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市文学 - 言情小说 - 张公公退休后的日子在线阅读 - 分卷阅读100

分卷阅读100

    爷爷。”

张和才前行两步,一只脚微跛,走到女孩面前蹲下身,张开怀抱。女孩放开她的母亲冲过来,搂住张和才的脖子。张和才回抱住她,等再放开,女孩衣袋中多了两把糖。

女孩喜欢张和才,并不松开怀抱,搂住脖子的手转到面孔上,捧着他的脸,张和才任她看,慢慢地笑起来。

“阿大,你这里又长了个斑。”她指着张和才的鬓角。“头发也白多了。”

张和才呲牙瞪了她一眼,捏她脸颊。

“再说下回没你的糖吃。”

女孩根本不在乎,“我又不是为了吃糖才来见阿大。”三个大人都笑了,张和才重新把她搂在怀里。

“今天一早我出门时苗苗就吵着要上街,想来找张总管,一个月不见可想坏她了。”戚婉铭近乎慈爱地看着二人,摸了摸戚歆的头。

“开春之前年关大办,和才是忙了点儿,没顾得上。”三叔在后面搭腔。

戚婉铭开了个玩笑,“今年王爷整寿的时候总管就累病了,怎么年尾了还不退位给林副总管?”戚歆听到这句话转头盯着他,眼神古怪。

张和才摆手,烦躁道:“让他盯了一回,差点儿砸了,到头来还是得我。”

太监长寿,但早衰的多,这些年张和才身子逐渐开始不行,又跛了一只脚,很多事办起来没有以前方便。

抱住戚歆,张和才有些吃力地站起来,三人又闲叙了些话。他们在交谈间隙时不时看向戚歆,孩童搭建起一条的本无关联的桥,他们站在上面,祭奠多年前一个沉默的日子。

“回去吧。”把戚歆交给戚婉铭,张和才道:“再给苗苗误了饭点儿。”

戚歆回到母亲身边,戚婉铭对她道:“苗苗,和张总管说别吧?后日娘再带你来。”

戚歆不答,歪头思索地看着张和才,忽然道:“阿大,你为什么不找个媳妇?”

“……”

冰一般的沉默突然降临。

戚婉铭脸都白了,拽她厉声道:“口无遮拦!”

戚歆被吓得一缩,可她仍倔强地看向张和才,尖锐地道:“为什么不?爹有娘,孙哥有夏棠姐,他们一年都没有阿大一个月老得快!”

张和才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戚婉铭劈手扇了她一耳光,“无法无天!平日里张总管把你宠过头了!和我回去!”戚歆鲜少挨打,突然而至的惩罚教她捂着脸颊愣住,连哭都忘了。

戚婉铭抿着失色的唇,冲二人迅速一礼,转身拉戚歆走远。

张和才在原地站了许时,忽然将牛/鞭交给三叔,转身道:“三哥先回吧,我走走去。”  三叔张了张嘴,没说什么接过牛/鞭,张和才拢起袖子,转身走开。

他的背影有些佝偻,脚步微跛,一如五年前突然消失又突然出现的夜晚。

张和才从不与人提那个夜晚,没人知道怎么回事,那个女人就那么消失了,夜晚发生的一切也被风带走。而张和才则将自己强行停在了时辰里,他一成不变又固执地衰老着,为了替李敛存好那段岁月,他用缓慢的死亡等待着她归来。

他甚至不需要凯旋。

三叔看着他的背影,心中不知该恨谁更多。

是那个女人,是张和才的等待,还是这个人间。

事实上,张和才自己也不知道,很多年过去,他已经开始辨不清情意与恨意。

刚开始时发疯的想,一年过去,想变成了念。他把李敛挂在嘴上一段时间,眼见归期无望,念渐渐化作了恨。他恨李敛的杳无音信,恨她飞檐走壁,最恨她的那句你等着我,可他又不能不等,他不愿不等。

一年一年,念淡了,恨也被消磨,留下一些不知该算什么的东西。

他不知道她还回不回来,甚至她如果再来,那还算不算回,但他知道不能算了。世间有些事,稀少的那么几件事,它们是绝不能算了的。

他可以对一切说算了,但李敛不行。

坐在酒肆棚前,张和才把空掉的酒壶和之前两个排在一起,起身去柜台又拎了一壶。酒肆老板早就认识他,这些年他喝酒的时候越来越多,也越来越沉默,没有李敛,他就把自己活成李敛。

如果你死无葬身地,我就是你的衣冠冢。

人来人往,张和才双眼逐渐朦胧,再半壶下去,他趴在了桌上。

一阵风过来,打着卷拉扯他的后袍角。

“老头儿,哎,哎——老头儿。”

张和才被叫烦了,扭头色厉内荏道:“叫谁老头儿!”

阳光照在朱红的院墙上,金琉璃的瓦闪着光,托着上面的女人。她扎着马尾,一腿曲着一腿打晃,懒洋洋地叫他,一身江湖人常见的黑短打。

张和才眨眼。

“李敛?你回来了?”

女人笑笑道:“什么李敛?这儿哪有叫李敛的人?”她轻巧跃下墙头,唐彩纸绘一样落在他身前,装模作样打了个千。

“小女子张李氏。”

手一挥,她那身江湖短打化作罗裙,素白的衣摆在日光下泛着光。

她抛弃了自己的名字,斩断了旧日的恨,擦净了神隐刀上的血。手中掐着一枝花,她冲张和才做个鬼脸,将花递给他。

“七娘我……”

“你不给我簪花?”

张和才接过花,替她簪在脑后的发髻上。他看见她浓密的发间有一道秃疤,难看得很,教他想哭。

“好不好看?”

张和才哽咽着说不出话来。

见他不答,女人懒洋洋地道:“张公公,你知道现在就算是没有李敛,张李氏照旧能一顿把你揍得七天看人都重影儿吧?”

张和才抬起眼包含恶意的剜了她一眼,又笑了一下,笑又很快落下去。  他期期艾艾地问道:“七娘,咱们……咱们真的能这样过吗?”

女人温和地回他:“你说呢?”语调仿佛虎狼收起利爪。

又一阵风吹来,吹开院里的琼花开了,落几片在水缸里,落几片在刚洗好的衣服上,落几片在屋角晾着的腊rou上。

屋子后边水井边常有洗衣的水声,有时候是一个人,有时候是两个人,但从不会是女人独自一人。

院子里有时候很热闹,静下来也静。

慢慢的,后院中开始有磨刀声,那是李敛的刀钝了,如果不及时磨,第二天出摊会很麻烦。

她开了家店面。

她在城里盘了家rou铺,她管宰,张和才管卖。rou铺的生意很好,但那不是因为大家捧张和才的人脉,实在是地方小,没见过女人家杀猪宰羊。

很多年后大家都习惯了,生意还是很好。

毕竟他家rou铺价钱挺公道,李敛即便半老徐娘了,每日白刀子进红刀子出,可还是风韵犹存的好看,刀也耍得漂亮。  有的人怕她,有的人不怕。

不怕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