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二六一 不能理解的疯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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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鞅在确认赵宁对黄远岱没有不满后,放心的跟去了底舱。 他后脚刚刚出门,风风火火的杨佳妮前脚就迈了进来,吧嗒一声在赵宁面前坐下,双手撑着膝盖前倾着身体,不满地瞪着他。 赵宁略感诧异,不明白对方为何会忽然这番模样,笑道:“是谁那么不长眼,惹得我们杨大将军生气了?” “你!” “我做了什么?” “你心里明白!” “......”赵宁张了张嘴,苦笑一声,“我还真不是很明白。” 杨佳妮瞪他的一双明亮大眼里,怒气更甚几分:“我知道你跟周鞅说什么了,你还想瞒我?” 赵宁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完全不懂对方指的是什么,他跟周鞅可是说了很多事。面前的杨佳妮很奇怪,她以前说话从来不这么遮遮掩掩,一直都是直来直往,而且也很少生气——甚至可以说没有生气的时候。 因为当你发现她生气的时候,她的陌刀肯定已经到了你鼻子前。 “给你个提示。”杨佳妮见赵宁确实反应不过来,哼了一声,环抱起双臂,“我是元神境后期。” 赵宁到底思维敏捷,这下终于醒悟过来,他之前跟周鞅说,他带着两个元神境后期修行者,那时只算了赵氏高手,没有把杨佳妮考虑在内。看杨佳妮这样子,明显是不满赵宁没有把她当作战力。 眼见赵宁好歹弄清楚了事态,杨佳妮又开始瞪着他:“还不赶紧说话?” “我带着三个元神境后期?”赵宁怔了怔,不确定杨佳妮要的是不是这个句。 嘭的一声巨响,杨佳妮的巴掌重重拍在案几上,一双丹凤眼杀气毕现,“说重点!我要去对付谁,名字,地点,时间!” 赵宁啊了一声,总算是彻底明白了杨佳妮的意思。 原来她是不满自己没有给她安排任务。 但是这有什么好不高兴的。 闲着修炼不好吗? “这小妮子不是除了修炼和美食,其它的都不关心嘛,今晚怎么好像恼羞成怒了,是觉得自己被我忽视了?”赵宁摸了摸下巴。 他之前的确没打算给杨佳妮安排任务,毕竟现在两人都不在雁门军了,彼此之间没有从属关系,在不十分必要的情况下,指挥对方跑来跑去好像没什么道理。 看看杨佳妮,赵宁从她脸上读到了“你怎敢不重视我”“我们必须并肩作战”“你是不是瞧不起我的实力,觉得我会坏事”“你忘了我在战场上有多能打吗”之类的愤怒之情。 “刺史府,贾肃,就是现在!”在杨佳妮眼中的怒火快要把他吞噬的时候,赵宁连忙作出了安排。他还没见过想跑腿想到这种程度的。他现在很怀疑杨佳妮今晚是喝了假酒,这才导致神智有些不正常。 杨佳妮明显对刺史这个目标的份量很满意,脸色缓和下来,但怒气还是挂着,哼了一声扭头就走,好歹恢复了些雷厉风行不多话的风采。 “跟尺匕一起过去,别把对方弄死了!” 在对方出门的时候,赵宁抓紧嘱咐了一句。按照杨佳妮在战场上杀敌如麻的做派,他很担心对方拧着刺史的人头回来。但他说这话的时候,对方的背影已经消失,也不知听见了没。 赵宁觉得今晚的杨佳妮不正常,杨佳妮同样也意识到了这一点,并且跟赵宁一样摸不着头脑,找不到原因在哪儿,离开赵宁的房间后,她懊恼得拍了拍自己的额头,觉得自己刚才实在是太失态了,完全没有保持住自己的心境与风仪。 “这是怎么回事,我来的时候,明明只是想简简单单、心平气和要个任务的,为何在见到这厮那副淡然无知的蠢样时,会不由自主的恼火起来?”杨佳妮想不出个所以然。 她的心境一向稳如磐石,按理说绝不可能突然有这样怪异且大幅度的情绪波动,认真的寻思一阵,她认为这事不能怪自己。 赵宁那厮不是号称无所不知无所不晓嘛,什么事都能事先堪破并且做出应对,做起事来总是早早就做下长远布局,手里的十分力量都能通过周到安排发挥出十二分战力来,有这个聪明劲儿,在看到自己进门的时候,怎么能不知道自己的来意,怎么还一副没想过我想出力的样子? 我的境界难道不够高,我做事难道不够缜密,我出面难道不能对局势有利?!他这根本就是不重视我看不起我!这个混账,脑子是不是坏掉了,真是气死我了!此仇不报誓不为人!等我拧着刺史的人头回来,漂漂亮亮完成任务,我看这厮怎么跟我道歉!混账,气死我了,气死我了...... 杨佳妮越想越火大,牙齿咬得咯吱作响犹不自知。 尺匕听到赵宁的传音,知道要跟杨佳妮一起去刺史府,眼看着杨佳妮走过来了,眼看着对方满面怒容煞气腾腾,眼看着对方从自己面前走过去了,他扰扰头,没搞懂这是什么状况,只能带人跟了上去。 暂时没什么人来禀事,赵宁又开始自己跟自己对弈。 这局棋下得比上一局要焦灼一些,到了后半段,赵宁落子也更慢,形势一度纠缠不清,难分胜负。 这回黑子代表的已经不仅仅是方家,而是更高层次更加庞大的存在。但方家依然在扮演着他的角色,只不过只是活动在前半段。 这说明赵宁此时此刻已经开始思考,如何应方家之事结束后可能产生的影响。 在这盘棋下完,赵宁开始一颗颗捡子的时候,扈红练敲门进来禀报:“方家的人来了,为首者是方家核心长老,方大为的左膀右臂——方铮。” 赵宁嗯了一声,手上动作不停,头也不抬的道:“有劳二姐去招待了。” 扈红练笑得妩媚:“宁哥儿放心,保证不会有外人来打扰你手谈的雅兴。” 说着,她转身离开房间。 领着一众方家修行者精锐,负手站在码头上,方铮盯着眼前的楼船目光阴沉。 他已经让人表明了身份,可对方竟然都没有邀请他上船,而是将他晾在了这里!方家在郓州城势大多年,方铮拜访过的显赫人物不少,何曾经受过这种待遇? 就算是刺史贾肃,也不曾在他面前如此拿大。 倘若他是王极境,他肯定会立在空中,俯瞰楼船,但他只是元神境中期,所以他虽然在郓州身份非凡,此时也只能站在码头上,在高大楼船面前显得跟蚂蚁一样渺小。 方铮本以为对方禀报主人后,他会被迎上船,就算对方想要表现强势,也得有个度,真得罪了他,双方就没得谈了,那方家的怒火将会全面倾泻而出,方铮不相信在郓州地界上,一个刚刚崛起的船行敢胆大到这种地步。 真以为来自京城就是过江龙了,能高人一等? 可他等了半天,楼船上竟然没有半点儿动静,这让他心中的怒气越积越多,就在他要忍不住的时候,船舷上出现了一个妩媚妖娆的女子,漠然俯瞰着他,没有见礼,用居高临下的口吻淡淡道:“时辰已晚,主人今日不见客,诸位请回吧。” 枯等多时就得到这么一个结果,方铮勃然大怒!在郓州还没人敢这么羞辱方家,既然对方不识抬举,那也就不必再客气! 不过他并没有开口说什么对方找死的话,留下把柄,而是看向身旁跟着的刺史府官员。 绿袍官员当即会意,掏出搜查文书,上前两步,乜斜扈红练一眼,官威十足的道:“刺史府接报,船上藏匿着朝廷逃犯,现在本官命令尔等立即下船,接受讯问,本官要搜查船只,胆敢有半分拖延,休怪本官不客气!” 说着,他一挥手,身后立即涌上前一群官差,个个长刀出鞘,虎视眈眈的盯着楼船,好似对方稍有迟疑,他们就会冲上去砍人。 方铮轻蔑的斜眼看着扈红练,想要看看她怎么收场。有官府站在他们这边,这些年方家跟对手的争斗还从来没输过。在这个太平盛世,谁还敢不敬畏官差的权威?敢跟官差作对,就是跟整个皇朝作对,反手之间就会身死族灭。 再桀骜自大的江湖势力,但凡是稍微有点脑子,也不敢在官差面前硬气。 然而扈红练的反应,却让方铮目瞪口呆。 她挥了挥手。 船舷后立即有数十名修行者现身。 每一个都手持符弓。 修行者们无不引弓搭箭。 符弓上纹路闪耀,冰冷凌厉的箭头,对准了船前的一个个官差! 只听扈红练用念书般的语气道:“我刚刚接到消息,方家收买了某个官差,彼此勾结沆瀣一气,意图强占我家主人的楼船。我家主人说了,你们若是拿不出船上有逃犯的实证,那就是颠倒黑白,敢强行夺船者——杀无赦!” 方铮怎么都没想到,对方的态度竟然能这么强硬。从来没想过没遇到过的情况,让他的脑子都有刹那的僵滞,张嘴无言。 他觉得扈红练一定是疯了,不然怎么敢这么做? 方铮还没动弹,绿袍官员首先怒发冲冠,咆哮着向官差们下令:“上船!本官倒要看看,这艘楼船的主人是谁,竟敢对朝廷命官说什么杀无赦,真是滑天下之大稽!” 杀无赦这种话,向来只有他这种官员能对平民说,那代表的是他身为官员不容触犯的绝对权威,什么时候被平民反过来警告过?是可忍孰不可忍! 官差们动了。 官差们停了。 从行动到停止,他们只迈出去一步。 但就是迈出去这一只脚,被一根根飞射而下的符矢,穿透脚背狠狠钉在了地上! 精准,及时,有力,体现出楼船修行者们非同寻常的射术,与符弓的不俗品阶。 刚刚还气势汹汹要上船的官差们,33此时一个个都丢了长刀,绝大部分人抱着自己的脚痛苦哀嚎,再无半分横行霸道的威风,硬气一点的也是疼得不停倒吸凉气。 绿袍官员忍不住后退两步,又恐惧又愤怒,手臂颤抖的指着船上面容淡漠,好似什么都没做的扈红练,“你你”了半天也没能说出一句完整的话。 眼珠子都要掉出来的方铮,根本无法理解对方的言行举止,他几乎已经确定今晚碰到的,就是一群毫无理智可言的疯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