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3.打架

    这个问号在一周后得到了解答。

    当天一早，金美娜特意盘了个卷发，首饰戴齐，穿着漂亮的小裙子，高高兴兴坐上据说是王琳派来接她的车。

    结果没几个小时，葛慧珍接到某派出所来电，喊她去领人。

    葛慧珍在派出所见到了狼狈的外孙女，只见她一只耳环被扯坏，长发凌乱，脖子和手臂带着明显的抓伤，额头被抠出血痕，出门时穿的小粉裙没了踪影，变成了不合身的衬衫和过于肥大的运动裤，显得不伦不类。

    派出所还有两个年轻女孩衣衫不整地相互依偎着，身上脸上不比金美娜好多少，一个眼皮发青，一个鼻管淌出一道干涸的血痕，哭得花容失色，边哭边大放厥词，要让金美娜好看。

    民警对葛慧珍说双方在秀场互殴，性质半斤八两，如果拒不和解，只能各大五十大板，通通拘留两天。

    葛慧珍急得要命，忙问金美娜干嘛要打架？

    美娜积压许久的情绪终于爆发，扑进外婆怀中流眼泪，边哭边伤心道：“原来，都是骗我的，她根本不喜欢我，外婆，她好坏……”

    葛慧珍搂着金美娜柔声安慰，在她抽噎的讲述中，拼凑出事情的经过。

    司机去秀场的半路，临时接到王琳的电话，王琳向金美娜道歉，说公司临时有事，她去不了，安排了两个同龄女生陪她玩，她们知道她长什么样，但会迟到一会，请她在外稍待片刻。

    金美娜刚想问女生的姓名和联系方式，王琳就匆匆挂断，似乎有紧急公务，金美娜不好再打扰，一头雾水地抵达目的地。

    她对同行女生一无所知，只好等在秀场入口处，却被工作人员以没有邀请函和服饰廉价等理由，当成想趁乱混入秀场钓凯子的捞女。对方措辞十分难听，金美娜一气之下，与其发生肢体冲突，对方人多势众，她裙子破了，妆容花了，头发散了，皮肤被抓伤，小仙女变成了小疯子，回头率百分之二百。

    此事惊动主办方，欲将金美娜扭送警察局。就在这时，两个女生终于姗姗来迟，三言两语澄清美娜的身份，反过来劝美娜不要计较，说品牌方势力很大，一副为美娜着想的模样。美娜信以为真，没有继续追究。

    美娜不在邀请名单上，自然也没有座位，两个女生占据前排c位，而她只能和后面那些交钱进来的人挤在一起，其中有些不入流的网红，说话很脏，不时冒出带生殖器官的字眼，还有男的借机揩美娜的油。

    金美娜再也无心台上的华美大秀，决定先行离开。

    离开前她决定跟两个女生说一声，邻座说二人去了洗手间。她去洗手间找她们，却听见里面传来刻薄的议论。

    “难怪别人误会她，也不看看自己穿的什么，一身行头有没有三千块？该不会这是她最好的衣服吧？”

    “很有可能啊，听王琳阿姨说，她家很穷的，mama死了，只有一个外婆。她连大学都没念，简直low穿地心。”

    “她还说金美娜去家里做客，偷拿王蕾姐的钻石手链被佣人发现，却死不承认，还贼喊捉贼地要报警，琳姨心善，才没有追究她，否则三十万的手链，够她蹲一辈子监狱了。”

    “脸皮有够厚，一个高中学历的服务员，家庭也不好，谁给她的自信，觉得阿姨真会喜欢她？”

    “嘻嘻嘻，就是，想要魏家娶她，除非魏家败落，需要她接客赚钱，维持体面。”

    “呵呵，你嘴真毒。”

    “本来就是，她打架的样子好像一只斗鸡，我从没见过这么粗蛮的女生。”

    “所以魏哲扬究竟为什么会喜欢这种泼妇？”

    “也许是床上功夫好，很会，舔，男人咯！”

    “哈哈哈，再会舔也没用，王琳阿姨不喜欢她，她就休想嫁给魏哲扬。表面对她好，只是不想做这个恶人罢了，今天只是放她鸽子故意找人羞辱她，她若再不识相，后面还有更精彩的招呢！”

    “我看琳姨蛮中意你的，你实话实说，想不想嫁给魏哲扬？”

    “他长得那么帅，哪个女的不想嫁啊，你不想吗？”

    ……

    二人补好妆出来，看到金美娜立在门外，不知听去了多少，纷纷受惊似得后退一步。

    金美娜开口就是一句：“你们怎么知道男人喜欢被舔呢？想必你们经常舔，所以才会这么清楚。”

    “王琳那么喜欢你们，要不要我现在打给魏哲扬，你们跟他表个白，顺便求着跟他上个床，生米煮成熟饭，你们好一大一小，结伴嫁进魏家？等魏家以后败落了，你们再手拉手一起当鸡？”

    “可是魏哲扬宁愿喜欢我这个高中学历的，也不喜欢你们这些学识渊博的富家千金，大概是因为你们长得丑吧。丑女人当鸡，赚不到钱的，倒贴都没人要。”

    这三段话，一段比一段犀利，字字句句都戳在对方的痛脚上。二位哪里受过这等刺激，同金美娜在洗手间外大打出手。本以为人多势众，至少不会吃亏，谁知穿着运动裤的金美娜看着娇弱，战斗力一个顶俩，把两个装扮得珠光宝气的小姐打得哭爹喊娘，抱头鼠窜。

    后来工作人员就报了警……

    派出所，金美娜向葛慧珍哭诉完受欺负的经过，后者轻轻拍着她的肩膀，柔声问：“道不同不相为谋，今天过后，囡囡还要坚持同小魏在一起吗？”

    金美娜肿着眼皮，靠在葛慧珍怀里，恹恹地摇头。

    葛慧珍向民警求情，“她一向是个乖孩子，肯定是别人讲话太难听，她才会动手的。警察同志办案辛苦了，能不能先放她回去？她们的医药费，我们会给的。”

    民警叹气，低声说：“这哪里是钱的问题？您看不出那两个是有些背景的，其中一个家里有亲戚在公安系统当领导，恐怕再过一会，上头的命令就要下来了，一边无条件释放，一边从严处罚。到时候我们也没辙，索性让您外孙女跟她们道个歉，她们消气了，说不定就不追究了……”

    “我就算坐牢也不会向她们道歉！”

    美娜刚说完，被葛慧珍用力拍打两下，后者走到两位小姐面前，一向好脸面的老太太佝着身子向她们陪笑脸，说：“我家美娜性子熊，其实是我这个当外婆的教育不到位，我在这里替她给二位姑娘道个歉，对不起啊，你们人美心善，大人大量，别追究了好吗？”

    听得金美娜心酸不已，上前一把将葛慧珍拉开，哭道：“您这是干什么？您多大年纪了，跟她们道歉，她们配吗……”

    话音未落，金美娜就被葛慧珍扇了一耳光，“你给我闭嘴！”

    美娜捂着脸，有些恍神，又有些难过，从小到大，葛慧珍第一次对她动手，却是为了两个灵魂廉价的人。

    但无论如何，这是她闯出的祸，不能让外婆一把年纪代她受过。

    “对不起，我错了，请原谅我吧。”

    说完，她立刻垂下眼，以免看到对方大获全胜的目光，可她依旧能感觉两道傲慢的视线，在她周身移动，有如实质般留下屈辱的印记。

    “听不见啊，大声一点！”

    金美娜将手在背后用力攥紧，纤细的手腕青筋绷直。她红着眼眶，视线放空，再次大声重复了一遍，她极力幻想自己是一只没有感情的木偶，语气却因极度屈辱而微微发颤。

    见她那副耻辱万分却又无计可施的模样，二人开心地笑出了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