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四）
很快，夜幕降临失落的人间，展开漆黑的斗篷，笼罩在基地上空，醉生梦死的世界忽然陷入一片阴郁的沉寂。 不出所料，失去光照后，齐杰拉的花瓣迅速合拢，进入休眠状态，那股浓郁的迷醉花香随之褪去，人类纷纷从美梦中苏醒，回到了生铁般冰冷的现实世界。 尽管齐杰拉的影响无害于身体，突然从极端的幸福幻境中跌落，巨大的落差仍使得人们心神恍惚，无论如何挣扎煎熬都难以再适应现状，基地内部的秩序也依然难以恢复，久久没能各归各位。 他知道外界必已陷入了更大的混乱，并且，也会有无数可悲的、痛苦的、不够坚强的人们屈从于自己欲望，畏于再次面对现实，食髓知味而渴求齐杰拉的花粉——也就更需要有一批清醒而强大的斗士站出来，冒天下之大不韪捍卫人类的未来。 当然，如此坚强的人必定是少数，可只要还剩十个义人，即便罪恶之城也是值得拯救的。 而他相信，至少那些一直以来与他并肩作战的朋友——人类之中意志最顽强，品性最正直的几个人，不会让他失望。 ……会吗？ “大家一定做得到吧？”他忍不住想向大古确认。 大古听起来比他笃定。“当然，人类不会这么软弱的。” 迪迦欣然一笑，稍稍放下了心。 很快，迪迦找齐了胜利队上下所有同伴，并带上了TPC总监泽井聪一郎主持压阵，来到指挥室共同商议决策。 这些人类的精锐和希望所在照例在危难时刻围坐于会议桌边，但全然不似平常那般斗志高昂、目光坚毅，反倒都像失眠已久一般精神颓唐，满眼疲惫无神。他们甚至谁也不想第一个开口发表意见。 这种消极的气氛让迪迦不得不感到坐立不安。 “现在还只是花苞，等开出巨大的齐杰拉花的时候，人类就永远站不起来了。”迪迦恳切地警告他们。“我们要呼吁全世界，在今天晚上，把齐杰拉全部毁掉。” 指挥室里一阵反常的寂静，好一会儿都没人回应他。泽井装作什么也没听到似的闭目养神，胜利队队员似乎也都在装聋作哑——而通常情况下，一遇危机降临，他们还没等到上级正式下令，便已跃跃欲试地想要驾驶战机冲出去战斗。 迪迦逐渐焦躁的目光逐一扫过他们的面孔，寻求认可和响应，却只在他们脸上看到了自己痛恨的虚弱麻木。 新城沉声叹气，苦恼地低着头，没精打采的脸在挣扎中隐隐扭曲起来，仿佛正受到火焰炙烤。 “我也想这么做，我，我知道，我知道齐杰拉不是好东西，可不知怎么……” 迪迦的心急速往冰冷的深渊下坠。 宗方揉了揉两眼间的肌rou，声音病恹恹的发闷，没有了往日在前线指挥属下作战时那发令枪一般令人振奋的力量。 “一旦被齐杰拉花粉诱惑过的人，想戒掉没那么容易啊……很丢脸，我真希望，再吸齐杰拉的花粉。” 丽娜迟疑地思索着，经过一番心理斗争后，小心翼翼地发表意见。“说不定，齐杰拉是地球送给我们的礼物。” 迪迦忽然脸色煞白，隐隐发青，不可思议地瞪着她。 “你在说什么？！”大古共享着他的迷惘和愤怒，使他的质问异常激烈，在他们脑中留下反复的回响。“你们的理智全在自己的白日梦里丢光了吗？！连面对现实都不敢了？！” 他们面露羞惭，不约而同地移开视线，回避迪迦的目光，唯独谁也不敢回答他的问题。 迪迦长长地吐了口气，尽量平复怒火，耐心劝导这些迷途的人们。 “我们不需要这种东西。”迪迦看着他们的眼睛，诚挚而坚定。“大家可以齐声对地球说，我们是很痛苦，但是，即使再痛苦，也要实现比齐杰拉更美好的梦想。” 回应他的是又一阵无言的寂静，衬得他像一个自说自话，自作多情的小丑。 迪迦也读出了他们的眼睛，其中没有任何应有的决心，只有恐惧和畏缩卑怯。 居间惠犹豫地看着他，好一会儿才鼓起了勇气，问：“可是万一人类……选择了齐杰拉怎么办呢？” 迪迦铁青的脸颊抽动了一下，像突然被揍了一拳似的。 有了队长带头之后，崛井也顺势吐露心声。 “大古，如果人类现在真的面临灭亡的危机，那么，你有办法拯救全人类吗？”崛井问，脸上只有自暴自弃的烦躁和不耐，显然不认为迪迦会有答案。“对快要死的人来说，他不需要痛苦，当然会选择齐杰拉。” 迪迦脑海中出现一片突兀的空白，伴有头痛的嗡嗡杂音，像锥子一样钻入深处，刺激他愈加敏感衰弱的神经。 在宇宙间漫无目的地漂游千万年后，他第二次响应人类求救的呼唤来到地球，并与光之继承人结合，便只是为了和大古一起见证一次更大的笑话么？ “你们什么时候变得这么退缩了？！难道人类真的就这么软弱吗？” 迪迦的声音像长鞭抽在脸上，他们再次羞愧沉默，面目深陷于忧愁不幸的阴翳，却也全然无意于摆脱这种可耻的处境。 最后，全程神不守舍、没精打采的TPC总监开口打破了僵局，代表整个地球，作出条理清晰的结论。 “齐杰拉花粉，使大部分人经历到了比现实还要快乐的美好世界，如果我们攻击齐杰拉，那么全世界的人，都将会和我们为敌的。” 真是一个放任自流的好借口。 显然，胜利队队员也并未因这番话中的可悲前景而感到沮丧懊恼，反倒松了口气似的，因为总算有了理由可以不再耗费力气挣扎反抗。 迪迦脸色愈加阴沉，勉强克制住发作的冲动，微微眯起眼睛，目光冰冷锐利，直刺人心，不容他们逃避拒绝。 “我现在不管全世界几十亿人，我就只问你们。”迪迦冷冷地说，从泽井开始，寒霜般的眼神扫过周围。“你们，就没有一个人，有勇气面对真实的世界，凭自己的力量好好活下去，对抗命运，迈向未来？你们全部都这么懦弱，被自己的欲望征服，宁愿沉溺在虚假的幸福中？” 还是没有一个人敢回答他。 他们各自低垂着头，移开视线，默认了他毫不客气的斥责，丝毫无意于反驳和挣扎，并且似乎连最初的那点羞愧感，也在慢慢被刻意淡化和忽略，让他们得以自我开脱。 崛井盯着桌子，在悲哀中仔细回味他的美梦，不管不顾地倾吐心声：“就算是假的又怎么样，感觉是真的不就好了吗？留在现实里，不管再怎么努力，用任何的手段，也到死都不可能实现梦里那些东西。” 这下，迪迦的愤怒似乎也瞬间失去了意义，而崛井这番剖开胸口的痛苦自白也很快引起了指挥室里其他人的共鸣和积极回应。 “是啊，真实的东西有什么好？”新城暴躁地一甩手，仿佛在丢开一个沉重的包袱。“真实就是，不管我一开始有多少冲劲，对于这个世界变成什么样，我都完全无能为力，连自己身边的事都改变不了——救不了我的朋友，让他们被立加德隆害死，也救不了meimei的男朋友，只能让她扑到我怀里哭，还亲手开枪杀死城崎……” 丽娜眉头微蹙，沉浸在无限的哀伤寂寥中，虚弱地苦笑起来。 “这个世界，一直都是病的，从来也没有好过，仇恨、纷争、自私、暴力，还有一切灾难和不幸，永远也不会停止，只会换一种形式重复……可是齐杰拉，只有齐杰拉，它可以实现一切，改变一切。” 然后又是死一般的沉寂。 同时，他脑内刺痛的嗡嗡声更响了，像是有无数根长针尖刺。 没有变化，什么也没有变。他想。再过三千万年还是三亿年，大概都不会有什么真正的改变。 他的心脏在胸口中一点点冷了下来，好像站在一个摇摇欲坠的孤岛上，冰冷的海水从四面八方合围过来，逐步吞噬了土地，让他在密不透风的黑暗中飘浮游荡，仅剩最后一缕残存的光。 最后，迪迦近乎无助地看向了居间惠。 “连你也选择齐杰拉吗，队长？” 居间惠偏了偏头，长发垂落半张脸，不自在地躲闪着他的视线，似乎想装作什么都没听到。 她不肯说话，迪迦便一直默默看着她，目光像船锚一样锁在她身上，无法忽视的压力越垒越重，终于使她无法承受，不得不对光之巨人作出答复。 “我觉得……很累，这么多年来，一直都很累。”居间惠用夹杂着叹息的低哑声音说，仿佛一个筋疲力竭、百病缠身的老人。“我以为我一定能坚持到底，即使失去了自己的丈夫，被知树怨恨，面临再多危难考验，我都从没怀疑过这一点，毕竟我是在为人类而战。可是现在……” 她美丽的脸像是瞬间枯萎了，露出黯败的苦笑，在迪迦眼中与远古时代那位银发圣女的疲惫面容重合到了一起。“是啊，我的确很无能，无法克服自己的软弱，我也终归只是个人类而已，又有什么可能战胜命运呢？” 她的声音像冰冷的雨点打在石板上，在脑内引起一阵阵空洞的回响。迪迦迷惘地歪了歪头，黑幽幽的眼睛懵懂不明。 “可你不是说，有光，你就不会放弃？” 居间惠沉默不语，突然平静了下来，缓缓抬起了头，直视着迪迦的眼睛，不再流露任何愧意。“可即便是光之巨人，即便是最接近上帝的存在，内心也有弱点，有阴影，甚至——也会屈服于自己的欲望，作出未必正确的选择，不是吗？更何况是我？” 这话瞬间抹去了迪迦脸上的一切血色。 面对他僵硬冰冷的反应，居间惠似乎有些后悔和疑虑，但却已像是终于从悬崖边缘跌落，再无回头余地，便久久保持静默。 在绝对的寂静中，迪迦甚至可以清晰地听到从自己胸膛深处发生的尖锐而空洞的声音。 原来如此，原来如此。 他拙劣的谎言从来也没有骗过居间惠，她一直知道他和基里艾洛德人保持着关系。 也就是说，他如今不过是个“被强jian的迪迦”，软弱无能，自甘堕落，身为光却也纠缠于黑暗，也没资格阻止人类选择齐杰拉。 末日降临的时刻，依然没有人需要光之巨人，没有人需要他。 在他们眼里，他如今也只是个碍事的，多余的存在——即便他们当初如此崇拜他，敬爱他。他为人类所做的一切，都是西西弗斯的无用功。 人类的确也终归只是人类，本就诞生于欲望、血腥和污秽，无论后天如何教养洗涤，也永远摆脱不了一身肮脏的原罪，一遇真正的考验，便原形毕露，变回某种愚蠢的畜类。 他们宁愿无忧无虑地灭亡，也拒绝生命的沉痛负担。他一直只是在命运的漩涡中自言自语，一厢情愿地孤军奋战，在演一出悲剧的独角戏。 然后，迪迦突然笑了。 那一抹嘲讽的，锋利的微笑，不受控制地渐渐在他嘴边扩大，最后他歇斯底里地放声大笑起来。 他仰起头，宛如在疾风骤雨中起舞，高亢而疯狂的笑声回荡在安静的指挥室，激起一阵阵的回响，像雪崩一样坍塌下来，像无情的箭矢落下，带着绝望的破坏和苍凉，冷酷地刺在心上。 他们不由自主地感到心惊，面面相觑，惶惶不安。 新城不知所措地问：“你怎么了，大古？” “我在笑我自己。”迪迦一边继续大笑，一边连连摇头。“我的脑子肯定是被jingye泡坏了，要么就是被小行星砸过……三千万年前我就知道，你们是怎样一群懦弱自私、不可救药的蠢东西了，可我居然还会对你们有所期待……我真是搞不懂我自己……” 笑声持续震荡着他们的心，所有人目瞪口呆。丽娜很快露出痛苦的神色，而居间惠难以面对，眼神躲闪不安，其他人则全然无法理解他的每一句话，也无法理解他神经质的爆发。 “大古，你在说什么……？”崛井迷茫地问，开始用一种陌生的眼神看着他。 迪迦充耳不闻，也不想听他们发出的任何声音，只想尽情地笑。 “这么个毫无意义的游戏，我居然还心甘情愿陪你们玩第二次……”迪迦停顿片刻，扶着自己的额头，仿佛被逗乐了。“即使要为你们无休无止地战斗到最后一刻，甚至即使，被当众侮辱、尊严扫地，变成一个笑柄，即使要不惜做男妓讨好仇敌，只为保全我在乎的所有人，即使被一群‘科学天才’抓到实验室研究，全身插满电极，被电击，被抽干每一滴血，晚上还要当几十个男人的泄欲马桶，没完没了地被强jian，还要不断忍受某些人的猜忌、怀疑、算计、责备和怨恨，我都没改变过最初的想法……” 他毫不留情地揭开自己的伤疤，好像亲手撕开伤口上的一层层痂皮，带着一种血淋淋的残酷的快意，把狰狞可怖的真实不加掩饰地展示出来，赤裸裸地震撼旁观者的眼睛。 即使是搞不清状况的人，也不由为之颤栗惊心，瞠目结舌。 宛如放血掏空了自己，迪迦似乎总算笑累了，满脸厌倦地从座位上站了起来，居高临下地看着他们，前所未有的轻蔑，在这些凡人眼里突然变得遥不可及。 “我本来想，只要有十个人——不，只要还有一个人是值得拯救的，那我也要挽救这个世界，结果……”迪迦忍不住又多笑了两声，并抬起手为他们大力鼓掌。“你们还真是有够吝啬的。” 他们就像忽然被从天而降的雷霆接连轰击，无法思考，无法反应。 居间惠好不容易从呆怔中回过了神，艰难地欲言又止，想要伸手留住他，却又觉得自己不敢触碰。 丽娜脸色灰白，眼睁睁看着迪迦面无表情地背过身，走向指挥室外，似乎将永远不再回头，终于忍不住站了起来，发出下意识的呼唤。 “迪迦……！” 迪迦顿住了脚步，而同时，指挥室里响起了此起彼伏的惊呼和抽气声。 他冷淡地笑笑，慢条斯理地转过身，面向着这些此刻令他憎恶的人，优雅地微微躬身，向他们行了一个完美无缺的绅士礼。 “快乐地在美梦中灭亡吧，我亲爱的朋友们。” 然后，没有理会那些震惊、困惑的反应，迪迦扭过头，毫不留恋地走出了门口。 …… 有部分自动照明设施失灵了，然而现在，整个基地没有一个活人在乎齐杰拉之外的东西，更没有谁会去维修，便在过道内留下了大片的阴暗混沌。 幽暗的走廊寂静得宛如坟茔，每走一步都激起回音荡漾，填充空旷死寂。有个鬼鬼祟祟的家伙从迪迦走出指挥室那一刻起就跟在他身后。不是基里艾洛德人，也不是可悲的胜利队成员，大概是某个本想参与议事，讨论如何处理齐杰拉的TPC高层。 这个人可能听到了他们在指挥室里的所有对话——并且，也知道了大古就是迪迦。对此，迪迦满心厌烦，无动于衷，既没有回头，也不欲理会对方。 不管这家伙是谁，想做什么，自己的真实身份泄露又会导致什么后果，都无关紧要。反正，人类的事，他不在乎，他什么都不管了，而且也不想听他们说话。 然而，那人胆子却渐渐大了起来，在莫名的动力驱使下和他拉近了距离，让他再也不能无视。 迪迦停下脚步，不耐地皱了皱眉。 “有何贵干？” 对方犹豫了一下，走到了迪迦的对面。 是TPC情报部的一名姓藤田的长官，平日个性高傲阴鸷，令人望而生畏，但不知是忌惮迪迦，还是受到齐杰拉花粉的影响，他此刻身形佝偻，眼下淤青，脸上一副神经质的表情，紧张兮兮地打量着迪迦。 “原来，你就是迪迦奥特曼？” 迪迦不清楚他的目的，但那双眼睛里怯懦又阴鸷的神情惹他生厌。“是又怎么样呢，藤田先生？” 迅速接受了这个惊天秘辛以后，藤田的第一反应是慌张，带有面对超出自身掌控之物时的惶恐忧惧。 “你是不是想摧毁齐杰拉？”对方警惕地问。 迪迦忍不住又笑了起来。但凡这个人此刻的恐惧只是在害怕奥特曼会倒戈攻击人类，而非为齐杰拉担心，他都觉得自己该肃然起敬了。 “是又怎么样呢？”迪迦饶有兴趣地反问。 突然比听闻杀父之仇还要激动，藤田立即身体前倾，声嘶力竭，像只发怒的恶狗。“你不能这么做！” “我能。”迪迦悠然说，心底并不打算再多管闲事，仅仅只是好奇面前这个人最终能暴露出怎样的丑态。“如果我这么做，也完全是为你们好。” “不必你自以为是替人类做决定！”藤田果然瞬间急红了眼，“人类并不需要你多管闲事，你的存在，对我们来说也只是意味着无穷无尽的灾难！” 迪迦面不改色，在逐渐麻木的钝痛中升起一种戏谑的快感，语气异常轻松：“那样的话，还真是抱歉啊。” 藤田狐疑地瞅着他，对他捉摸不透的态度感到不安。“那你就不要碰齐杰拉，否则……” “怎么样？”迪迦嘴角上撇，眼神如俯视虫豸一般高傲。“我的确没必要管，但要是我乐意铲除它，也不需要理由，不需要谁同意。” “你——你不能！绝对不可以！”藤田倏然脸色发白，继而涨红了脖子，失控地厉声大叫。“你……你真的想和全人类为敌吗？！你要是这么做，没有哪个人，包括最天真的小孩还会再把你当成英雄！我们会让全人类都看清你的真面目！” 迪迦扬了扬眉，苍白的面容冷淡无情，不见心绪波动。这种程度已经不足以使他感到意外或者失望痛心，倒是可笑得很。 “无所谓。”迪迦漫不经心地耸耸肩，好像他根本不值得自己一个正眼。“人类如何看待我，对我来说毫无意义了，而且，我不像你们这些披上衣服、戴着面具假装文明的伪君子，我身上也没什么需要隐藏的东西。” 不知是被迪迦眼里的轻蔑刺激了，还是仍在害怕他一意孤行毁掉齐杰拉，藤田骤然被激怒，用恶毒的眼神瞪着他，畏缩和忌惮也渐渐被怒火盖过。 “你，也只是个无能又伪善的怪物，凭什么高高在上的样子？！”藤田恨恨地咆哮道，“怪兽和宇宙人一次又一次出现，侵略地球，破坏城市，正好给了你出来当救世主的机会，不管每次留下多 少废墟和尸体，都能抢尽风头和赞誉，可是……” 他顿了顿，嘲讽地笑了两声，随手拿起了怀中的掌上电脑，发出啧啧感叹声。“实际上，你根本不是上帝，技不如人落到敌人手上，你甚至跟一只母狗毫无分别……还要靠TPC为你涂抹粉饰，才能继续保持你的光辉形象。” 当藤田将屏幕转到他面前时，迪迦眉头跳了跳，陷入深沉的静默。 一片混沌无光的黑暗空间，浓稠的阴影如黑蛇般盘旋，被缚的光之巨人和满身邪火的恶魔纠缠在画面中心交媾。 那些黏湿的触须缠绕着迪迦，勒住他的细腰，顺着恶魔横冲直撞的动作进一步收紧，滑过他银紫色的体纹，而基里艾洛德人顺势把他的双腿分得更开，架在自己肩上，继续毫不怜惜地在他体内大力抽送。 被侵犯的光之巨人的确看不出任何英雄的特质。那具理应用于战斗的身躯在这羞耻的姿态下失去了力量感，反而他身上那些趋于女性化的柔媚曲线一览无余，纤瘦的窄腰如柳一般于雄性的冲击下羞怯扭动。 无论他如何努力咬牙留住最后的尊严，被迫承受着恶魔蛮横的欲望，他的自尊也很快在灭顶而来的疼痛和快感中碎成了一片片，暴露了所有的狼狈，像只受伤的雌鹿一般惊惶脆弱，眼尾含着光泪，两颊染上情欲的潮红，人尽可欺的悲惨模样。 这本是他一生之恨，也曾是他每晚的噩梦——不仅只是由于被强暴的痛苦，更是因为他更无法承受那些本应受他保护和指引的人们对他投来同情的、鄙夷的、怪异的目光。 但此时此刻，心中深藏的忧惧成为了现实，迪迦却显得平静得出奇，眼里没有一丝波动，只有一片深潭死水的幽暗漆黑。 “真的很精彩啊……”藤田推了推眼镜，发出刺耳的怪笑声。“如果你非要做多余的事，那我们好像也没什么继续隐藏它，维护英雄形象的必要，倒不如叫全人类好好欣赏一下这个荡妇。” 迪迦什么反应也没有，好像根本听不到他说话，两眼依然对着那小小的屏幕。 对于这份屈辱和罪孽，迪迦从来没有逃避的余地，它也终归是在长久的对抗和共处中不可避免地成了他的一部分，从最初难以理解的荒谬，到如今显示出其存在的合理性，这些画面的本身看起来竟也没有最初那么让他害怕了。 他甚至突然连本能的尴尬和羞耻心都没有了，反而在此时此地的情境下感到几分好笑。 真有意思。时至今日，他们还留着这个下流色情的视频，仿佛就是为了能在这种情况下拿出来羞辱他，对付他，实在有趣极了。 于是，迪迦又露出了微笑，并忽然朝藤田走近了两步。 藤田脸上的嘲讽不由自主地消失了，下意识想要后退，却已挪不动脚，便只得眼睁睁看着迪迦逼近他面前，冰冷的目光聚焦在他身上，凝成有形的尖锐锋芒，压得他喘不过气，动弹不得。 然后，迪迦突然伸出一只手，掐住了藤田的脖子，抵着他的大动脉，把他脱口而出的尖叫也按在了喉咙里。 “我不需要隐藏什么。”迪迦在他耳边温柔低语，宛如亲密的情人。“为你们而战，本来就称不上英雄，我自然也没什么光荣可失去。让它在全球播放，然后尽情嘲笑被强jian的，yin荡的光之巨人吧，我不会觉得难堪，相反，你们的嘴脸越是丑陋，我笑得就越开怀。” 藤田的脸由惨白涨红，满眼惊惧地盯着迪迦，身体战抖不止，掌上电脑也不知不觉从他发颤的手中跌落在地。 见此，迪迦皱了皱鼻子，露出嫌恶至极的表情，马上像甩掉垃圾一样随手丢开了藤田。TPC高级长官跌坐到了地上，呆呆地仰视着他，身体畏缩成一团，因恐惧而臣服。 迪迦看都不想多看他一眼，也懒得管他或者其他高层是否真要公开那段视频，迅速背过身，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此时，脆弱的理智在齐杰拉的诱惑面前轻易瓦解，基地内部的秩序又开始混乱了。行走在过道里，迪迦必须注意自己的脚步，才不会踩到踢到满地打滚的瘾君子和懦夫。 他们渴求齐杰拉，宛如一群渴求养分的蠕虫，恬不知耻地趴在尘土里推来挤去。 迪迦想不通为什么到今天，他还会觉得意外，好像第一次知道人类便是这样一种令人作呕的动物。 不过，无所谓，他现在什么都不管了，这一切完全不痛不痒。 慢慢地，他觉得身体变得很轻，隐隐有些辨不清方向的眩晕，失去了引力的牵扯，整个世界似乎都空空荡荡的，没有了声音、色彩、气味，只剩下一些毫无意义的凌乱图形，他的灵魂也在浑浊的空气里浮动，不知要去往何方。 这是什么地方，他又到底是为什么会在这里呢……？他忽然想不起来了，又或许他本来就没弄明白过。 然后，一股辛辣的气息忽然从虚空中飘来，贴到他身上，唤回他的注意力，把他拉回了地表。 在无人经过的僻静走廊，迪迦顿住脚步。 “别说话。”他漠然开口，“我什么都不想听。” 那双炙热的手小心翼翼地从背后伸向他，轻轻搭在他肩头。 “我没打算挖苦你。”基里艾洛德人闷闷地说，想要抱紧迪迦，却有些迟疑顾虑。“我只是想……” “我哪儿也不会跟你去。”迪迦冷淡地打断他。“即使我不再管人类。” 恶魔畏缩了起来，默默收回了手。“你在生气？” “没有。”迪迦毫无起伏地回答，“我什么也不在乎了。” 然后，迪迦突然闻到不寻常的血腥味，扭头看向那此刻忸怩不安的魔人，并马上留意到了他衣领处染上了一点血渍。 迪迦眉头一拧，已经想象得出死于他手的尸体会是怎样的惨状，霎时满脸厌烦。 “你杀了藤田？” 基里艾洛德人低下头，禁不住一阵心虚，随手用袖子擦了擦领口，却使血污扩散得更明显。 “是。”恶魔承认。“我不能容忍任何人冒犯你，伤害你。” 迪迦不为所动。“死得有多难看？” 基里艾洛德人不自在地揉了揉鼻子。“我没怎么折磨他。” “那你做了什么？”迪迦追问。 恶魔眼神游移，声音变得很低很低。“抠了他的眼睛，割了他的喉咙。” 迪迦既不感到意外，也没什么责备他的意思，面容冷若冰霜，嘴角扬起一丝淡淡的讥笑，令那个男人手足无措，心慌意乱。 于是，基里艾洛德人下意识又补充：“那个视频……也没人会再看到了，什么都删光了，我知道我早该那么做。” 但下一秒，他马上便感到这话毫无益处，倒是可能火上浇油，禁不住懊丧地一叹。“迪迦……” 而迪迦倒也没有发怒，反而忽然觉得很好笑一般，抱着自己的手臂，用讽刺的、毫无感情的眼神仔细打量了他一会儿，好像在挑剔一件残次品。 “我是不是该感谢你的关心体贴？”迪迦好整以暇地问。 基里艾洛德人欲言又止，觉得怎么说都不对，最后也没敢回答。 迪迦冷笑了起来。 “你只是怕我想起你当初怎么对我，恨那个人又在我面前提起来。”迪迦语调尖刻，锋利带刺。“你真是可悲。” 恶魔脸色微变，光之战士冰冷的声音裹挟着那些恶毒暴戾，不含一丝柔情的记忆片段蚀刻进心房，带来一阵阵锐利的刺痛。 好一会儿，他冷静下来，直视着迪迦的眼睛，仿佛看到那颗光之心的裂痕，目光不再闪缩不定，一点点变得沉痛悲戚。 “是，但我知道再怎么做，也不可能当没发过那些事。”基里艾洛德人苦涩地笑了笑。“你现在也完全可以恨我，报复我。” 一语终了，令人难堪的寂静盘旋在他们之间。 黯淡的光线下，迪迦的身影几乎完全被阴影吞噬，却衬得他的面容越发苍白俊美，散发着来自于光之种族的淡淡柔辉，像漂浮于暗夜河流中的月亮的影子，令基利来为之沉迷，为之痴狂，九死而无悔。 四目相对间，迪迦仿佛也意识到了自己拥有对他生杀予夺的权利，唇边浮起含讥带嘲的微笑。 “你现在并没有被恨的价值。”迪迦轻蔑地瞥着他，讽刺的话语像利箭一样冰冷地刺向他的胸口。“作为强大的黑暗生物，放弃一切，背叛自己的族人，离开基里艾洛德神，反复拿命做赌注，像条鼻涕虫一样黏在一个曾被你击败，被你侮辱的光之巨人脚下，不惜代价地讨好他……还有什么比这更可笑的？你以为你的命，你的整个存在，你这样不知羞耻、不留余地的迷恋和纠缠，除了提供一点笑料和消遣，对我还有其他意义吗？” 基里艾洛德人面色惨白发青，努力保持平静，那毫不留情的恶意却仍一层一层撕开了防护，最后像毒牙一样狠狠扎进他的心脏，带出鲜血淋漓的痛苦和矛盾。 他久久注视着迪迦，脸上的肌rou在僵硬中抽动了一下，扯出一贯轻佻的微笑。 “如果能让你有些消遣娱乐，也不算不值得。” 对方顺从迁就的态度却让迪迦愈加心浮气躁，那股压抑在胸中的怨毒也冒着气泡迅速从心口的裂缝扩散涌出，令他更迫切地想要破坏些什么。 “怎么，残忍傲慢的小恶魔，变成了情圣？”迪迦冷哼了一声，眼里流露黑色的怒火，“你以为现在，所有人都背叛我，逼我离开，我就真的别无选择，只能堕落到你身边去，你也就可以趁机控制我，让我心甘情愿做你的宠物了？” 基里艾洛德人蹙眉凝视他片刻，试探地想要抱紧他，却在触及他指尖的一刻被躲开，不得不讪讪地收回手。 “……我不期待这个，一点也不想了。”恶魔低声说，声调里有隐忍的痛苦和柔情。“我不懂感情，不懂爱，我只知道我想要你开心。” 迪迦暴躁地闭了闭眼，感到最细微的碰触也像拳击，最温柔的语言也是难以忍受的噪音，甚至即使是忠诚和爱意也和不可饶恕的背叛一样如千刀万剐加诸于他。 “我不欠你情，我也不需要你。”迪迦冷冷地盯着他，每一个字都像带毒的利刃划过空气。“不管你做到什么程度，我都不会感激你，更不可能爱你——你什么也不是，你只是一件‘东西’，肮脏、卑贱、无能，不止没有道德，连自尊也没有，难怪你会可悲到在一个性爱机器人身上寻找安慰。” 基里艾洛德人眼底产生一丝丝尖锐而抽痛的颤动，但他无法对迪迦发怒，迫使自己克制住了所有防卫和攻击的本能。或许忧郁的光需要一点发泄。 “这样你好受点了？”他态度平静地问。 迪迦眉头一皱，阴郁的脸色渐渐转为狠厉的忿怒，似乎血液里都有狂风暴雨在咆哮。 “不。”迪迦木然说，狠狠揍了他一拳。“这样才会好点。” 基里艾洛德人身形一晃，干笑着点点头，用手背擦了擦口鼻，对他张开双臂，表示全盘接受。“那就继续吧。” 迪迦毫不客气地又打了他一拳，并拽着他的领子，用膝盖接连狠踢他的腹部，然后把他一脚踹倒在地。“你以为我会手软？” 基里艾洛德人捂着肋部嘶吼了一声，龇牙咧嘴地爬起来，对他做了个挑衅的手势。“这种程度是在跟我调情吗，漂亮宝贝？” 迪迦高抬起腿，像锤子一样踢歪他的脑袋，迫使他向后连退了几步。“安静！” 基里艾洛德人一脸无所谓地拍了拍身上的尘埃，不闪不避，对迪迦歪嘴一笑，似乎嫌他发泄的程度还不够。 “你下手应该再狠一点。”魔人用嘲讽的、恶毒的语气说，黑眼睛狡猾地闪动着异彩。“我cao了你，jian了你，把黑暗生物的种子洒进你神圣的xiaoxue里……一千次？还是一万次？” 迪迦徒手拆下身旁的储物柜门，狠狠砸向他的头和背部。“你没忘记你是全世界最该死的那一个，很好——” 基里艾洛德人再次摔倒在地，在起身的瞬间，又被迪迦按到了墙角，迎来新一轮疯狂的拳打脚踢。 迪迦的确一点也没有留手，而在人类的躯壳下，没有外骨骼保护，他的面部没一会儿便开始肿胀发疼，耳朵里有嗡嗡杂声，渗出一丝丝血迹，内脏也受到了冲击。不过他不打算闪避还击，也没有恢复本体。 “你的确可以把一切怪到我头上。”在迪迦暂停时，他浮肿破损的面孔绽开微笑，“是我在人类面前撕碎你那圣洁不可侵犯的外衣，分开你的腿，进入你的身体，让你呻吟，让你高潮……” 迪迦目光一黯，颤抖的手立刻再次紧握成拳，发狂地砸中那张恶魔的脸，直到打得面目全非。这个男人依旧毫不还手，任凭他肆意殴打，承受他平日死死压制的一切黑暗情绪。 愚蠢的家伙。打中其身体被邪神石化的位置时，迪迦忍不住想。然而，他并没有停手，越打越凶狠，很快，破裂的血飞溅而出，染上了他的胜利队制服。 同时，清晰的骨裂声响传来，基里艾洛德人一手揉了揉抽痛的肋腹，另一手擦去口中吐出的鲜血，抬起泛红的眼睛，直勾勾地盯着迪迦。 “被玷污的光，一点也不神圣，不强大，不可靠……”基里艾洛德人强忍住疼痛的嘶叫，抬手触摸迪迦的脸，本是情动的自然之举，却意在吸引光之巨人所有绝望的怒火。“人类自然不想选择这样一个荡妇，而更想要齐杰拉。” 迪迦蓦然垂下眼，陷入了突兀的静止，脸上不喜不悲，难辨心情。然后，光之战士面无表情地抬起头，冷静而有力的拳头再次挥出，这回带上了从体内涌出的狂暴的白色光芒，烫伤了他体表皮肤，几乎要震碎他全身骨rou脏器。 这下再强悍的体魄和忍耐力也难以为继，基里艾洛德人不禁痛苦地弯下腰，暗红的血吐在了地上，而迪迦则顺势高抬起手肘，猛烈地砸向他的后背。 “啊——！！” 随着一声可怕的脆响，基里艾洛德人厉声尖叫，身体像散架的积木一样趴倒在地。他还想再爬起来，可腰部以下却突然完全失去了知觉，完全无法驱动双腿——他的脊椎被打断了。 迪迦吐了口气，满脸死水一般的漠然，冷淡地俯视着脚下伤痕累累的男人。 “别再跟着我了。”迪迦淡淡地说，“除了一团死灰，你什么也不会得到。” 话音落下，迪迦看也不再看他一眼，绝情地背过身，快步走出TPC基地。 “迪迦……”基里艾洛德人徒劳地伸长了手，抓向他远去的背影，然而瘫痪的下半身动弹不得，只能费力地用双手拖动下肢，在地上缓慢爬行。 不一会儿，迪迦的身影消失在了他的视野中，就连残余的气息也烟消云散。 怎么也无法恢复下肢活动能力，基里艾洛德人哀叹了一声，懊恼地用拳捶击地面。受过邪神的攻击后，他的力量和恢复速度受到了影响，这段殴打更是雪上加霜，下肢暂时报废，也无法张开迪迦喜欢的翅膀。 他闭上眼睛，尽量运转能量治疗自己，面部血肿和体表灼伤一点点褪去，身上各处大大小小的骨裂、挫伤，以及出血的内脏也在愈合，唯有断裂的脊椎和石化光线扫中的部位一样迟迟难以复原。 迪迦存心不想让他追过去，现在也说不准在哪儿。不过肯定的是，迪迦感情太丰富，思想太沉重，还长期和人类一体化，深受人间体影响，即便此刻失望透顶，守护和拯救的习惯也已根深蒂固，断然不会干脆地离开地球，而且肯定还在继续精神折磨自己。 想到这，基里艾洛德人忍无可忍，双手用力撑住地砖，想立刻站起来，然而下半身依然毫无知觉。 他恼怒地低吼一声，身体一点点变得透明，化为精神体，以期挣脱物质的束缚。 然而他依旧虚弱到寸步难行。往常这种状态下，他会像一阵云烟一样轻松脱离地面，毫不费力地跃过高山、深林、大海，现在却感到自己的存在笨重粘滞，只能像爬虫一样贴着地慢悠悠前进，无法腾空而起。 TPC基地乱哄哄闹成了一团，每个人都痛不欲生，手舞足蹈，嘴里念念有词地渴望着齐杰拉的恩惠，像群烦人的蚊蝇，偏偏还不时拦住他的去路，差点把他绊倒。行动缓慢的精神体暴躁地摇动起来，掀起了室内一种阴冷的怪风。 难怪迪迦都能被他们惹火。他发出鄙夷的冷笑。 接着，就在他打算从大门离开时，他突然停顿在原地。TPC总监泽井聪一郎正走过大厅，头发一夕之间更白了，身上的制服皱巴巴的，姿态不复精神挺拔，满脸垂暮的疲态，身边也无助理和随从，只像个孤单狼狈的普通老人。 那原本衰弱不振的精神体忽然燃起暴戾的火花，以可能的最快速度闯到泽井跟前，然后，一具魁梧嶙峋的形体开始在黑暗的烈焰中晃动、变形，逐渐恢复原身。 泽井在原始的恐怖感中呆住。恶魔高大的黑影一点点拉长，单手不动声色地刺入墙体牢牢抓握，支撑身体，而那眼熟的诡异笑脸和周身的邪气令老人大惊失色，僵硬到连求救和尖叫声也发不出来。 “你……” 这副衰老懦弱的脸正是全人类的真实写照。想到迪迦如何为之受苦受难却反遭背叛，基里艾洛德人瞬间便怒从心起，猛然扣住了他的头颈，把他从地上拎了起来，抓到墙角边。 “你是TPC总监。”恶魔强忍住直接掐死他的冲动。“立刻下令，攻击齐杰拉。” 然而泽井此时双脚离地，被掐得面色青紫，呼吸困难，脑海一片空白，眼里只有不知所措的惊恐。“什、什么……？” 基里艾洛德人没好气地一把松开手，泽井马上踉跄了一下，捂着脖子咳嗽不止。 待泽井平复呼吸后，基里艾洛德人微俯下身，低头紧紧逼视着他，那邪异残酷的笑脸使他再度浑身发僵，脸色惨白如纸，也无法迈动双腿从那种来自地狱的骇人气势中逃离。 “立刻攻击齐杰拉。”恶魔用不容拒绝的声音重复了一遍。 TPC总监呆呆地瞪大眼睛看着他，好不容易理解了他的话，却也无法理解他的目的，反应更是惊惶莫名。 然而，泽井也并没有因为而恐惧而对他言听计从，反倒似乎顺理成章地认为，这样一个曾经侵略地球的邪恶宇宙人想要逼人类去做的事，必然更是错误的，对所有人不利的。 于是，泽井警惕地后退了一步，偏偏在这种时候鼓起了对抗敌人的胆量和意志。“这是人类的决定。” 恶魔眼底倏然掠过危险的寒光，升起疯狂的怒火，猛地用小臂抵住了他的脖子，冰冷的腕刀紧贴着脆弱的喉咙。 “不，这是我的决定。”基里艾洛德人咧嘴狞笑起来，森然可怖，仿佛生食血rou的恶鬼。“因为如果你不照我说的去做，我会把你一刀一刀切成rou丁摆盘，并且确保你全程意识清醒，然后让TPC所有人，尤其是胜利队享受到同样的待遇，再从这个城市开始血洗地球——这一切会在天亮前完成，我会保证你们每一个人，都在无尽的痛苦、恐惧和绝望中死去，不必妄想还有机会舒舒服服做美梦！” 锋利的腕刀轻易便划破皮肤，泽井的脸一下子变成灰白，上下颌骨呷呷发颤，丝毫不敢动弹，眼睛四处乱转，好不容易才见到两个工作人员经过，然而，他们可不像大古——或者说迪迦，一看清他所处的险境，便惊慌地逃之夭夭了。 泽井默默一叹，然后又往后缩了缩脖子，试图远离利刃。“你、你疯了吗？！” 基里艾洛德人嗤笑了一声，把腕刀又贴近了些，在他脖颈上浅浅划出几条血线。“光是切割太没意思，我还能一步步削皮、刮rou、去内脏，不过手法粗糙了点——只好先拿你练练手。” 这却更激起了泽井下意识的抗拒，让怒火战胜了恐惧，咬牙没有退让。“人类不会听你摆布。” 基里艾洛德人瞬间暴怒，失去了仅有的耐心，高高抬起右手，五指成爪对准他的胸口。“那我就先把你摆成rou盘喂野狗！” 泽井惊慌地闭上眼睛，眼看着下一秒就将被撕成碎片，远处却忽然传来一声类似犬类的嘹亮嘶鸣，打断了基里艾洛德人的动作。 然后，迅雷不及掩耳间，一只等身大小的狛犬怪兽突然扑来，咬住了恶魔的右腕，令他吃痛低吼了一声。泽井赶忙趁机后退拉开距离，然而腿脚却绊了个趔趄，沉沉地摔倒在了地上。 基里艾洛德人转头看向那只目光憨直的怪兽，立即认出是盖迪的本体，恼怒地随手扔了个火球过去。 盖迪的主人也不出意料地出现了。 “喂——” Evil直奔了过来，慌忙把盖迪一把拽开，护到了身后，但基里艾洛德人仅仅只是瞟了他一眼，并不多加理会。 他瞪向摔在地上的TPC总监，右手再次燃起怒冲冲的烈焰，见此，Evil慌忙上前死死按住了他的手。 “你这么做，迪迦可不会高兴！” “我高兴！”基里艾洛德人气急败坏地睁开他的手，却在争执间忽然失去了支撑，瘫痪的下肢无法维持平衡，整个趴倒了下去。 他低声发出咒骂，泽井惊魂不定，慌张地手脚并用向后退去，同时困惑地抬头看向Evil。 “正木敬吾？” “错，是你爷爷。”Evil一边没好气地应了一句，一边拽着基里艾洛德人的双肩防止他再次攻击。“还不快跑？！” 泽井呆愣了两秒，总算回过神，赶忙翻转过身，连滚带爬迅速逃跑了。 基里艾洛德人原本下意识想起身追逐，却被残废的下肢无情地禁锢在原地，双手也让Evil牢牢拉住，只得目送泽井跌跌撞撞地逃离他的视线范围。 他气恼地甩开了Evil的手，勉强支撑自己换了个不那么难看的姿势，坐在地上狠狠瞪着这个一向离经叛道的光之战士。 “怎么，你改名叫Justice了？来这儿凑什么热闹？” Evil安抚地轻拍了一下盖迪的脑袋，并给了魔人一个白眼。“我的中间名一直是聪明、理智、细心，今天情况特殊，不放心来看看迪迦。” “来的还真是时候。”基里艾洛德人讽刺地嗤笑，怒气未消，绷紧的双手仍充满进攻的意图。 “别拿人类出气了。”Evil撇着嘴说，对他摇了摇头。“虽然我是晚了一步没见到他，不过也肯定迪迦现在的心情，不需要一个暴躁狂再加把火，除非你嫌他受的刺激还不够多。” 基里艾洛德人不服气地哼了一声，然而迪迦迷茫、痛苦、失望的模样着实历历在目，惦记起了迪迦，也不欲再浪费时间，便再次挣扎着驱动双腿。他的脊椎似乎终于有了些愈合迹象，但还远远不够。 “我要去找迪迦……”他咕哝道，费力地用双手爬了一会儿。 Evil皱了皱眉，奇怪地打量着他。“你瘫痪了？” 基里艾洛德人僵了僵，有气无力地说：“他打断了我的脊椎。”然后他继续在地上挣扎，半身的痛楚随之加剧，胸口心灯激跳，而石化部位依旧僵硬发麻，下肢则消失了一般毫无感觉。 Evil惊讶地瞪大了眼睛，仿佛难以想象性情温和的光之巨人作出如此暴力的行为。 看来迪迦受到的刺激比想象中还严重。不过或许……其中也隐含着一种残忍的温柔，有意使基利来从情劫中解脱，放他自由。 想到这，Evil盯着那狼狈不堪的基里艾洛德人，感慨万分。然后，他看不下去似的啧了一声，突然抬手对盖迪做了个指示的动作，那乖巧忠诚的狛犬怪兽马上一蹦一跳地飞奔起来，眨眼的功夫便扛着一样重物回到了他们身边。 看清那是个折叠的轮椅后，基里艾洛德人霎时臭脸，而Evil没理他的反应，直接抓住横杆打开了轮椅，然后二话不说地拽着他腋下把他拉了上去。 基里艾洛德人气急败坏地推了Evil一把。“你当我是你的宠物狗？” Evil硬是按住他的肩膀不给他乱动。“不，当你是半身不遂的残疾人。” 基里艾洛德人更是火冒三丈，假笑着发出威胁：“这只是暂时的，我一恢复，就有你好受的了。” Evil不耐烦地转了转眼睛，直接抓住轮椅把手，推着他离开基地大门，盖迪立刻变回了小狗的模样，紧随其后。 “吃亏的明明是我，你现在是想为自尊心赌气，还是去帮迪迦？” 基利来下意识抓紧扶手，下半身依然久久无法恢复知觉，不禁xiele气，无力地靠上轮椅背。“怎么帮？” Evil推他小跑起来。“以我对他的了解，他很可能最后还是会去揍齐杰拉……等找到迪迦的时候，你的脊椎也该差不多复原了，而在此之前，试着用你的超能力，唤醒人类的良心？” 都到了这个地步，迪迦还会选择执着到最后一刻，甚至以光之巨人的身份去干预人类的决定么？ 基里艾洛德人满脸怀疑，心里却又隐隐认同那种可能性，不禁发出叹息。 紧接着，他用荒谬的表情摆了摆手。“那种能力没那么强，这次和上次不一样，就算人类心里有光，在欲望面前也不堪一击……你还不如指望我打赢加坦杰厄呢。” Evil无奈地干笑了一声，说：“一堆破铜烂铁里也能找到几颗亮晶晶的宝石，如果能稍微找到几个清醒的人，组个光之拉拉队，也比完全没有强吧？” 基利来觉得很可能一个也找不到，但也没再反驳，默默靠在轮椅上，听从了Evil的安排。