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国的黄昏(56)就此别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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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6、就此别过 2021年11月23日 从绳金塔上,可以眺望到老虎山刑场的全貌,也是刑场附近唯一的制高点。 该塔正是所谓的七级浮图,但现在也被湘勇们征用,成为了监视刑场的所在。 或许建塔的和尚们临死都想不到,这块本该是清静的佛家圣地,现在却和杀人的血腥气沾上了关系。 从塔上望下去,可以看到从进贤门直到十字街,都挤满了人头,似乎整个南昌城的百姓都涌到城外来观刑。 处决幼天王的消息,早已在城内不胫而走,这些凄苦的人无不幸灾乐祸,比家中出了喜事还要高兴。 看着比自己更加悲惨的人,总可以让他们找到些许安慰,然后欺骗自己说,瞧,我还不是这世间最苦命的!洪宣娇被押到绳金塔下的时候,却发现在塔前有一座文庙。 由于在城外的缘故,当年太平军围攻南昌三个月,文庙早已被烧毁,只剩下一座焦黑色的棂星门和空荡荡的大成殿。 许多早已到了那里的湘勇们正抱着火枪,蹲坐在泮池边大口大口地抽着福寿膏。 大红色的万仞宫墙也有多处坍塌,守在缺口上的湘勇也是如此,一边巡哨,一边抽着大烟。 和此处的萧条不同,塔边的隆兴戏台上,竟有人在演着东河戏。 事实上,绳金塔和文庙的范围内早就被官府戒严了,闲杂人等不得入内,之所以在这里要摆一出戏,是为了显现出一派歌舞升平的气象。 只可惜,今日的百姓都是去观刑的,即便他们能够进到塔下,也绝无兴致来听戏,毕竟看着官府杀人,比戏中的情节动人多了。 当!当!绳金塔宝顶下的大钟撞响了午时的钟声,悠远地传到进贤门城楼。 听到钟声,马车里的洪宣娇眼皮不禁跳了起来,被俘的幼天王和干王他们,只剩下三刻钟的光景。 突然,她想凭自己的本事去救出他们,可是转念一想,她现在自身难保的处境,怎还会有如何大胆而不切实际的念头呢?「天父在上,求求你救救陛下他们吧……」 洪宣娇在心中不停地祈祷,可她也知道,那个所谓的天父永远也不可能在照拂他们了。 对于幼天王他们的死,洪宣娇这时反而有些羡慕起来,如果自己像他们一样生命在这里结束,至少可以免去往后日子里的辛酸和凄苦。 但人对于死亡,还是忌讳的,假如仍有一线希望能够让幼天王他们活下去,洪宣娇也不会放弃。 哪怕……正如她那天在藩台衙门的刑房里答应洪天贵福的那样,从今往后成了自己侄儿的玩物也在所不惜。 马车摇摇晃晃地在塔下停住,洪宣娇被人从车厢里押了出来,不等守在塔边的湘勇看到她,已经被押进了塔内。 绳金塔虽然外表看起来气势恢宏,可实际内部逼仄不已,木质的阶梯又陡又窄,笔直地往上延伸。 一脚踩上去,可以听到阶梯本身彷佛承受不了那么多人的体重一般,发出唧唧的响声。 塔的每一层墙壁上,都嵌着几个大大小小的神龛,神龛里供奉着佛像和舍利子,但现在香火已经灭了,但佛家人眼中价值连城的佛祖金身和舍利子,在湘勇们看来,那就是一文不值的废物,因此也得以侥幸保存下来。 在低矮得几乎快要撞到额头的阶梯上爬行,有时不得不手脚并用,才能勉强上行。 在一圈圈地往上爬行了几层后,终于来到了绳金塔的最高层。 这里也是一样,四壁上的神龛,香火黯然,只是比起下面几层稍显宽敞些,这倒不是塔身到了最顶层突然变宽了,而是因为无需再修筑楼梯,所以看起来比下面有了更多的空间。 一口乌铜大钟挂在复钵下,刚刚敲过的钟声似乎仍嗡嗡地铜钟里回荡。 「就在这里吧!」 杨明海把洪宣娇拉到自己的身边,对刘明珍道,「从这里望下去,正好可以俯瞰整个法场!」 说话间,他的手上不停地忙活着,把锁着洪宣娇手铐上的铁链缠绕在护栏上。 他们这时已经从塔身向东的门洞里到了外面的观栏回廊上,风似乎更大了,从耳边掠过,呼呼作响。 洪宣娇抬头往下望去,在密密麻麻的人群里,很容易就能找到老虎山刑场的所在。 刑场离绳金塔并不远,甚至还有人说,这塔之所以建在此处,是为了超度那些在刑场上丢了性命的亡魂。 刑场上人头稀松,就像在人群里被挖出一块四四方方的空间来似的,被剥光了衣物的洪天贵福、洪仁玕、洪仁政、刘庆汉等人已经一字排开,被绑在了凌迟架上。 刘明珍装模作样地摸出望远镜来,闭着一只眼,往刑场上望了望,好像对现在的安排十分满意。 洪宣娇使劲地扯了几下手上的镣铐,却发现自己已经被铁链固定死了,根本无法挣脱,只能绝望地看了一眼隅木角檐下的风铃。 风铃在寒风里发出顶顶顶顶顶的悦耳声响,可是在洪宣娇听来,却成了整个太平天国的催命符。 就在她恍然间,忽得听见一声炮响,震耳欲聋。 白色的硝烟还没散去,就见一名校尉模样的人骑马从监斩台上冲了出来,高举着令牌,大声喊 着:「长毛幼逆洪福瑱、干逆洪仁玕等一十六名罪魁祸首,奉朝廷谕旨,斩立决!午时三刻已到,藩台杨大人、抚台沈大人有令,立即行刑!」 说着,就把用朱批描着一个偌大「斩」 字的亡命牌丢在了几名死刑犯面前。 说来也可笑,在石城之战中连同幼天王一起被缴获的,还有一枚他的御印,上头写着「真主洪贵福」 几个字,到了南昌,那些大人们竟把真主二字合二为一,因此在各种奏报里,都误称洪天贵福为洪福瑱。 洪天贵福一听亡命牌落地,顿时吓得大哭起来,不停地叫嚷道:「天父,救我!姑妈,救朕!」 纵使他再怎么不愿意相信自己死期将至,但该来的还是来了,真当亡命牌落地,把他从虚拟的幻想中拉回到残酷的现实里。 「陛下,你是太平天国之主,切不可大呼小叫,有失体统!」 洪仁玕在一旁大声地喊道。 对于自己的侄儿,他不想管教过于严苛,但这事关太平天国和那么多战死的兄弟姐妹们的尊严,即便这么说再残忍,他还是不得不提醒洪天贵福。 可是年纪轻轻的幼天王又怎么能够听得进去,仍是不住地哭喊。 刽子手刚把插在每个犯人脖子后面的犯由牌摘下,但见几十名湘勇一起撑着渔网走了上来,在每一个光熘熘的死囚身上罩了一层渔网,而后用力地收紧。 密集的渔网在他们的皮rou上嵌了进去,凸起一颗颗如小手指甲般大小的rou蒂来。 他们每个人被判处的是凌迟,可不像枭首那般干净利落,一刀断头了事,需要割上几十刀,乃至几百上千刀,直到犯人断气才罢手。 「陛下!」 站在绳金塔最顶层的洪宣娇把刑场上的场景看得一清二楚,顿时忍不住大喊一声。 虽然塔下人声鼎沸,但洪天贵福凄厉的哭喊和求救声,还是隐隐约约传到了她的耳中,让她同样跟着痛彻心扉起来。 毕竟是自己亲的侄儿,又是她为之奋斗的太平天国唯一继承人,眼睁睁地看着洪天贵福被凌迟,又怎能不使她心痛?杨明海冷不丁地把大手按在了洪宣娇的后颈上,将她整个上身死死地往前按去,几乎把她半个身体都按到了塔外,彷佛随时都有可能会掉下去。 他笑嘻嘻地对刘明珍道:「明珍,你听说了吗?这次朝廷下旨,得割上幼逆一千刀才行,想来不到黄昏,定是完不了事的!长长的一下子,不如咱们找点乐子如何?」 刘明珍看了一眼双手紧紧地抓着宝塔扶栏的洪宣娇道:「你把她带来此处,不就是为了找乐子用的么?」 「哈哈!」 杨明海大声地笑了起来,用另一只手抓进了洪宣娇的裤腰,猛的往下一扒。 洪宣娇正感觉自己的身体摇摇欲望,尤其是脸朝下,半个身子露在塔外的时候,感觉自己和地面有万丈悬殊,一失足便会坠地,摔个粉身碎骨。 虽然她知道,自己手上的镣铐正和回廊的扶栏绑在一起,就算真的失足跌落,铁链也会把她整个人紧紧地扯住。 可每个人或多或少都会有些恐高的心理,洪宣娇从高处俯身趴下去,还是觉得双腿有些发软,只能强忍着手腕上的剧痛,翻转着手掌,死死地抓握住扶栏,不肯松手。 就在她心慌意乱间,忽然屁股一凉,从杏花楼里出来时刚刚穿上的袄裤被扒了下来,露出一对白皙的,却布满乌青的肥美臀部。 杨明海迫不及待地松开自己的裤袋,将roubang从裤裆里一掏,早已胀大的阳具顿时从后面捅插到了洪宣娇的roudong里,直逼花蕊。 「啊!」 猝不及防的洪宣娇大叫一声,在身后巨力的撞击下,身子又禁不住地往前一扑,差点真的从扶栏外翻下去。 于此同时,在刑场上的洪天贵福也是一阵凄厉的惨叫,在他跟前的刽子手已经开始下刀。 只见他握着一把比食指更长一些的剔骨尖刀,顺着洪天贵福从渔网里凸出来的皮rou缓缓地一刀割下,半透明的皮肤瞬间伴随着喷涌的鲜血从身体上分离出来,带着体温的血液喷到了刽子手的脸上。 「疼!救命啊!姑母,快来救救我!」 洪天贵福在剧痛中已经忘记了自己当初是怎么凌辱洪宣娇的,在生死攸关的时刻,还是想到了他那彷佛无所不能的姑妈。 洪仁玕、洪仁政、刘庆汉等人身前的刽子手也跟着开始下刀,把他们的皮rou一绺绺地往下批,就像手法纯熟的厨子,正拿着尖刀对一块毫无生命的牲畜rou下手。 文质彬彬的洪仁玕闷哼一声,疼痛比他想象中来得更加强烈,惨叫声差点脱口而出。 但铁骨铮铮的他还是硬着咬牙坚持下来,只是额头上的青筋猛的凸了起来,两只绝望的眼睛瞪得有如铜铃一般大,表情很是骇人。 「啊!不……放开我……」 洪宣娇没想到杨明海竟会在这种时候jianyin她,悲痛欲绝的心情和rou体饱胀充实的滋味风马牛不相及,却又硬生生地被牵扯到了一块,交杂混合成了一种奇怪的感觉。 杨明海却像是没听到洪宣娇的惨叫一般,笑呵呵地对刘明珍道:「明珍,你就在旁边多等一会,待我完事了,便让给你用!」 在杨明海闯进 杏花楼的厢房之前,刘明珍已经jianyin过洪宣娇好几回了,这时也兴致阑珊,笑着道:「你但用无妨!只是……我忽然发现,你对这女长毛好像越来越在乎了呀!」 只要是个男人,都会有占有欲,更何况是像杨明海这样没有家室的男人,怎能禁得起如洪宣娇这般成熟而又风情万种的女人呢?看到她每天都被刘明珍交换给别的厢房里的将官们享用,心中很不是滋味,却又不好明说,只能一寻着机会,便放肆发泄。 刘明珍不禁又打趣道:「杨兄,这可是我的女俘,你若是欢喜,我便将她卖给你如何?」 杨明海刚把roubang深插进洪宣娇的花蕊中,guitou便被rou壁裹挟,快感连连,忍不住地用力地冲撞了几下,一边气喘如牛,一边道:「明珍,我与你是何等交情,竟然还要老子出钱来卖,太不够兄弟了!」 洪宣娇丰满的臀部连遭撞击,每一次承受从身后袭来的巨力,整个人都会禁不住往扶栏外面扑,差点掉下去的样子,只能把十指在扶栏上抓得更紧。 刘明珍道:「那是自然,亲兄弟,明算账嘛!」 杨明海道:「罢了!君子不夺人所好,这sao货还是留给你回到杭州去慢慢享用吧!」 说着,一双冰冷的手从洪宣娇的袄子下探了进去,在她温暖的身体上胡乱地抚摸着。 不穿衣裳时的洪宣娇身体终于是凉凉的,就像一波秋水,可今天破例穿上了袄子,尽管外头寒风凛冽,但厚厚的棉袄还是锁住了她大部分体温,温暖得让人魂销骨酥。 杨明海的大手终于摸到了两个rou球上,手指同时摘着两颗rutou,不停地反复揉搓。 洪宣娇的双乳也似乎始终处于充血的状态,硬邦邦的,被杨明海的roubang一插,浑身血液流动加速,变得更加坚挺结实。 在敌人的蹂躏中,她不停地惨叫:「啊!救命……不要这样,快住手!啊!啊啊啊!」 杨明海低头趴到她的耳后,轻声道:「一边看着幼逆被剐,一边挨着cao,这滋味如何?」 洪宣娇实则痛苦已极,在眼前的刑场中,有不少都是她的亲人,虽然那些正在遭受着千刀万剐的人看不到绳金塔上的情况,可她却能看得清清楚楚,在这种情况下,当她的rouxue被无情地鼓胀起来时,深处竟然还是会产生一丝快意,而且越来越明显。 「看,她的saoxue又湿了!」 杨明海大笑着说,将roubang退出一般,露出自己湿漉漉的浓密耻毛给刘明珍看。 刘明珍道:「这有什么奇怪的,那天我在白水岭上让她亲眼看着席大帅的精毅营大破长毛时,她还被我cao出了好几次高潮呢!」 「看来,你的太平天国还比不上自己身体的快活来得更重要啊!」 这句话,又是杨明海俯在洪宣娇耳边说的,轻柔的气息撩拨得她后颈阵阵发软,双腿更加无力,时不时地往下一弯,若不是杨明海用身子把她夹在自己和护栏之间,这时早就瘫软下去。 看着洪宣娇屈辱的样子,杨明海更加起劲了,屏住呼吸,腰部连接发力。 足足jianyin了一炷香的工夫,这才听他大叫一声,浑浊的jingye在roudong里迸射,全部挤到了洪宣娇体内。 被guntang的jingye一激,洪宣娇禁不住大叫一声,随着xiaoxue里guntang的温度大肆蔓延,快感也在同时一并传递到身体的每个角落。 突然,娇躯一颤,在不可抑制的状态下,高潮如期而至。 「啊……」 洪宣娇凄惨地叫着,叫声竟和刑场上此起彼伏的惨叫声互相应和,就像产生了回音一般。 她已经顾不上自己的安全,在极度的快感中踮起了脚尖,身子在扶栏外趴得更出去,几乎半个人都挂在了塔外。 在绳金塔的宝顶下,似乎离天上更近,洪宣娇俯瞰着南昌众生,有种高人一等的感觉,可这种感觉在她高潮来临的一刹那,又被狠狠地掷在了地上,不得不认清这残酷的现实。 原来,那只不过是一种错觉,正如她这辈子的人生一样,曾经权倾江南,可一转眼间,又变得像现在这般猪狗不如。 法场上的凌迟还在继续,刽子手一刀刀地在每一个犯人的身上剐着。 洪天贵福早已连惨叫的力气都没有了,只能不停地翕动嘴唇,发出轻微的呻吟。 一旁的洪仁政、刘庆汉等汉子此刻也捱不住疼痛,龇牙咧嘴地惨叫起来,偏偏是看似文弱的洪仁玕,竟咬碎银牙,一声不吭。 监斩台上的杨岳斌给身边的副将彭楚汉使了个眼色,彭楚汉立时会意,让人端了一锅热粥上去,给洪天贵福喂下。 朝廷有令,一定要剐满幼逆一千刀,这才能让他断气,若是满不了千刀,不仅刽子手要被问罪,就连监斩官杨岳斌和沈葆桢都难辞其咎,所以他们不能让洪天贵福这么早就一命呜呼,恰到好处地给他喂下热粥,能暂时留住他的性命,同样也能让他承受更大的痛苦。 热粥是被刽子 手强行灌下去的,已经被剐得体无完肤的洪天贵福喊破了嗓子,只觉得喉口干燥,如火烧一般,出于人的本能,那软滑的液体一进到口中,便忍不住一口一口地吞咽起来。 只是他不知道,此刻一时的贪欢,是需要他用更多的痛苦作为代价的。 几乎已经裸露的肋骨随着他的吞咽,不停地曲张着,血淋淋的皮rou中,冒着热气的血液不停地往外冒,看得那些不久前还兴奋异常的百姓们个个于心不忍。 虽然他们有时恶毒,有时令人反感,巴不得看到别人过得比自己更悲惨,但归根到底,他们还是善良的,只是在清廷冷漠无情的政策下,他们的善良不得不深藏在心底。 「呃……求求你们,饶……饶我一命……」 来不及吞下去的粥液和鲜血一起从洪天贵福的嘴角滑落下来,用微弱的声音向他面前的刽子手哀求。 刽子手道:「这是朝廷的诏令,我不过是奉命行事,你若化为厉鬼,莫要缠我!」 说完,有拿起剔骨尖刀,在洪天贵福的身上一刀刀地剐了起来。 洪天贵福身前的皮肤已经几乎被刮完,现在每一刀下去,都割在肌rou上。 薄薄的肌rou被切下来的时候,也是半透明的,就像琉璃一般诱人,甚至还让那些饥肠辘辘的看客感到有些可口。 只不过,那不是牛rou羊rou,而是人rou!残忍的凌迟一直持续到黄昏,现场已是血迹,几乎染红了大半个刑场。 很难想象,这区区十几个人的身体里,竟然能够流出这么多血来。 洪仁玕、洪仁政等人早已毙命,可是作为罪魁祸首的洪天贵福,现在还有一口气在,直到最后的一抹夕阳消失在天际,刽子手这才一刀捅进他的胸膛,行了最后的「点心」 之刑,结束了他短暂而迷茫的一生。 监斩台边,一个三十多岁的官员眼睛眨也不眨地看着刑场上,直到刽子手一刀砍下洪天贵福的首级,高悬与竹竿之上后,台上的杨岳斌、沈葆桢满脸阴云密布,木讷地站了起来,一言不发地拱手道别,他这才跟着身边的官员们一道,向两位大人作揖送别。 看客们三三两两地散去,在目睹了此番酷刑之后,早已没有了行刑前的兴奋,个个沉默不语。 上至藩台、巡抚,下到黎民百姓,似乎都被这残忍的场面震撼,他们毕竟都是血rou之躯,即便曾经互相为敌,可看到这惨绝人寰的画面,心中还是不经意地留下了阴影。 等到同僚和看客们都走得差不多了,这年轻官员才转身朝着自己的轿子走去。 在黄昏的暮色中,一个黑影从暗处闪了出来,默默地跟在他的身后。 官员听到了脚步声,回过头道:「容发,本官让你候在十字街,你来此处作甚?」 黑影的脸从夜幕中显露出来,赫然竟是忠二殿下李容发。 他换上了一身仆人的装扮,头上包着厚厚的缠头,从拖在脑后的辫子上看,他似乎已经剃了头发。 他对那官员拱手道:「多谢大人救命之恩,容发此生,没齿难忘!」 官员道:「莫不是你一片善心,在湖坊救下了本官的妻儿,本官今日也不会冒险在法场上那死囚替你!你且记得,从今而后,忠二殿下李容发已经不在人世,在南昌城里,你就是我陈宝箴的贴身仆人陈阿土。等出了南昌,本官再设法放你和采菱姑娘一道逃生!」 「是,多谢大人!」 李容发的声音彷佛有些哽咽,但因为有颜色的掩护,也看不清他到底有没有在流泪。 虽然黄淑贞的丈夫陈宝箴把他从北校场的囚车里用一名长得和他有几分相似的死囚换了出来,代替他在老虎山刑场上受千刀万剐之刑,可还没出南昌城,他和采菱便是不安全的,随时都有可能被人拿问。 在来刑场的路上,陈宝箴千叮咛,万嘱咐,让他留在十字街,免得被人认出,可李容发还是忍不住,偷偷地混进人群里来观刑。 一个人苟且偷生,是如何容易?但要背负着负疚感活下去,却是不易。 他还是不能忘记,自己曾是受过天王陛下册封的忠二殿下,他的父亲是为天国流尽最后一滴血的忠王李秀成,即便现在他什么都做不了,却还是想来法场送幼天王最后一程。 李容发跟在陈宝箴后面默默地走着,路过绳金塔的时候,却看到塔内依然灯火通明,不由地仰头望了一眼塔尖,却什么也看不到。 陈宝箴道:「处死了幼逆,藩台杨大人这几天便要北上,到甘陕赴职,到时候本官会替你弄好令牌,出城送行!你便在那时,离开江西,永远也不要回来!」 「明白了,多谢大人!」 南昌筷子巷口。 何震川已经醉倒在路边,被刚刚观刑回来的百姓当成流浪汉,奇怪地围观着他。 「喂,起来!」 苏元春挤开人群,走到他的身边,抬脚在他的屁股上用力地踹了几下。 「啊……苏总兵!」 何震川揉着惺忪的双眼坐了起来。 「我让你到嫁妆街去打酒,你倒好,自己醉倒在这里了!」 苏元春埋怨地问道。 何震川颓废地瘫坐在地,双手捂脸,呜呜地哭了起来。 他不 像李容发那么有胆量,敢混迹在人群里去见幼天王最后一面,所以只能拿着苏元春给他的银两,躲进筷子巷里一醉方休。 从城外迁居、避难而来的百姓都聚集在筷子巷,因此这里相对南昌其他地方而言,陌生人更多一些,才不会引人注目。 「好了,别像个女孩子一样在这里哭哭啼啼的,丢我们精毅营的脸!」 苏元春扶起何震川小声道,「行刑已经结束,一切都已经过去了!你快跟我回前营去,收拾一下!」 何震川问:「苏总兵,我们这是要去何处?」 苏元春道:「去湖南东安!」 「啊?我们不是要去贵州和苗人打仗么?」 「朝廷刚下的诏令,发匪李世贤、汪海洋已经由闽入广,意图联合那里的天地会,盘踞广东。席大帅奉诏由西进改为南下,去那里和发匪打仗。本来,大帅在外征战多年,已有许多日子没有回乡探亲了,正好趁着这次朝廷对贵州用兵之际,顺道回一趟东安老家。可谁知,两广兵祸又起,只能改变行程,入广作战。他思念家中的妻儿,又脱不开身,特休书一封,令我携信去湖南报个平安,再南下与大军会合!」 「哦……什么时候动身?」 「就今晚!我刚把老虎山的差事交接了,你速去收拾一番,随我北上湖南!」 「可是,」 何震川道,「藩台杨大人不是过几日也要返回湖南去吗?我们为什么不和他们一起动身?」 「杨制台去的长沙,我们去的是东安,不是一路的!」 苏元春说完,拽起何震川的衣裳,拖着醉醺醺的他便往前营而去。 绳金塔的宝顶下,洪宣娇背靠着回廊的扶栏,瘫坐在地上。 法场上行刑了半天,她也被杨明海和刘明珍jian污了半日,这会儿又是精疲力竭。 她已分不清,自己究竟是被折磨得神志恍惚,还是因为幼天王之死,让她心如死灰。 杨明海划燃了洋火,叼着烟杆,深深地抽了一口。 芬芳甜腻的烟味瞬间在空气里蔓延开来,随着夜间的凉风,飘进洪宣娇的鼻孔里。 「唔……」 不知何时,洪宣娇已经泪流满面,大悲无声,只是默默地往下掉着泪水。 杨明海看了她一眼,把烟嘴递到她的口边,道:「你们的陛下死了,是不是很悲伤?来,抽上一口,它会让你忘记所有痛苦!」 说着,拍了拍自己的大腿,又接着道,「当初在九袱洲,老子被你们的炮子几乎打断了腿,在床上足足躺了三个月,全靠这福寿膏让我撑了过来!」 这一次,洪宣娇不再抗拒,失神般地张开了嘴,含住烟杆,也深吸了一口。 果然,鸦片的甘甜能让她变得更加麻木,忘记所有痛苦。 瞬间,好像所有的不适都消失了,快活被无限地放大,几乎已经失去了知觉的下体又开始变得酸涩难忍。 「还要吗?」 杨明海把手腕一抬,举起烟杆问。 「嗯!」 洪宣娇似乎已经彻底迷恋上了鸦片的滋味,仰着泪流满面的脸,轻轻地点了点头。 几天后,赣江沿岸。 杨岳斌的水师已经整装待发,楼船布满了江面。 他打算沿着赣江北上,和正赶往九江的曾国藩会合,然后一道返乡。 刘明珍把杨明海送出了章江门,从章江门出去,便是赣江沿岸。 杨岳斌去陕甘赴任,只带了彭楚汉和杨明海两个总兵,因为陕、甘多旱,他的水师几乎无用武之地,把这些人一起带回昏暗裁撤,正好消了朝廷的猜忌之心。 刘明珍和杨明海一起坐在马车上,他弯腰掀开窗帘,往外张望。 同样被关在车厢里洪宣娇看到马车缓缓地驶过章江门城楼,看到了一片废墟。 在王勃笔下落霞与孤鹜齐飞的滕王阁已经不复存在,早在那年太平军围攻南昌时,被城里的提督江忠义坚壁清野时防火烧成了灰烬。 滕王阁旁的码头边,战舰星罗棋布,彩旗遮天蔽日。 刘明珍等马车停稳了,一步跃下,对杨明海拱了拱手道:「杨兄,西出阳关无故人,我便送你到这里了,咱们兄弟就此别过,来日后会有期!」 杨明海也下了车,依依不舍地看着马车,道:「这就……走了?」 「当然,」 刘明珍道,「左大人已经肃清了浙江境内的长毛,现正对福建用兵,我还要把黄十四那些人带回去,听候左大人发落呢!」 「既然如此,那就此别过!」 杨明海无奈地道。 刘明珍忽然噗地笑了出来,道:「我就知道,你定是舍不下车里的那sao货!今日你只要肯出钱,我便将她卖给你,如何?」 杨明海道:「在杨大人麾下,两袖清风,我怕是要不起你的价钱!」 刘明珍道:「你都不问问我开什么价,就怕出不起银子了?你好歹也是一介总兵,能不能别这么小器?」 杨明海道:「那你出多少价钱?」 刘明珍伸出一个手指。 杨明海惊了一跳,大声道:「一百两银子?」 刘明珍摇摇头。 「十两?」 杨明海有些难以置信了,在棕帽巷的交易中,男丁一般开价在七八两银子上下,年轻的女子却又十几两,料想像洪宣娇身份特殊的,又在刑场上逃过死刑,少说也得二三十两起价。 刘明珍却诡异地笑道:「你给我一文钱罢了!」 「一文钱?」 杨明海感觉自己的耳朵好像出了问题,又重复了一遍。 刘明珍摊摊手道:「没错,就是一文钱!反正,那老sao货我已玩得腻了,带在身边,又怕被左大人责怪,倒不如陪着你去陕甘,也好随时作乐!本来嘛,凭你我的交情,白送你也无妨,只是她乃是我费了好大心血才得手的,不让你出点钱,我心里不舒坦!」 「哈哈哈!」 杨明海果真掏出了一文钱,塞到刘明珍的手中,「兄弟,待我在陕甘平定回乱,回到湖南,到时一醉方休!」 「保重!」 刘明珍道。 洪宣娇被人从马车里押了下来,朝着一艘大船上走去。 杨明海调笑道:「贱货,你想不到吧,刘明珍大人将你一文钱卖给了我,现在你就乖乖陪我去陕甘玩乐吧!」 「哈哈哈!」 旁边的湘勇们哄堂大笑,指着洪宣娇道,「这身价可真贱了,一文钱买颗白菜都怕是不成吧?」 洪宣娇跌跌撞撞,刘明珍这么做,无疑是为了羞辱她,让她自卑,但偏偏如此,她心里却很不是滋味,就连面目丑陋,身有残疾的人,也奴隶市场上也能卖个一二两纹银,她现在却被以一文钱的价格轻易出卖了。 刚到船上,她不禁回头往岸边望了一眼,却见到两条熟悉的身影,正在对一个身穿清廷官服的人作揖。 「容发?采菱?」 洪宣娇不禁叫了出来。 「什么?」 杨明海顺着她的目光看过去,却见章江门码头边人山人海,也不知她究竟在瞧什么。 等到洪宣娇再想去找寻那两条身影的已经不知去向,码头上只剩下那穿着官服的男人孤零零地站着,目光眺望着人影消失的方向。 「别看了,快进去,马上要启航了!」 杨明海推着洪宣娇进了船舱。 不一会儿,旗舰上有人在扯着嗓子大喊:「起锚,开航,目的地九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