敲了下门,就听到里面传来像蚊子般的回应声。贾诩几乎想翻一个白眼,但他忍住了,推门进去。 一进去,就见那不老实的病人,莫名其妙地拿着镜子不知道在看什么。贾诩皱着眉问道,“在看什么呢?镜子里有药不成?” 那人才慢慢放下镜子,长叹一声翻过身去,像是不愿面对贾诩。贾诩像是被感染了一些坏毛病一样,放下药非要去把人掰过来,郭嘉把脸埋被子里,贾诩探过身去扯人被子,说道,“终于把脑子烧坏了?遮着脸干嘛?” 那人埋着被子摇头,闷声说道,“……不好看。” “……你有病吧,不……算了,起来把药吃了。”贾诩放弃地说道。 那人这才慢慢坐起来,贾诩仔细看了下,觉得只是因为生病而虚弱的普通病容。郭嘉喝着药,感觉到贾诩在看他,问道,“好看吗?” “……”贾诩看着人,忍不住抬起手指着脑子,亲切地问道,“你这,真的没问题吗?” 郭嘉鼻音比之前重些,又吹着热气小口喝着药,含糊地笑了下说道,“我担心,文和不太喜欢和病人相处呢。” 贾诩平淡地说道,“我最近在研制一种药,给你试试?” 郭嘉立马一口喝完剩下的药,盖好被子躺下,恢复些中气说道,“使不得。” 贾诩没坚持,拿出郭嘉的功课就要给他讲笔记,郭嘉立刻捂上耳朵,贾诩无奈,郭嘉放下手提议道,“你随便跟我说说话吧,不是那些书上的就行。” 贾诩抱着书,想了想问道,“你刚才到底在纠结什么啊?” 郭嘉看着天花板,轻声说道,“刚才有些在意,看到你后就不在意了。” “什么意思?” “文和看上去精神很好,看到你就会觉得痊愈得快些,唔……大概算是以人为鉴?”郭嘉胡言乱语道。 “是这么用的吗?算了,随便你。” “哈哈,哎…毕竟样貌、身体也大多由先天决定,无论如何修饰,却无法改变其实质。你说,如果一个人若从未照过镜子,或是像镜子一样的东西,他会知道自己长什么样吗?毕竟摸起来,都是一个样子。”郭嘉把手放在外面,扭动了下侧身看着贾诩问道。 贾诩觉得这个问题挺有意思的,认真地思考道,“虽无法准确获悉全貌,但不断通过别人的评价,会逐渐对自己形成样貌的认识……” “都说眼见为实,那么,这样的认识是真实的吗?” 贾诩歪了下头说道,“通过谁的眼睛看见并不重要,因为人们共享着同样的现实。” 郭嘉支起身慢慢靠近贾诩,看着他似是不解地问道,“那你看着我,会觉得自己也病了吗?” 贾诩微微怔住,郭嘉靠在贾诩肩上,说道,“你看,你也不愿意与我分享。这样也好……你要一直如此才行啊。” 说完,郭嘉靠着贾诩蹭了下,又轻咳了几声,贾诩慢慢琢磨过来,立刻把郭嘉塞回去,说道,“你别传染给我!” 郭嘉裹在被子里笑得发颤。 那样的事件很快淡出人们的视线,无人会知道,那乡绅忽然瘫在了床上,据说是因为受惊,家中的妻妾整日哭闹,倒不是为了乡绅,而是为了家产。 26.乡音 外面的时局越发动荡,朝廷的衰微几乎人尽皆知,世族与军阀蠢蠢欲动,各地涌起几支起义军,号称——“黄巾军”,表面的平静脆弱地几乎要破碎。 学宫新设了一条校规,禁止学生参与外面的政事与纷争,但学生们对外面时局变化的关注度却不降反增,学生们越发喜欢在学宫内对时局高谈阔论,对不同学术的研究也丰富不少,更有甚者直接放弃学业,投身于外面的事业,先生们每每提起既气愤又惋惜。 夏季避暑休假,荀彧邀请贾诩随他与郭嘉去颍川做客,贾诩同意了,郭嘉很高兴,因为这次假期结束前他有两份功课可抄,不过他带贾诩游历颍川时,在堤坝处差点发生意外,回来被荀彧教训。 聚在郭嘉身边的学生越来越多,这些人大多是先生们眼里的“刺头”,时常在课堂上捣乱,怼得上课的先生下不来台,最后又抓不住人。 昨日,一新来的老先生来给学生们上课,他学识渊博,只是一口乡音难改,学生们笑闹着交头接耳的样子正好被一个路过的学监看到,为了纠正这个风气,第二天,学宫发了告示,要求这一日所有学生以乡音对话。 歌楼 “请问……” “哦,你来找那孩子的吧?他在楼上第二间。” “多谢。” 贾诩刚走上去,郭嘉正好出来,两人在走道上碰上,郭嘉像看见救星一样忙走过去,说道,“你怎么才来?我拖到现在可不容易,你就不能早点来?” 贾诩忍了忍,说道,“你问我?我还想问你呢!你出门带不够钱的毛病什么时候能改?” 郭嘉略有些不好意思地说道,“这次还真不是,这次是……走路上钱被人偷了。” 贾诩停下来看了眼郭嘉,随即撇过头去强忍住笑声,说道,“嗯,嗯,好的。那就算了……哈,哈哈。” 郭嘉懊恼道,“你笑什么?我都这样了你还笑?” “我笑我的,你不爱看别看。” 郭嘉看着人,嘟囔道,“反正待会儿你付钱。” 贾诩的笑容一下子消失,没有回话。 郭嘉笑道,“哎,我回去还你。” 贾诩平淡地说道,“不用,学长给过了。” 郭嘉一下子彻底舒坦了,说道,“那就没事了。” 贾诩有些疑惑,问道,“学长现在怎么不管你外出了?” 郭嘉奇怪道,“那不是因为有你吗?反正他对你最放心。” “……那你不能变得让人放心些吗?我出来前,还在处理跟在你周围的那些学生的事情。” “我干什么了?我天天在外面,学宫里的事我可一点都不清楚,别冤枉好人啊。” 贾诩嗤笑一声,阴阳道,“你?也是,他们效仿你无视校规,干的事样样都像与你有关,然而你却置身事外,还真抓不到你。” “那可真是欲加之罪,他们自愿效仿和我有什么关系?我不过是他们搞事的一个借口罢了。” “是啊,你上几次的辩论,尤其是与先生的那场吸引了不少追随者,他们视你为标杆,你对此没什么回应吗?” “人人都去庙里求神拜佛,菩萨尚且有不灵验的时候,我又不是神仙,他们对我擅自寄托,我又何必回应他们的期待?”郭嘉不以为意道 贾诩意味不明地笑了一声,说道,“行,是你在理。他们中不少因不务正业,而学业一落千丈。你倒是,成绩越发优异了……算一人得道?” 郭嘉似是不悦道,“让你多拿了几次第二,不高兴就直说,算我委屈你了行吧。” 贾诩冷笑了下,故意道,“我哪敢啊?你连宫草榜都位居第一,我可不敢置喙。” “哦,那个啊,让你第三确实委屈你了,下次我一定投你。”郭嘉边说边故意把脸凑过去,贾诩把人脸推开,不冷不热地说道,“嗯嗯嗯,下次我也投你,好让你蝉联下去。” 郭嘉愣了一下,随即大声说道,“你还说你这次没投!” 贾诩离人远些,忽然发现郭嘉确实和之前不太一样了,他长高了不少,肩膀较之之前要宽一些,衣服还是那般松松垮垮地穿着,但隐约看得出衣服下面的身形并不单薄,不过贾诩知道,这人的体魄有多中看不中用。 对方的五官也长开了,每次那人凑过来,都难以忽视他的视线,尤其是那双眼睛,看上去清澈一览无余,却总觉得蕴藏了更多的东西,若是去探寻,大概最后会溺死在那琥珀色中。 贾诩微皱下眉,似是嫌弃道,“别贴过来,跟你说多少次了。你走不了直线是吧?跟你走一块,能被你挤墙上去。” “哈哈哈哈哈……”郭嘉笑得弯了腰,扶着贾诩的肩膀缓气,贾诩站旁边一脸没眼看。 数日前的辩论 为了防止太多学生逃学闹事,学宫设立了一门辩论课程,辩论不设限,学生们可以自由论经说道,偶尔先生们也会下场参与,与学生共同探讨。 有一次,学生们在关于“黄巾军”的辩论中差点打起来,不过此后这种情景时常发生,也就习惯了。 郭嘉在这种场合无一败绩,常把人辩驳到结结巴巴说不出话,他自己倒是笑着游刃有余地应答。 那天,贾诩路过他们那间教室,听到郭嘉的声音,下意识放缓脚步倾听起来。 只听那先生反驳郭嘉说,这世间真理均已涵盖在圣贤书籍之中,学生若能沉下心来钻研,假以时日必能有所得,其才华与修养才会提升,于学业已成之日,方能成为于朝堂百姓有用之人。 郭嘉轻飘飘地回击道,“饱读圣贤书的读书人,成日坐于学宫这四方围墙之内,不见天地,不问苍生,未尝饥馁,不知疾苦,于这世道,谈何有用?” 先生又反驳道,这些事,待学成之后,有余生去经历,不必现在急于探求。 郭嘉忽然看向窗外,沉声说道,“这世道早已不是圣人眼中那般,现已至大厦将倾之际,往后便是风雨飘摇的几十年。先生等得起,读书人等得起,而于水深火热之中的百姓却等不起,能者安居一隅,弱者却无所居。” 先生叹了口气,又问道,那你待如何?乱世之中本就如此,百姓无力自保,若无士大夫匡扶秩序,将士们冲锋陷阵,这一切又该如何拨乱反正? 郭嘉微微垂下头,正色说道,“学生以为,乱世之中,玉石同沉,普通百姓也好,士族将领也罢,他们都是无用之人,非救世之英雄。” 先生看着郭嘉追问道,“依你之见,何为有用?又何为英雄?” 郭嘉沉吟半刻,回答道,“……此后,世上会出现一人,有绝境逢生之能,行走于世,救民于危难,受万人景仰。其亦是因果命运之例外,世间最大的变数……只此一人。若能得见此人,学生必将倾尽所能辅佐,万死不悔。” 贾诩靠在墙上听完,然后沉默地离开了。 当前 贾诩把郭嘉带去荀彧那,离开时,忽然听到郭嘉与荀彧交谈时似是用了颍川当地的方言,他不太听得懂。 这次的活动热度挺高,走廊上随处都能听到两两学生凑在一起用乡音交谈,凭借这次活动,他们又认识不少同乡之人。 贾诩完成事务后回到了宿舍,过了一会儿,他听到门外有人似乎是在用凉州的方言敲门喊话,不过说得有些别扭。 他一打开门,发现是郭嘉拿着一壶酒靠在门框上。 “又有事?” “……我说得标准吗?”郭嘉问道。 贾诩果断地回答道,“精神可嘉。” 郭嘉站直了身体,说道,“正是为此事前来。” 贾诩看着郭嘉正色的脸,没说话,手上却开始关门,郭嘉忙侧身挡住,说道,“哎哎哎,等等,外面太阳那么好,后面天冷了就难有这种阳光了,别整天待在屋里嘛,你看你都要发霉了!” “晒太阳可以,那你拿着酒壶是为什么?”贾诩看着那壶酒问道。 “这不是,请文和品鉴一下我新得的凉州酒嘛,你帮我尝尝正不正宗!” 贾诩看了眼,跟着人走出去,边关门边说道,“我不曾饮酒。” 郭嘉下意识说道,“这就对了,不,正好尝试一下新事物嘛。” 郭嘉把贾诩带去一处草坪,学宫有规定不得践踏草坪,但郭嘉显然不在意旁边的标识,直接席地而坐,贾诩看了眼周围,发现没人才踩上去,撩起衣摆坐了下去,郭嘉笑着看人动作,说道,“我听闻凉州民风豪迈,出了不少豪杰,怎么文和就这般拘谨?” “人各有别,谁规定凉州人都得那样?” “也是。那你教我几句凉州话吧。” 贾诩奇怪道,“为何?” 郭嘉想了想,回答道,“你都游览了颍川,我就不能向往边塞的风景吗?” 贾诩被他这么一说,开始回忆凉州的景色,郭嘉见人陷入回忆不理他,忙打断道,“停一停,你先教我凉州话。” 贾诩看上去像是在看着别处发呆,嘴里忽然很轻地冒出一句凉州话。 “什么什么?”郭嘉忙坐过去听,不满道,“你没吃饭吗?说那么小声。” 贾诩已经很久没听到过凉州话了,乍一听到自己口中发出的凉州话,反而觉得有些陌生。 郭嘉见人微微撇过脸去,不再说话,直接挨着人坐,把头探过去看人,说道,“我看不见你发音,怎么学?” 贾诩见人真想学,这才转过去,认真地再次发音。 郭嘉盯着人一如平常认真的神情,嘴里却是他听不懂的语言,有种奇妙的感觉,他像是看到贾诩身上自己未曾了解的样子,就像他尚未去过的凉州,那里会是他未曾见过的风景,全新的经历,他看着贾诩,忽然觉得心底哪里痒痒的,他看着贾诩的嘴唇,像是无意识地在模仿对方说话。 贾诩也没见过郭嘉这般认真的神情,下意识放缓了语速,无论是谁,作为语言的初学者都有种如同新生婴儿般笨拙的生涩感,但这并不会惹人厌烦,反而能让人自愿地给予无条件的耐心。 贾诩说完几句后,郭嘉也停了下来,两人都没意识到此刻挨得有多近,两人注视着彼此,安静了片刻,郭嘉柔声开口问道,“我学得如何?” “……尚可。”贾诩这才移开视线,坐直身体,两人之间再度保持一段距离。 郭嘉没说话,倒了一杯给贾诩,贾诩沉默地接过来,直接喝了下去。郭嘉拿着酒杯看人喝下去的情况,对方没有任何不适应的地方,他嘟囔道,“你不会是骗我吧,说自己没喝过酒。”说完,他也喝下了自己手中的那杯。 两人有一搭没一搭地聊天,各自斟酒也不看对方喝了多少。 片刻后 贾诩看着自己手上的残酒,看了眼旁边倒下去的郭嘉,生平第一次有种上当后悔的感觉,他默默地喝完杯中的酒,叹了口气,认命地把人搬回去。 27.死局 郭嘉找荀彧说除夕的去向,他非要跟贾诩去凉州过年,被荀彧驳回了。 新旧交替时期的冬天格外寒冷,大雪连下了几天。郭嘉几天都没看到贾诩,这倒是很稀奇,他仔细思考了一下最近自己有没有得罪他,总不能又是贾诩在躲他,他去荀彧那的时候,不小心把这个疑惑说漏了嘴,荀彧平静地告诉他,贾诩家中有事,回了一趟凉州。 少年跪在偌大的白色灵堂中,面前是一副巨大的棺柩,里面是他的至亲之人。他的脸上却平静的无一丝悲伤,他的周围站着许多长辈,有的在商议丧事的仪式,有的女眷边说边哭,他作为那棺中之人的亲子,却显得有些格格不入。 有人注意到了他,路过他的身边时总会跟他道一句,“节哀。”少年没有任何触动,甚至在数这是第几声。 身后的大门口,一个清俊挺拔的人走进来,周围的长辈看到这个年轻人纷纷过来问候他,那年轻人得体地作着回应,又巧妙地抽身出来,走到那少年身边蹲下来看他,少年转过头看向那人,那人脸上满是担忧哀伤的神情,少年看着他,忽然轻笑了一声,问道,“你也要同我节哀吗?” 那人似乎愣了一下,微微皱眉,看着少年低声说道,“今日不宜玩笑,别让人看见。你还撑得住吗?” 这下轮到少年微微怔住,随后他像是不听人说话般,笑着说道,“累死了。” 年轻人在想办法让这少年得个空隙休息一下,少年转过头去,看上去完全没了刚才胡闹的样子,背影看上去甚至有些乖巧,他摇了摇头说道,“你回去吧。” 年轻人只得起身去与其他长辈们周旋,少年又抬起头观察着周围人,忽然觉得,他们的脸看上去十分模糊,谈话声似远似近,在耳边嗡嗡作响却听不太清。 “奉孝!” 荀彧看着屋内昏过去的少年,叹了口气,医师熟练地在给他诊治,自己帮不上任何忙,只得回到灵堂帮人料理仪式的事情。 屋内的少年睡得很沉,他几乎从不做梦,因为他的识海里无时无刻都在浮现着另一种“现实”。 我的人生啊,从一开始,便是 ——“死局” 他看着不远处在与人交谈的父亲,有种不真实且奇怪的感觉,因为在他看到的画面里,父亲安详地躺在巨大的棺柩里,他很早就知道,那意味着什么。 他与父亲交谈,从父亲手中接过东西的每一个互动的瞬间都让他觉得十分异样,他知道,他看到的画面里,是即将到来的现实,那个“现实”与眼前的这个重叠在一起,让他无比困惑,他眼前的这个人,到底算是活着,还是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