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市文学 - 经典小说 - 孔叙和她的八个男人在线阅读 - 106

106

    

106



    说去就去日本,临走的前一天晚上孔叙给自己收拾了一小包的行李,江惩看见了还意外,说你就带这么点东西?

    孔叙点点头,就这么点。

    他不敢相信,踢踢箱子让孔叙把箱子打开看看。

    够寒酸了,江惩的小狗狗够寒酸了。

    里面两套睡衣,两套内衣,中间包着一瓶洗面奶。

    再往下翻,一条发白的牛仔裤,一件换洗的体恤衫。

    看她,她理直气壮,说不就住个三五天?

    三五天也是天,你能不能捯饬的漂亮一点?

    不能。

    孔叙要的就是普通平凡,隐在人群外,想看看不见。

    不做招蜂引蝶的花,她做沉默是金的树,风雨不倒。

    “多带几件衣服总行吧。”

    没再继续纠结这个问题,男人吩咐裴露,要她带几件孔叙能穿的衣服过去。

    说着说着,他都叫女人给气笑了,回头看看她寒酸的行李箱,说带了堆抹布过去。

    “抹布?”

    “在我眼里就是抹布。”

    他们是下午起飞的,跟着这群人孔叙站也不自在,坐也不自在,唯恐被人活捉,一直都乖乖的呆在江惩身边。

    他看时事新闻,她就用余光跟着一起看,他吃午饭喝不加糖的黑咖,她也有模有样的要了一杯。

    “学我?”

    也不是,只是这样做孔叙能稍微有点安全感。

    有点不知所谓,也有点奇奇怪怪。

    怎样都随便,她平安就行。

    “我不来好了。”

    “首先你得说了算。”

    一针见血,堵的孔叙是哑口无言,她看着男人语塞一阵,最后泄气般的躺下来。

    “这几天我一直跟着你行吗?”

    很好说话,合上笔记本,他说行。

    “我不打扰你工作。”

    “我知道。”

    “我还能给你跑腿干活。”

    “不是说要一直跟着我?”

    跑腿干活?

    就不怕被大灰狼抓走,吃的骨头都不剩一个?

    无语,怪他今天的话好多,孔叙不搭茬了,剩下的时间一直都沉默。

    住酒店的时候也挑了个偏僻的屋子,不挨着贺虔,也不挨着习宇。

    江惩把她昭然若揭的小心思看在眼里,进屋转一圈后说屋子闷,让孔叙找阿力换一个去。

    女人走了两不又回头,垂头丧气的杵在原地:“江惩你是不是故意的?”

    是啊,他就是故意的。

    故意磋磨人,折腾孔叙呢。

    舟车劳顿,属实累了,没回答女人,他解开扣子躺了下来,外套一扔,精准无误的搭在了女人头上:“不是说要给我跑腿干活,现在到你表现的时候了。”

    她可真是任劳任怨,希望江惩能够善待她,也希望江惩能给她更多的小红花。

    所以主动包揽下江惩所有的事情,衣服板板正正的叠好,就连牙膏都给他挤好。

    殷勤的有点过头了,给习宇羡慕不已,说早晚也养一条孔叙这样的小母狗。

    甚至还想坐享其成,让男人给孔叙开个价钱。

    价钱?

    这真给他难为住了,孔叙值钱吗?又值多少钱??

    说不准,只摸了摸女人的后颈,说她到你身边,不见得也这么乖。

    这话习宇不服,看一眼孔叙,十分幼稚的给江惩下战书。

    你等着吧,迟早有一天,迟早有一天…

    说的旁若无人,好像孔叙不在身边,没人瞧见她的胆战心惊,恨不得挖一个坑,把自己埋进去算了。

    来日本的第二天孔叙才知道,此次前来是为了祭拜。

    可是祭拜谁呢?

    需要这样大费周章。

    问又不敢问,还偷偷的在微信里跟方齐探讨。

    最后得出的结论应该是一个德高望重的老人,可走到墓园里才知道,此次前来祭拜的人,是江贤。

    红颜薄命的江贤。

    略有耳闻,江贤是江家收养的女孩,十几岁的时候被江惩送人,后不堪忍受,自杀在傍晚。

    裴露说埋在日本是江惩自作主张,因为自杀前江贤买了一张机票,目的地是富士山。

    所以给她埋在山脚下,假惺惺的活人。

    孔叙又想起她说过的傻话了,那时候在贺虔家里,直接把骨灰都托付了出去。

    如今想想,虽然所托非人,但是想法不错。

    最起码她死后不需要江惩假惺惺的祭奠。

    逼死江贤他后悔吗?

    抬头看,无动于衷的一张脸,放下捧白花,沉默不语的站在前面。

    她想,如果她是江贤,她会在棺材板里蹦出来,痛骂他是假惺惺的王八蛋。

    天马行空的想了一阵,人是被怎么推出来的都不知道,慌里慌张的回头看一眼,裴露在哪里笑。

    “孔叙,你要把花带回家吗?”

    啊?

    花?

    对对对!!!想起来了,买花时裴露也给她准备了一捧,江惩不满意,说江贤认识孔叙是老几。

    那时候裴露优雅的整理一下鬓发,说女孩子之间的事情你不要管。

    所以才有了如今这一幕,众目睽睽之下,孔叙硬着头皮把花送出去。

    蹲下身才看清江贤的照片,不知道是谁挑的,让孔叙夸过生死和时间,和她对视。

    对视,两个同样可怜的,苦命的少女。

    她笑魇如花,永远定格在这黑白色的框架里,人生画上一个不圆满的句号,多少遗憾来不及平息?

    忍不住伸手,轻轻摸摸她的脸颊,说话时声有哽咽,问她死的时候有多大。

    多大?

    二十一岁。

    二十一岁罢了。

    人生才刚刚开始,小草才长出新芽,什么还没来得及发生,就戛然而止,在最好最好的年华。

    时光流转,命运重叠,透过江贤她仿佛看见了自己,也仿佛看见了自己结局。

    有人拎着膀子让她站起,女孩拂一下眼泪,悄然离去。

    她那么安静,没在江贤眼前留下只言片语。

    走时和裴露挨在一起,女人递给她一张纸,随即点根烟给自己。

    她抽了一口,问你都看见了?

    不知道她指的是什么,孔叙没接话。

    裴露也不在意孔叙的回答,她把一根烟抽完,过去给孔叙整理凌乱的头发。

    离得近了,她听见女人说话,声音那么轻,却是掷地有声的:“孔叙,好好活着,你别学她。”

    “能力范围之内,我给你争取最好的。”

    “尽我所能,我让你全身而退行吗?”

    其实是在说大话,豪情壮志,有感而发。

    一起长大,一起长大啊,江惩不还是逼死了她?

    孔叙算什么东西,折腾来,折腾去,全凭喜好罢了。

    看不下去的人是她裴露,她永远都忘不了江贤的眼泪,哭声凄厉,说帮帮我吧。

    裴露姐,你帮帮我,帮帮我行吗?

    凭什么这样对我,我是个人,不是小猫小狗,什么不值钱的玩意儿。

    早知今日,当年我就应该在孤儿院里饿死!!

    我就应该在孤儿院里饿死!!!

    那样刚烈,活着不痛快,说死便死。

    至今都历历在目,黑发、鲜血、她青灰僵硬的尸体。

    好好的一个女孩,走的那么容易。

    裴露没哭,看着她火化下葬,始终面色僵冷。

    然后洗把脸,一言不发继续生活。

    本来她没在意孔叙,几日便腻了,江惩从来都不是长情的绅士。

    可是一日两日、三日四日,看着眼前的女人,裴露庆幸,她来的还不算迟。

    还不算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