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三五六 大丈夫真豪杰(1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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贺平身后的将士虽然只有三千余众,数量不多,却不是什么普通将士。 能够在北胡大军的围攻追杀下,从西河城跑出去,还跑了数十里地,至少得身手敏捷、耐力不俗。 在死伤惨重的溃败半途,还有斗志跟着贺平返身作战的,也不会缺乏悍勇之气。 贺平要带人回西河城死战,必然也不可能挑选会拖后腿的弱者。 能够同时满足这些条件的,多半是修行者——这三千多骁勇正是以修行者为主力,而且御气境以上的不少。 在贺平的率领下,三千多面目凶狠、行动迅速的虎狼猛士,冒着城头倾泻而下的利箭飞矢,持盾带刀大吼着冲向了城墙。 城门乃是城头北胡战士核心照顾的地带,防备的是骑兵尾随溃兵趁势进城——形势若是果真如此,城墙也就基本没了用。所以刚刚回城的步卒,大部分都集中在城门附近,两侧城墙上还没多少兵力。 贺平有意避开了箭雨密集的城门地带,盾牌举在头顶护住要害,很快冲到了城墙前。他将长刀咬在了嘴里,反手从背后拔出一根短矛投了出去,这才取下嘴里的长刀,爆发出声传数百步的呼喝:“掷矛!” 西河城驻军之所以号称郓州最强军队,首先就是军备优良,手中长枪长矛、腰间横刀手斧、背后弓弩箭矢、短矛链子锤等等,不一而足,将士们堪称武装到了牙齿,每个人都如同一座行走的小型武库。 虽然在逃命途中,很多人丢盔弃甲,但将士中的精锐,尤其是修行者,还是有部分保留了自己的甲兵,在半路跟随赵宁回来时,贺平就快速收拢了众人的兵刃,现在这三千多将士中,就有好几百修行者背负短矛。 对普通将士而言,云梯巢车是攻城利器,对修行者来说,短矛就是上城阶梯。 随着贺平一声令下,身后数百御气境以上的修行者助跑几步,调整好了身形,手中符兵短矛霎时飞掷而出,在真气的加持下,数百短矛在尖利的破空声里,前后相继形如流星,带着尾光重重插进了城墙。 “上城!” 贺平前脚重重一踏,地面顿时一颤,黄土皲裂半丈,烟尘荡起数尺,身体则像是离弦的弩矢一样猛地跃起,兔起鹘落之间,已经重重砸在了城头! 他部曲中的元神境修行者,纷纷低喝一声,同样的前脚踏地,腰身一沉,同样的一弹而起,直接降临城头! 御气境修行者紧随其后,他们借助插在城墙上的短矛,几个跳跃,也是在刹那之间就越过了女墙; 最后则是锻体境修行者,嘴咬长刀,手攀短矛阶梯,猿猴一样往上荡漾,几个呼吸间攀上城头,一样的动作敏捷,行动快速。 符盾挡住刺来的长矛、砍下的长刀、射来的利箭,肩膀顶住盾牌双脚踩死地面,发一声歇斯底里的大吼,用尽所有气力推着盾牌向前一撞,合身撞开守城北胡战士的阵型,撞得对方将士身形不稳,而后挥动长刀劈斩而下,在对方的脖颈间拉出一道血泉! 在身前其他对手的刀光剑影临面之际,再用盾牌挡在身前,无论盾牌上传来怎样的冲击力,都咬紧牙关不退半步,让身后的同伴能顺利刺出长矛,将面前的敌人捅翻在地,而后再度大吼着向前。 贺平的部曲三人成群五人成阵,在城头与还不算多的北胡战士展开殊死血战。 而贺平自己则带着众元神境高手,向着城门所在的方位,冲杀在最前面,匹练般的刀光长达十丈,一斩而下,面前的敌人便会死伤一大片,鱼鳞般的剑光在身周一圈圈泼洒,身形所到之处,攻击范围内的敌人就成了爆开的血rou断肢。 冲天而起的血雾中,贺平等人脚步不停,而北胡高手强者也相继奔杀而至。 “杀!夺下城墙!” 贺平迎上一名同样是元神境后期的北胡强者,两人霎时间互攻了数十个来回,身法闪动间,城头砖石碎裂,流散的真气如箭如芒。 眼看一时半刻拿对方不下,而先前入城的北胡后阵步卒,还在不断从甬道奔上城头,自己的部曲正在各处相继被挡住,攻势受到了很大阻碍,贺平双眸更加血红。 一想起不能完成赵宁的军令,无法夺回西河城,他们就会成为被所有人嘲讽的对象,贺平顿时发了狠! 他一刀劈出,卖了个破绽,等对方的长剑刺向自己的胸膛时,稍微扭转身形,用肩膀迎住剑锋,忍着钻进的疼痛,左手趁机抓住对方的手臂,在对方身形迟滞的刹那,用力往自己怀中一扯,长刀顺势狠狠捅进了对方的胸腹,靠着极大的意志,催动真气在刀锋上爆开! 在北胡高手瞪大的双眼中,贺平脑袋向前一撞,狠狠-碰在对方的鼻梁上,让对方跟自己分开,也化解对方可能会有的反击,同时用野兽般的嘶吼,掩盖住伤口的剧痛,拔出了自己的长刀。 北胡高手不甘地倒下了,肩头还插着长剑的贺平,高举长刀大吼一声“夺回西河城!”又冲向了下一个对手。 主将用命,其他将士自然人人红眼。 一名被砍了两刀,腹腔也被长矛捅穿,血涌如泉的锻体境修行者,在又一个敌人向自己杀来之际,突然丢了手中的横刀,拼尽全力向前一冲,张开双臂不顾一切保住了对方,借着脚下的力量,裹挟着对方一起翻出了女墙,坠下了城头! 身体下落之际,他还在大声喊杀。 一个御气境后期的指挥使,刚刚跟自己的属下,杀翻了一群迎过来的北胡修行者,自己这边也就剩了四个站着的人,还人人带伤,可他转头一瞥,发现身侧的甬道下,有大队北胡战士正奔上来,立时心神一凛,喝令一声守住道口,自己就率先捡起一面符盾,纵身撞了下去! 他在北胡战士中杀出了一条血路,让好些北胡战士成为尸体,背后只留下了一地尸体,但他最终消失在了北胡战士群中,再也没有站起来。 一名双手持斧的修行者,眼见一群北胡战士,要去斩断同袍抛上城墙的钩锁,连忙挥动双斧旋风一样冲了过去,在他的强力冲杀下,那群北胡战士尽皆倒下,而他自己也遍体鳞伤,只能半跪在地上吐血喘气。 等借助钩锁的同袍终于攀上城,他却没有说自己的伤势有多重,而是起举起一柄滴血的战斧,大声招呼他们:“向前!夺回西河城!夺回我们的尊严!” 更多贺平的部曲,则是靠着自身修为战力的优势,将城墙上原有的北胡战士杀倒,接应更多同袍通过短矛阶梯、钩锁攀援上城。 没用太多时间,城墙上就站满了正在拼杀的西河城驻军。 他们先是清理了城墙上的北胡将士,而后堵住了甬道。 余部则跟在贺平等元神境修行者身后,杀向城门位置,一步步不断向前,纵使身前有许多同袍倒下,也没有人迟疑半分,只是以更加严阵的大小战阵,不断向城门位置靠近。 城楼前,木合华看到两侧城墙上奋勇拼杀的齐军将士,脸色越来越难看,眼中的惊骇之色越来越浓。 他从来没有碰到过这么悍不畏死的齐军,哪怕是守卫燕平城的齐军将士,也没有这么拼命的! 今夜的郓州军,战到此时,无论战力还是斗志,都跟他们之前遇到的齐军有本质区别,就好像他们根本不是齐军,而是另一群不知道哪里来的悍卒! 别的也就算了,关键是现今冲上城墙的齐军,还是之前守卫西河城的将士,他们的战力与士气如何,木合华白日里就见识过了,用不堪一击来形容也不太过分,怎么到了这时候,就一个个都成了虎狼之士? 这短短几个时辰内,这些家伙是受了什么刺激,还是被赵宁那厮给吃了什么灵丹妙药,为何就能脱胎换骨一般? 眼看城楼两侧已经没多少己方将士,还能在城楼奋战的战士也被杀得越来越少,而对方则是不断靠近了自己所在位置,木合华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压力与危机感。 从城前撤回来的步卒将士,本就因为战事不利、同伴死伤惨重,只能缩回城中而军心动摇,如果齐军攻势不猛,他们还能重拾斗志,稳稳守住城墙。 但是现在,贺平所部上城实在是太快,而且战力强悍士气如潮,面对这一个个不怕死不惜以命相搏的悍卒,他们本就低落的士气,受到了更加严重的打击,战斗自然是越来越艰难。 在郓州军正面击破步军阵型、两翼突进的情况下,能够成功撤回西河城的步卒大军后阵将士,拢共也就不到一万人,但这在正常情况下,守城坚持一段时间怎么都是足够的, 可眼下,他们多数都没来得及上城墙,就遭受了正面痛击,余部也上不了城墙,聚集在城中准备上城的,在齐军的凶悍战力与如渊气势面前,完全没了之前那种纵横漠北、河北地,舍我其谁的强军霸气。 木合华跟着博尔术纵横漠北多年,还没碰到过这种战况,一时间肝胆俱颤,深感无力,只能以秘法向博尔术隐蔽传音: “大王,西河城恐怕......守不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