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三二四 中流砥柱(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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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左车儿应承下来,可以帮助胡统领的人,渡过黄河将情报传递到郓州时,他并不知道这份消息意味着什么。 眼下,朝廷对北胡大军进攻中原的路线,判断的是卫州一线,以兵城杨柳城为争夺核心。 而一品楼这份情报,则是要通过郓州告知大都督府和朝廷,北胡左贤王真正的用兵方向,是郓州。 此刻,赵宁麾下在郓州的干将,是长河船行的大当家陈奕,左车儿帮助传递过来的消息,他在第一时间就被一品楼告知。 陈奕之所以能得知这个机密,一方面固然是因为他身份不同,另一方面,北胡大军即将进攻郓州,他必然参与到战争中。 在消息刚刚离开郓州城,传向大都督府,传向朝廷的时候,陈奕就已经坐在了郓州云家的大堂里。 乾符七年,赵宁到郓州,覆灭了这里为首的地方豪强,扶持家风纯正的云家取而代之,自那时起,一品楼、长河船行跟云家,就成了一根绳子上的蚂蚱。 这些年来,云家在郓州的威望已经无人可及,双方的关系愈发密切,虽然说不上不分彼此,但无论利益还是人情,都深深联结在一起。 “胡人真正的进攻目标,竟然是我们郓州?”云家家主云雍,在听完陈奕的话后,虽然面露惊讶之色,但并没有太过意外。 郓州及其周边地区,是连接齐鲁与中原的枢纽,而齐鲁是中原的侧翼,黄河以北的势力进攻中原,会先取郓州、齐鲁,是很常见的情况。 云雍作为云家家主,并不是什么书呆子,自然对这些情况有基本认知。 “北胡进攻中原,是直接从卫州向汴梁进发,还是先剪除中原的侧翼,本身在两可之间,无论选择哪一条道路,都有其道理,不能说错。” 茶水到了手边,陈奕却没有心情去喝,眼下王师主力布置在汴梁周边,郓州方向的兵马并不多,一旦北胡奇袭郓州,王师兵力不足,他们就必须顶上去。 可想而知,到时必然是一场惨烈血战,在朝廷完成兵力调配、王师援军赶到之前,郓州能不能保住,关系着他们的身家性命。 陈奕接着道;“眼下在郓州的王师并不少,一旦大战开启,在短时间内,防御使能聚集的军队有近二十万,郓州怎么都谈不上兵力空虚。 “但胡人兵强马壮,战力非凡,而且修行者众多,如果我们不能做好充分准备,很难保证可以撑到汴梁周边的王师来援。一旦战事不利......” 陈奕没有接着说下去,云雍已经了解了他的意思。 若是北胡攻下了郓州,那么进可从陆路急攻汴梁,避开自己不善水战的短处,与从卫州出发的军队形成呼应之势;退可扼守郓州咽喉,攻掠齐鲁大地,稳固大军后方,为来日向中原进发保证后勤供应。 这是大势大局。 从小处来说,一旦北胡攻占郓州,云家跟这里的一品楼、长河船行,无论修行者还是各种利益,都必将遭受大规模损失,云家甚至会失去根基之地。 故而无论怎么看,陈奕和云雍两人,都必须全力襄助郓州的王师,挡住北胡大军的前期攻势。 “虽说在此之前,朝廷对北胡用兵方向的判断是杨柳城,但自从北胡占据河北地,郓州就一直在整军备战。 “如今郓州不仅城防工事严密,民间力量也被调动起来了不少,胡人若是进犯,郓州随时都能应付,我们只要做好了自己的事情,局面应该不会太差。” 云雍摸着胡须沉吟道。 他底气颇足。 这是因为在乾符七年之后,云家的势力得到了极大发展,现在族中不仅有了元神境后期的修行者,很多青年俊彦,也都突破到了元神境,实力强大。 非只如此,云家这些年一直在为平民百姓主持公道,让大家伙儿可以不受各种权力的压迫,如今在郓州,是一呼百应的存在,声望很高。 而且云家跟郓州中小豪强也都相处得不错。 云雍自信,就算战争来临,只要云家率先出人出力,敢于站在大齐需要的地方,以眼下郓州世道公正、民风淳朴的情况,百姓也不会吝啬自己的财力物力,城中青壮也会前赴后继的为家国奋躯。 陈奕自然知道云雍的底气从何而来,但他依然有很大的顾虑: “战争期间,真正主导局势的,还是官府力量。仅是我们做得好并不够,还需要官府得人心,能够汇聚民力。” 听陈奕这么一说,云雍沉吟下来。 若是放在平时,以云家现在的声望,刺史府都得礼让几分。 但战争期间,因为有朝廷的诏令,官府的权威被大大加强,民间的大部分人力物力,都得听从官府的调动,在必要的时候,官府甚至可以以不配合战争需要、妨碍战争大局,亦或是勾结敌军的理由,直接处置那些他们看不顺眼的存在。 所谓事急从权,不外如是。 在这种情况下,现在云家也不能跟官府分庭抗礼。 虽然从道理上说,郓州官府要守城,需要借助、倚重地方豪强势力,离不开郓州地头蛇们的支持,这也是守城力量的很大一部分来源,但道理永远只是道理,实际事务中总有各种勾心斗角与龌龊事。 在郓州,之前官府都被云家掣肘,上到刺史下到小吏,对云家都可能都积蓄了很多不满。 现在官府权力大增,他们会不会想要找回场子,重新确立自己不可挑战的权威? “陈兄的意思是,为了求得郓州齐心合力,我得去跟刺史好生谈谈?”云雍很快就想明白了陈奕的潜台词。 陈奕点点头:“这是当然的。但如果事情只是这么简单,那也就罢了。问题在于,如果官府有很多事情做得不对,我们又该如何?” 云雍怔了怔,“陈兄指的什么?” 他知道一品楼跟长河船行深入市井,对民间尤其是底层情况知之甚深,有很多云家不能很好接触到的消息。 陈奕并没有直接回答,“云兄还是跟我一起去城中转转看看吧。” ...... 郓州刺史府仓曹主事陈景河,最近是春风得意。 原因无它,在河北地被胡人攻陷,郓州进入战时状态后,为了迎接即将到来的战争,郓州刺史府号召百姓支持官府备战,得到了很大响应。 支持的方式很简单,无外乎一句话:有钱的出钱,有力的出力。 出力的事不归陈景河管,那些自愿去修缮城防,搬运守城器械,新建箭楼望楼,而不需要官府发工钱的青壮百姓,跟陈景河这个仓曹主事没什么关系。 他管着刺史府的仓库,也就是府库,需要对接的,自然是民间捐献给官府备战的物资钱财。 这段时间以来,看着账簿上的银子数额逐渐变大,大到他难以想象的程度,望着仓库里的布帛粮食越堆越高,高到都成了山峦的形状,陈景河就乐得合不拢嘴,就像是丰收的老农,看着自家的库房一样。 “郓州民风淳朴,市井百姓都很上道,知道在强敌来临之际,要保住家园保住家人,还得靠官府,这捐献起物资钱财来,可谓是都毫不保留。” 陪同陈景河巡视仓库的副手,见陈景河脸上的笑容始终未曾消散,便奉承的说了一切应景的话。 孰料陈景河刚刚还满面春风,这一下忽然变了脸色,倨傲的冷哼一声,有些不满的道:“拢共才几十万金的东西而已! “郓州有百十万百姓,平均到每个人头上,他们捐得并不多。这胡人都杀到家门口了,那些家伙竟然还不肯倾尽家财帮助官府,难道不知道皮之不存毛将焉附的道理? “一旦郓州被攻克,他们留下的那些东西又还有什么用?真是一群目光短浅,不明事理的愚民!” 副手怎么都没想到,陈景河竟然是如此想法,张了张嘴,不知道该说什么。在他看来,郓州百姓捐献的钱财,已经多到不可思议了。 “陈大人,张防御使派人来了,说眼下天气转暖,他们还穿着棉袄,没有春衣,希望能领取一些百姓捐献的布料应急。”一名小吏来报。 副手听到这话,正要主动为陈景河分担杂务,去为远道而来,帮助郓州守城的王师准备布匹,孰料陈景河双目一瞪: “什么防御使,当府库是他家的,想要什么就要什么?真是岂有此理!让他们有多远滚多远!这是什么人都能来的地方?” 小吏平白受了一顿呵斥,虽然觉得冤枉,却不敢说什么,只得领命而去。 副手犹豫片刻,“大人,这些物资,都是民间捐献,本就要用于战争的,给张防御使一些布料......” 这些时日以来,府库的金银财帛越来越多,但却是只进不出,陈景河从未放出去一星半点儿,副手早就疑惑不已,故而趁机探一探对方的口风。 “这些东西进入府库,要怎么用,自有本官说了算,旁人若是想要就要,到底他们是仓曹主事,还是本官是仓曹主事?”陈景河冷冷打断了副手的话。 他的目光落到堆积如山的布料上,那目光就像是看自家的私财。 当了这么多年仓曹主事,他还没看到府库这么充盈过,也从未有哪一刻,觉得自己手里的权力这么强大过,岂能容许别人想分走就分走? 看着副手欲言又止的样子,陈景河轻笑一声,“这些日子备战,刺史府上下都很辛苦。 “你去领一万两银子一千匹布帛,分发给各级官吏,算是对大家伙儿的犒劳。这事儿我已经跟刺史大人商量过了,立即去办。” 副手怔了半响才回过神来。 百姓捐献这些东西的时候,以为它们会被用于战事,却怎么都想不到,金银物资进了官府的口袋,就成了官吏的福利,跟即将拼命血战的守城将士,关系并不是很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