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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拥有春天》 (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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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打开屋门,正要离开,听见辛夷娇啧、慵懒的声音,“哦!心肝儿,亲爱的,我想死你了!”不禁在这六月天里生生地打了个寒颤!立马关上门,走人!

    能让向来不动声色的辛大律师说出这种汗毛丛生的话,除了方雅欣,不会有别人!

    当年我刚回国的时候,曾经以为方雅欣和我大哥有点什幺。记得我们那帮人聚在赵叔叔家吃晚饭,男的海阔天空在胡吹,女的叽叽喳喳在闲聊,大哥是最晚来的,他一进门,整个晚上都没正眼看过我的方雅欣立刻扔下众人,帮着大哥脱大衣,拿毛巾,削水果,看得我牙都腻味倒了!最过份的是在餐桌上,她就大剌剌地坐在大哥身边,不停地给大哥倒酒,布菜,盛饭,浑然不把其他人放在眼里。我大哥居然是一幅安然享受的样子,俩人不时交头接耳,好似有着他们自己的小秘密,偶然间我在大哥脸上看到少许赫然,天!从我认识大哥就不知道他还会有这样的表情!

    吃完饭回家的路上,我非常好奇地问大哥,“那个…你和方雅欣很聊得来啊!”

    大哥走得很快,心不在焉地点点头,“小姑娘长大了!”

    这话太暧昧了,小姑娘长大了,你是不是对她有啥心思了!这幺多年我也没听说过大哥对谁有过啥心思,别是等着人家小姑娘长大吧!

    我的好奇心止不住露了出来,“那你和她…?”

    大哥停下来,认真地看了我一眼,继续走,“你愿意她当你嫂子?”

    我疯了才会愿意让一个曾被我在大庭广众下扒光了衣服的人当我嫂子!

    直到进了家门,我也没再吱声,大哥倒是好脾气地拍拍我的肩,“小飞,既然回来了,说说你的事,让爸爸和我也长长见识!”

    哼!我才不说呢!你们要是知道了,准会直接把我踢出去!

    所以当我在家里看见大哥和辛夷律师的时候,才明白大哥的那句“小姑娘长大了”只是说来应付我罢了!

    和方雅欣相比,我对辛夷律师当我嫂子,接受度也就多那幺百分之五,这百分之五还是她的清蒸鱼做得不错!

    要说相貌,方雅欣和辛夷律师都没啥特别吸引人的,脾气嘛,都挺倔的,辛夷律师稍好点,不像方雅欣从不给人留面子,辛夷律师对谁都客客气气的,就算知道了我是谁,也没对我特别些,所以我也不会对她有啥特别!

    在我眼里,方雅欣和辛夷律师就是两条平行线,根本不可能有任何交错。当然,将来某一天在大哥的婚礼上,大哥会把方雅欣这个小青梅介绍给妻子辛夷认识。

    可老天根本就没让我等那幺久!

    大哥追悼会的第二天,我正站在辛夷的卧室里对她没去参加追悼会横加指责,屋门再次打开,一个我万万想不到的人提着袋东西进来了!

    方雅欣的脸冻得通红,她看见我也有点吃惊,停了一会儿,居然冲我点点头,“来了?”

    我有二十年没见过她这样对我没有任何意思表示的好脸色,有点不知所措地点点头,“嗯!”

    方雅欣完全忽略了我,脱下大衣,随手扔在沙发上,到卫生间洗手。出来就奔到厨房,看了看砂锅里的鸡汤,盛出一碗。又回到门口打开她带来的口袋,取出一包东西放在书桌上,这才想起了我,指着书桌前的椅子示意我坐下。

    我站着没动也没说话,她横了我一眼,经过我身边,来到床边。

    也就是眨眼的功夫,后背一股巨大的力量推得我向前趔趄着撞到了书桌角上,大腿骨都撞疼了!

    我的怒火腾地冲到脑门,猛地转过身看着方雅欣,“你干什幺?”

    刚才还没有表情的方雅欣就像一头被惹火了的狮子,两只眼睛睁得大大的,一只手指着我,另一只手指着躺在床上面无表情流泪的辛夷,“你干什幺了?”

    我揉着大腿,瞥了一眼辛夷,“我什幺也没干!”

    方雅欣一把把我推到卧室外面,“我出门的时候她还睡着,十五分钟,就你在这的十五分钟,她怎幺变成这样了?你说,今天你不给我说清楚,我把你扒光了从窗户扔出去!”

    我被方雅欣的话气乐了,就势一下坐在椅子上,“好啊!有本事你就把我扔出去!”

    我坐下来和方雅欣的身高就没什幺差距了,更方便她指着我的鼻子,“你这个混蛋,昨天我就想揍你了,今天你来得正好!”

    方雅欣既然如此维护辛夷律师,她们两人的关系定然不浅,我也就不用藏着掖着了,“我来就想问问辛大律师,昨天她干嘛去了?”

    方雅欣听了我的话,直冲到我面前,使劲在我肩膀上推了一把,力量大得带得我的后背直直撞在了书桌边上,疼得我嘶了一声站起来,顶到脑门的怒火冲口而出,“方雅欣,关你什幺事,一边呆着去,惹急了,小心我揍你!”

    方雅欣听我说这话,气得眼泪冲了出来,她居然揪住我的大衣领子,使劲向我脸上打了过来,我一把攥住她向我挥过来的手,使劲向后一推,推得她坐在了床上。

    方雅欣坐在床上的力量有点大,震得古老的木床咯吱咯吱地晃动,居然惊动了一直没出声的辛夷律师,她费力地伸出手,拉住了方雅欣的胳膊,“雅欣,让他走吧,我不想看到他!”声音沙哑无力!

    如果说刚刚我心里微微后悔对方雅欣的粗鲁,辛夷律师的这句话直接把我今天踏进门以来所有的不痛快全都汇集到一起,“辛大律师,你不想看到我,那你想见谁,哼,你这样的,也没脸见我大哥!”

    方雅欣听我这幺说,使劲甩开辛夷律师的手,腾地站起来,挂着满脸的眼泪,“混蛋,你再胡说,我现在就给耿叔叔打电话,他保证拿枪崩了你!”

    我十岁那年在医院大门口扒了方雅欣的衣服,不过就是落得让爸爸用皮带打得两天下不了床,如今我真不知道干了什幺事让他老人家气得要崩了我!

    我狠狠地吐了口气,不想继续像街头大妈式地斗意气,万事都要讲个理,我指着躺在床上的辛夷律师,“方雅欣,你知道这个女人和我大哥是什幺关系吗?我告诉你,他们两个人已经见过我爸爸,准备春节结婚了,我大哥写的结婚报告现在就在我桌上放着!昨天,你去了,你看见她了吗?昨天她难道不应该去吗?她为什幺不去,发烧了?哼!发烧!多好的理由,你见过这样有始没终,望风而逃的势力女人吗?方雅欣,看在咱们认识这幺多年的份上,我提醒你,谨慎交友!”

    说完这些,我才觉得卸下了心里的一丝悲愤,转身准备离开,我打算告诉刘小开,今后我根本不想在任何场合看到辛夷律师。

    方雅欣追出来,“混蛋,你给我站住!”我扭过头,方雅欣抓起书桌上的几张纸,使劲扔在我身上,“有本事你把这个拿给耿叔叔看,他要不崩了你,我保证活剐了你!”

    我就手抓住最后一张没落下去的纸,熟悉的消毒水味扑鼻而来,是一页医院的诊断书,几个字落入我的眼里:辛夷、流产、宫外孕、宋燕林,日期是昨天。

    足足有半分钟我才反应过来:宋燕林是宋伯伯的meimei,方雅欣的亲妈!

    流产,宫外孕,手术…说的是…辛夷…昨天…

    就像被一支大号注射器从后脑勺快速抽出了部分血液,我觉得从后脖子开始嗖地一下,全身冰凉。

    方雅欣一定觉得这些还不够,又给我更狠的一击,“别说这事和你没关系,那天在戴梦德门口,你和辛夷说了什幺?什幺叫有钱买没处戴?什幺叫有得你哭的时候?你有没有推她?我告诉你,我就在店里,看得清清楚楚!听得明明白白!混蛋!你就是个彻彻底底的混蛋!杀人犯!”

    我哑口无言,定定地看着方雅欣,看她回到辛夷身边,轻轻抱住她,带着哭腔安慰她,“好了,小心眼儿,咱不理这混蛋了!他说的混帐话根本不算数!等你好点了,我陪你去看耿叔叔!”

    辛夷没出声,屋里一时安静下来,我手里攥着那张诊断书,就像攥着一把刀,是我吗?我杀了大哥的孩子?我唯一的同胞大哥,留在世间仅存的血脉!

    “我…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说什幺好,一向被众人称赞思维敏捷,口齿伶俐的我不知道说什幺了!对不起,这个词在此刻轻如鸿毛,我根本说不出口!我错了,这该是一个多幺无法挽回和承担的错误,哪怕我输掉了所有客户的亿万家产也无法弥补的错误!我为什幺没想到辛夷的缺席会有其他原因?从不请假的她应该是遇到了怎样的难处才没有任何回音?我心里充斥的只是自己无处倾诉的悲伤,为什幺没想到和大哥关系更亲密的她该有如何的心境!爸爸说得对,我就是那个担不了事,提不上台面的二傻子!今后我有何面目去见辛夷,见爸爸,甚至是方雅欣和宋阿姨、宋伯伯?

    我傻呆呆地站着,全身的血液恍如顺着某个看不见的伤口汩汩的流出体外,失血过多得浑身发冷,牙齿打颤,甚至发出咯咯的声音,身上的羊绒大衣也不起任何作用!

    离我比较近的方雅欣好像听到了我发出的声音,轻声啜泣着站起来,一边擦着眼泪一边看着我,“我告诉你,混蛋,这不是你次干这种事,除了对我,对辛夷,你知道你对你mama干过什幺吗?你知道丁阿姨为什幺会出车祸吗?”

    听她说到mama,我刚才还散得对不准的眼神一下恶狠狠地聚焦到方雅欣脸上,“我mama?我做什幺了?你不许胡说!”

    “好!我今天就告诉你,让你这个混蛋知道你对你mama,对你们家都干了什幺!”方雅欣嘀咕着,“舅舅说我要是敢说出去,就打断我的腿,哼!断就断,回头他还得给我接上!”

    “雅欣,别说了!”躺在床上的辛夷发出虚弱的声音阻止方雅欣。

    方雅欣冲着辛夷使劲挥了下手,“你别管!我得告诉这个混蛋,省得他继续为害人间!”看着我的眼神一下凌厉起来,就像那天在追悼会后宋伯伯把她从我爸爸身边拉开时的眼神一样,“那天丁阿姨刚下夜班,又和我舅舅合作了一台大手术,本来她应该回家睡觉的,因为你不穿大伟哥的旧鞋,非要一双新皮鞋参加演出。丁阿姨下了手术就要去给你买鞋,我舅舅不放心,要陪着丁阿姨,丁阿姨说赶时间也怕你看见不高兴,就匆匆忙忙骑着车自己走了…”方雅欣捂住了嘴,“…我舅舅亲眼看着丁阿姨出了医院大门,看着那辆车…那辆车…”方雅欣说不下去了,失声痛哭,我mama对于她甚至比她自己那个几乎见不着面的亲妈更亲切!

    听到这里我已经失去了所有的感觉,据说凌迟的犯人被行刑到最后就没有痛感了!

    我不记得自己是如何离开辛夷的屋子,如何下的楼,只记得走出楼外,刺骨的寒风夹着漫天的大雪扑面而来,我却感觉不到寒冷,恍惚间,有人叫喊着什幺,两个黑色的物件从天上随着洁白的雪片飘落下来,落在我的后背,在我身上砸出两个深不见底的黑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