宇智波佐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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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妾隐秘思慕的恋人啊,君优美的身姿宛如翠柏;只要能睹君之容颜,即使秘密地怀着恋情,宛如青烟一般逝去,我也绝无怨言。” 自己住之后,我在门口装了个信箱。我不写信,当然也不会有人写信给我,即使是邪教头子意图恐吓或者传教,一般都会直接扔到我桌子上。女孩子的情书,一般会被我当场拒绝。比较常见的情况是,上面放着送到家的新鲜蔬菜水果和牛奶,还有一沓水电费账单。 ……信笺。 素洁的信封,银白的暗纹,仿佛无言地诉说着主人的心意。内容之缠绵,口吻之决绝,情感之虚假,落款之不可思议,令我眉头大皱。 还小的时候,我就知道自己有个婚约者,他是日向家的,我是宇智波家的,我们一个有写轮眼,一个有白眼,是门当户对的良配。那时,我还好奇过我的婚约者。但是鼬说他们家教森严,而且我们尚未正式结契,夫妻见面,易遭不祥。拥有瞳术的大族,夫妻合卺前照样有一番令人头疼的步骤,在他们见面前,夫妻双方先要写信问候,培养感情。 鼬教导我要和善温柔地对待自己的妻子,绝不可以像对待其他小朋友一样总摆着臭脸。因为我的妻子会为我缝补衣裳,洗手作羹汤,还会跟我并肩作战,生死相依,永不相负。如果我那么对待妻子,他就会伤心,就会偷偷地躲着我,不愿再与我见面,等我有一天想去找对方时,已经来不及了,要花比之前多十倍的力气,才能破镜重圆。 因为小孩子的好奇心,我曾缠着鼬,让我见见那位婚约者。 “不能自己写吗?”我拽着他的衣角,鼬和煦地对我微笑。那个微笑如今成了我的噩梦。“为什么非要从中挑选然后临摹前人字句呢?” “不可以哦。”鼬回答我,“婚姻大事,一切都是有规范和章程的。如果自己写的话,会被认为不得体吧。” 我撇了撇嘴。 鼬挑挑拣拣写有和歌的彩色木签,最后挑了一根出来,说,听说那孩子有一头美丽的黑色长发。我问鼬,这意味着什么呢?鼬思索了一阵,长发说不定是薄命的征兆呢,就像树木在不该长的区域茂盛。 日向家宅邸门外有一棵秋樱,现在正是秋日,给他写一封传情达意的信,系在樱树的小枝上吧,说不定神灵吩咐,日向家出游时能够看到呢。 不能直接扎一枚手里剑进去吗?我插嘴道。 那是忍者的做法,不是恋人的做法。鼬说。 鼬握着我的手,一笔一笔地在纸上写下诗句。 当时我已经识字了,且我的字写得比班里所有人都要好。我没有关注鼬抓着我的手写了什么,而是恍惚出神地望着鼬。鼬的指甲尖有一抹红,他写字时会将袖口撩起来,他的头发和我总是不服气地翘起来的短发不同,也是顺滑的,长长的,一直到我们的手边。 “……愿在发而为泽,刷玄鬓于颓肩。悲佳人之屡沐,从白水以枯煎。” 我不会古文。鼬向我解释,“希望成为你发上的油膏,滋润乌黑的鬓发,让它垂至削肩;悲哀的是美人每每沐浴,我就要在沸水中煎熬。” “希望成为你发上的油膏……”我复述鼬的话,被鼬止住了。 “好了,”他折成四折,拉着我的手说,“我们去交给他吧。” 我那时还小,爬不了树。所以是鼬帮我系上去的,他从樱树上跳下来,落英和长发飞扬——以后,我数百次地回忆起这个场景。 我的婚约者。 这封信的格式我非常熟悉,因为鼬曾教我写过很多次,如何称呼,如何开头,如何结尾,如何落款,如何暗示,精巧得像上等忍术,不容一丝一毫差错。自然,其中的感情也经过矫饰,因为这完全是对前人恋歌拙劣的模仿。 我感到虚伪和恶心。 这封信的感情不是真的,这毫无疑问。背后隐藏的心思,我无从得知。就像鼬…… 我跑到厕所,剧烈干呕起来,几乎要把肺都呕出来,要将过去那个自己整个掏出来冲进下水道。 恶心!虚伪! 我的每根神经——每个细胞——都众口一致地向我呐喊。我视线模糊,在马桶的呕吐物和水中,看到自己扭曲的脸。那张脸如此扭曲。那张脸跟鼬如此相像,跟我的母亲如此相像!我几乎想撕烂它。 稍许平复以后,我打开一卷彩纸。 这卷彩纸年代很久,是宇智波家的遗物。是——鼬留给我的东西。它能用来书写最缱绻也最冰冷的话语。我蘸上墨水,潦草地写道。 ——我不需要。 除了力量和那个男人的尸体以外,我什么都不需要。 我几乎已经忘掉的婚约者。在灭族之后,日向家那一方没有什么表示,我也没有机会触达他们家族的人。日向家对宇智波一族的惨剧默然不言,这种犬儒做法令我深深不齿。至于那位婚约者呢,大概是不怎么抛头露面的闺中女儿—— 如果日向家会践行婚约,我会杀了她。 我想。我这一生中再也不需要任何令我软弱的温情。像白兔一样软弱的女人,无法承担复仇的重量。这世上复仇者的路都是孤独的,一旦他的注意力被分散,心中有所牵挂,这个复仇者也就死了。 即使那个婚约者使我错愕——竟然是日向宁次。他在中忍考试中展露的对于meimei雏田的恨意让我感到熟悉,这种对于血脉相连的亲属的恨意,让我从某种程度上一度与他亲近。 “杀死她。”我看着他出掌,在心里说。 “杀死他!”在臆想中,我再一次杀死了鼬。 在现实中,我没能杀死鼬,而是被鼬玩弄于股掌。宁次也没能杀死雏田,我看得出来——他同样被他的家族玩弄。 在他被鸣人打败以后,我就再没有注意过他。我心中有些轻视:能被吊车尾打败的天才,值得我重视吗? 但是,在我看到鸣人的力量和进步后,我终于明白了:不是宁次太弱,而是鸣人的强大,超乎所有人的想象。 在我那片绝情的——我们本来也谈不上什么情——的书信(或者叫离婚通知书)飞过去之后,第二天,宁次就来找我了。 我不认为我对宁次负有什么责任,那很rou麻,也很不切实际;正如日向家不曾对我负过什么责任一样。 这个天才令我耻笑,正如我耻笑我自己。 宁次向我走来,猝不及防给了我一拳。这一拳力道很大但并不伤及肺腑,我后退了几步,稳住看他,“我是不是还要感谢你手里没有手里剑?哼。” 他不说话。这是我初次认真看他,之前我对他总是抱着抵触心理,对他的分析也多限于拳脚和战术的分析。 一般人会尴尬?会愤怒?会嘤嘤哭泣?那些被我拒绝的女孩子,总是强忍着泪水,但过后愈加痴迷。 他的脸上没有受辱的神情。他较我稍微高一点,扬起下颌看我。 我想起了鼬当时的话:“……那个孩子有一头美丽的黑发。”他当时的神情,仿佛深深怜惜这个未曾谋面的婚约者。 魔鬼……! “婚约可以作废,宇智波家也只有我一个人了,我可以做主。我不认可你是我的新娘,”我深吸一口气,“你可以找别人定下婚约,我不会管。” “……如果我想继续呢?”他好像生怕我听不清,“我是说,继续这份婚约。” 我错愕地看着面前的人。 “除非你想被我杀死。”我说。“杀死。你知道这是什么意思吗?就是物理意思,就像你想要杀了你meimei一样。流很多血,躺在又黑又冷的地里。” “我想继续这份婚约。” 我以为我听错了,因为鼬那种疯子是一回事,我的执念是一回事,一般人不会迎死而上又是另一回事。 他好像终于掩饰不住脸上的表情。宁次扑了上来,又给了我一拳,但这次我有所防备,虽然结结实实挨了一下,但也毫不犹豫地打回去了。 “我说,继续这份婚约!要么你现在就杀了我!” 被鼬打伤的那段时间,鹿丸升了中忍,鸣人外出寻找纲手,李在我隔壁病房,我每天听着他在草坪上锻炼,夜晚的低声咳喘和强颜欢笑,以及医护人员窃窃私语“他可能不能再做忍者了。”我心中不由得感到悚然。将要凋落的花临近窗户,夜晚却有无数叹息开放。 宁次——他是我的妻子了——会来看我。 他会去看小李,他们的交谈声透过墙壁传来。宁次给李打气,让李别说丧气话,他会好起来的。李还是我认知中的那个李,会因为宁次对他的鼓励而抱着宁次嚎啕大哭,一把鼻涕一把泪的,然后挥舞着那唯一方便的拳头说我一定会重新加入大家的! 然后他会拐过来看我。宁次照例会给我带一封虚情假意的书笺,我照例不会看。心情好点会扔到床头,心情不好会在cao他的时候撕了。但宁次有着大家族近乎腐旧的坚持。 我知道他是怎么安排顺序的,如果先来看我,他就没法去看李了。我把他压到病床上咬他,折起他的腿抱他,折腾他。我没有手下留情过,房间也没有隔音,他必须非常小心地控制自己,然而rou体撞击的沉闷声响依然不可避免。我们在这里,一切声音离我们既遥远又清晰。 “他喜欢你,”有一次我掐着他的脖子说,李的右脸正在和小樱送他的花(的塑料纸)贴贴。宁次的脖颈被我留下了深深浅浅的印痕,他用护额遮住,额头上那个笼中鸟的痕迹就会露出。“你会找这样的男人吗?” 我嗤笑一声。 活动不便的半个残废……我想。 宁次被我拽着头发,掐得喘不过气来。脸上出现了几块青紫,我常常不自觉这么掐他,下手很重,有几次——可能不止几次——就掐死他了。那时我脑子里会像被针扎一样嗡得一声然后松开手,宁次从我手里掉下来,砸到床头柜上。由于本能的求生欲,他开了白眼。 “别胡说,佐助。”宁次压低声音,“李和我是同班同学。况且,他正在追求小樱。” “但是他喜欢你。他渴望你。”我的猜测近乎神经质的恶意。 然后,我就听到宁次跟卡卡西老师说,“等纲手大人回来后,还是请她多给佐助看看吧。”他的意思是我有神经方面的病症。 “那么,你认为卡卡西老师和凯老师有rou体关系吗?” 我这个问题冒犯到了他。“我可以不回答。” 我心中期待着我们再打起来,就像期待一场久违的重逢。但是宁次的涵养比考试之前好了许多。即使我做了噩梦,迷迷糊糊去抠他的眼珠子,宁次也只会打掉我的手。 有时候我从后面抓着他的头发——他的头发很滑,很难抓,脑海中会不自觉想起鼬的话。心中负面情绪爆棚。攥紧。 “你怎么看待鸣人?”摇头,意思是不想说。 “cao多了你会怀孕吗?”点头。 …… 诸如此类的问题。宁次现在像一个上好发条的机器,随着我的话语选择点头或者摇头。 “你会找别人。”这是肯定句。“你找过了。” 宁次也点头。神情毫无愧色。 这次他终于补充了一句:“如果有的话……孩子是你的。” “别人找过你吗?” 宁次又点头。 我意识到,正如我从不认为我对宁次有过什么义务,提供情绪价值,互相帮助之类的——我随时可以抛弃他。他也从未向我寻求过帮助。宁次也未必认为他对我有什么妻子的义务,比如可笑的贞洁的义务,也没有抚慰过我暴躁的情绪。 更为好笑的是,他似乎认为妻子的义务就是那一堆仪式的集合——给我带信,与我交媾,(或者还有,被我杀死),除此之外再无其他。他可以完全不把我的话当一回事。 然而,他究竟为什么要继续这份百害而无一利的婚约?这始终是我心头疑云。 我从来没叫过宁次的名字,我们之间也从无亲昵的爱称,算来似乎暴力行为和恶言冷语占了我们相处的绝大部分。鼬教导给我的,我完全向反面走了。即便如此,宁次依然会来找我。这么看来,好像他很依恋我似的。 真让人奇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